蔷薇雨 第18章

作者:桑玠 标签: 豪门世家 现代言情

  她?想,大概是因为他?对?着?她?说话的语气总是温温柔柔的、从没有一点脾气,她?根本没办法说出一个“不”字。

  可?是真要这么解释,又觉得实在是有些牵强。

  毕竟Shadow的后勤同事和医护人员也都很?温柔,可?她?一直以来还是习惯于自己处理伤口,这又是为什?么呢?

  良久,她?终于不声不响地抬起了?那只藏在袖子底下的右手。

  邵允轻轻地握住她?的右手,慢慢将那裹着?她?手腕的餐布松开,随后流畅地替她?消毒、上药,缠绷带。

  因为他?的处理手法实在是过于娴熟,惹得旁观全程的她?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你以前?是学过护理吗?”

  他?毕竟是一个家族的少爷,讲道理身边整天都有人伺候着?、也算是金枝玉叶了?,怎么这么会处理伤口呢?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啊!

  “因为我从小就替自己包扎。”

  邵允沉默了?两秒,轻描淡写地回答她?,“挨打是家常便饭,不会也得会,熟能生巧。”

  顿了?顿,他?又补了?一句:“那会儿辛澜和小执小念还没来到我的身边。”

  叶舒唯听到这话,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

  但见他?没有要继续往下深聊的意思,她?也没有多问。

  等他?把绷带打上结后,她?向?他?道了?谢,想将自己的手收回来。

  却不料,邵允却没有松开她?的手。

  凌晨的月色从禅房的窗户倾洒进来,银白色的光顽皮地落在了?他?的脸庞和肩头,像是给他?镀上了?一层缥缈的光华。

  一室的安静里,邵允虚虚握着?她?的手朝自己的方向?抬起来,最?后抵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低垂下眼帘,在她?打了?结的手腕处,落下了?一个羽毛般温柔的亲吻。

第十八章

  *

  叶舒唯知道邵允生得很英俊。

  那是多么厚重的病弱和苍白都无法掩盖的迷人, 像是能穿透层层乌云绽放出?来的日光。只是一眼,便再难忘怀。

  而当此?刻, 他垂着鸦羽般长而乌黑的睫毛、心无旁骛地亲吻她的手腕,她一瞬间都以为自己落入了仙界神祗的梦境。

  如果叶舒唯现在尝试打开自己的通讯耳麦,那她不出?意外便会听到郁瑞破音的嚎叫。

  因为她当下的心跳,应该已?经?突破历史新高了。

  她这一生至此?没有任何正常的“男女交往”经?验,虽然身边有一大?票男性战友,但她和他们相处时?就像是个同性别的假小子,她也?从没在心里把他们当成所谓的“男人”看待过。

  除了友情和亲情, 她对?他们不可能有第三种情感的产生。

  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和一个不是她同行业的同事、也?不是罪犯、受害者的普通男性相处时?,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邵允是她这么多年以来遇到的第一个。

  他们的相识没有任何预谋和征兆,每一次的相处和靠近都?很自然。虽然后面一系列的发展在郁瑞看来都?是和“任务关系人”、甚至是“可能的任务目标”交往甚密,但她却?也?并未中止和邵允的交往。

  在搏击赛前, 她孤注一掷地将他视作是打开任务缺口的盟友;在搏击赛后,她更是将他当作了可以以命相付的朋友。

  可是, 她还是不确定自己心中此?刻这种汹涌又起伏的陌生情感, 是否真的只是对?友情的回应而已?。

  “抱歉,失礼了。”邵允落完那个蜻蜓点水的吻手礼,便将她的手小心地放回到了桌面上,“我只是想感谢你今晚愿意为我而战,我还很内疚你因此?而受了伤。”

  叶舒唯一边不动声?色地将那只像是忽然灼烧起来的右手缩回到了袖管里,一边佯装无事地和他打哈哈:“真要觉得内疚的话,就多给?我付点工钱。”

  “你愿意来我身边帮助我是无价的。”邵允不徐不缓地说?,“无论用财富、名誉……任何东西?来衡量或等价偿还, 对?你来说?都?不公平。”

  “那么……”她眨了眨眼,“就请三少爷绞尽脑汁, 多花点功夫给?我些意想不到的回馈吧。”

  他笑着答应下来,说?了声?“好”。

  然后,两人就这么在桌边一站一坐,相对?无言了片刻。

  摇曳的烛火倒影在禅房雪白的墙壁上,倒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浪漫,为这个惊心动魄的夜晚画上了一个旖旎的句号。

  最后,还是叶舒唯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从椅子上站起身,看了眼窗外:“太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去看看小念,顺便叫小执和辛澜过来。”

  他并未反对?,点了点头,顺手替她拉开了禅房的门。

  就在叶舒唯半只脚即将踏出?禅房时?,她又忽然停下了脚步。

  邵允在身后关切地望着她:“怎么了?”

  她转过身,注视着他的眼睛:“我叫叶舒唯。”

  然后,她就走到墙边,用自己的手指在雪白的墙壁上,一笔一划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邵允将她指尖下那融化于虚无的签名收入眼底,弯着唇角:“好名字。”

  叶舒唯收回手,饶有兴致地看着他:“怎么个好法?”

  “舒,表舒缓畅意。陶渊明在《归去来兮辞》里写过,登东皋以舒啸,临清流而赋诗。”

  “那唯呢?”

  “唯就更好了,唯这个字同竖心旁的惟,表独一无二。”他不徐不缓地说?,“你看,唯心、唯物?、唯一,这些词都?具有很强烈的独有性。所以,你的真名很特别。”

  “我真是谢谢你。”她耸了耸肩,“连我自己也?第一次知道我的名字居然那么富有深意……不愧是开图书馆的人,真是饱腹经?纶。”

  邵允也?没问她究竟是怎么得知自己是镜月图书馆的拥有者,只是低声?说?:“我并不是不想告诉你镜月是我开的,我只是生怕说?了之后,你会不愿意再去那里。”

  叶舒唯沉默了两秒。

  “为什么不去?”她转身走出?禅房,“我的秘密花园在那里,谁都?赶不走我。”

  -

  元喜寺幽静的环境的确很适合休养生息,小念在得到妥善的医治后很快沉沉睡去,各项生命体征都?表现得十分平稳。

  叶舒唯洗漱完后,闭着眼睛躺在禅房的榻上,她听着小执和辛澜进?了隔壁邵允的房间,没过多会儿?又双双离开。

  即便是在经?历了那么凶险的夜晚和颠簸的长途跋涉,她在如此?安静的环境里依然难以入睡。

  她的失眠可能这辈子都?治不好了。

  想到这里,她在榻上翻了个身,抬手摸了下自己的耳钉,低声?唤郁瑞的名字。

  那头的郁瑞始终都?在等她上线,很快便有了回应:“您还没睡呢?我以为你早就和你的小男朋友同床共枕去了。”

  叶舒唯:“你怎么声?音听起来有气无力的?”

  “被你这么说?踢就踢下线,还能有力气和脾气么?”郁瑞幽怨地叹了口气,“我把地下搏击赛的信息和录像整理归档了下,刚才在忙着给?你擦屁股。”

  “你怎么跟言锡说?的?他有没有怀疑?”

  “还能怎么说?,就说?你兢兢业业调查三大?家族,今晚餐风饮露不回来了……也?就你爷爷那个二傻子会信这种不着调的鬼话。”

  “确实。”她忍不住笑了一声?,“也?就只有他会信。”

  要是搁蒲斯沅,估计早就二话不说?来把她抓回去了。

  “不过。”叶舒唯转而道,“你可能明天得替我编个好点的理由,因为我要有一段时?间不回珑城了。”

  “就待在那鸟不拉屎的山上?”

  “嗯。”

  郁瑞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问她:“叶舒唯,你不会真要和邵允私奔吧?”

  “……”

  “你要是真决定这么干,你得先第一个告诉我。那样等蒲斯沅他们杀过来之前,我就能早早躲到一个无名小岛上去,不然我怕他们把我当成你的同党伤及无辜。”

  “早点睡吧,别睁着眼睛做梦。”叶舒唯在榻上躺平,打了个哈欠,“这里很安全,如果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联系你,你有急事也?随时?滴滴我就好,下了。”

  “你他……”

  她用鼻孔想都?能想象得出?郁瑞在那头气急败坏的样子,关上耳麦,她视线不经?意间往下一瞥、又落到她缠了绷带的右手上。

  那个分明轻如羽毛的吻手礼,却?仿佛有着千金重量的后劲。

  直到此?刻,她都?依然觉得她的手腕在灼灼发烫。

  -

  最后东想西?想,她又只睡了两个多小时?。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射进?来之前,叶舒唯就已?经?醒了。

  她洗漱完换上衣服,轻手轻脚地走过所有人都?在熟睡的后院其?他禅房,往前面的大?殿走去。

  按照她对?寺院规矩的了解,这个点的话,僧人们应该都?在做早课诵经?。

  果不其?然,她刚走到正殿附近,就听到了整齐的诵经?声?。

  走近一看,便见几十位僧人都?聚集在一起,工工整整地排成几排。他们结跏趺坐,每个人念诵的神情都?很专注虔诚。

  叶舒唯就这么站在正殿外竖耳倾听他们诵经?,不需片刻便觉通体舒畅、心旷神怡。

  都?说?庙宇之地没有烦心纷扰,难怪总有人愿意出?家修行,远离俗世去过另一种人生。

  早课结束后,僧侣们依次起身去过堂(也?就是吃早餐),元喜主持最后一个从正殿里走出?来,笑着对?她说?:“小叶怎么起得如此?早?”

  “我睡眠不好。”她实话实说?,“在你这里已?经?算能睡着了,我有时?候几夜不合眼也?很正常。”

  元喜主持望着她:“一直如此?,用药也?没有任何改善?”

  她点了点头。

  元喜主持也?没有多问她是不是职业或者心理原因,只是对?她说?:“元喜寺清净,说?不定多待几日睡眠也?会跟着好起来。走,趁禅修前我带你在寺里四处逛逛。”

  主持说?完,便引着她往正殿折返回去。

  僧人们早课诵经?的地方?是元喜寺的正殿、也?就是大?雄宝殿,是整座寺院的核心建筑,供奉着本师释迦牟尼佛的佛像。往后走是药师佛殿、讲法堂和藏书阁,左右则设有观音殿和地藏菩萨殿。

  元喜主持耐心地给?她讲解着每个大?殿供奉着的佛像的寓意,叶舒唯听得尤为认真,还会时?不时?提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元喜主持,我有个疑问。”走出?大?殿后,叶舒唯说?,“元喜寺建在如此?高的山上,山上没有人居住,寻常人上山又根本找不到路,寺里的运转和僧人们的生计该如何维持?”

  元喜寺确实是个清净怡人的好地儿?,可正是因为太僻静了,她从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担忧没有人上山参拜、为寺里供奉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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