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痕 第125章

作者:故得 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业界精英 励志人生 轻松 现代言情

  玻璃茶几上, 是烟头堆积的烟灰缸, 一把定制的金属打火机, 梅比乌斯的蓝黑色烟盒里,只剩最后三根烟。

  一个人待在昏暗房间里抽闷烟,是什么感受?

  是脱离世俗束缚,难得一点可以放松的时间和空间。

  还是满脑子琐事,烦躁,焦灼,痛苦地逼迫自己接受事实,作出决定。

  可周雨晚想要的不是这样的。

  第一次知道,原来目睹他梦想折翼,可以比她自己失败更叫人难以接受。

  余曼曾说,人到了该成熟的时候自然就成熟了。

  周雨晚知道商渡打小就早熟,但她不喜欢他才十九岁,就要被迫消磨掉少年意气,被推着,催促着,变得成熟,变成世俗以为的“大人模样”。

  她喜欢的他不该是这样的。

  一口郁气堵在胸腔里,周雨晚反复做着深呼吸,但那一股子酸胀刺痛却变本加厉,直逼喉咙鼻腔,体温随发热的眼眶而发热,伸出的手指却冰冷着颤抖。

  摸到最边缘的那根烟,捻在拇指和食指间,再拿过一旁的打火机,开盖,“嚓”一声,火焰跳出来,点着烟丝时爆出猩红火光。

  她嗅到烟草燃烧散出的味道,浅吸一口,不算呛,带点薄荷味的凉感,还没咽下去,就听房外走廊传来脚步声,很轻,差点听不见。

  等听清楚的时候,已经逼近门口,门把被握住,也像心脏被用力一握。

  警铃大作。

  匆匆吐出那口烟气的同时,周雨晚慌乱无措地把正燃着香烟藏进手心,拔腿往床上一蹦,门被拧开,她刚好拉起被子盖身上,闭眼装睡。

  呼吸还有点乱,散乱的头发遮住半张脸。

  掌心被烟头灼痛,她不敢松手,侧躺着,背对房门的方向,心惊胆战地听他脚步声在耳边渐渐清晰,悄悄把手塞枕头底下,将熄灭的烟支藏起来。

  没开灯,他绕过床尾,轻手轻脚地掀开被子,躺到她身侧。

  鼻间嗅到他身上的皂感木质香,周雨晚眼睫不安地轻颤了下,刚才没躺好,肩膀不小心压到头发,头皮被扯得有点疼,她想动,又怕被他察觉出异样。

  硬生生捱了两三分钟,她刚动一下,就被他捕捉:“装睡啊。”

  轻飘飘的语气。

  差点把她吓一跳。

  周雨晚不吭声,不睁眼。

  翻身背对他后,只觉舒坦不少。

  偏偏他不依不饶地跟过来,胸膛贴着她后背,习惯成自然地揽抱她腰肢,话语轻擦过她耳膜:

  “周雨晚,装睡就没意思了。”

  那怎样才有意思?

  放弃他计划好的未来,答应提前回来陪她,这样算有意思吗?

  她想问问他。

  可惜喉咙干痛紧涩,问不出来。

  而且,最可怕的是,这个时候,她私心作祟,竟抱持一丝丝不靠谱的妄想,真的希望能尽早结束异国,和他好好在一起。

  大脑里,两个小人各执一端,吵得不可开交。

  她好难受。

  商渡的手渐渐不太规矩,故意闹她似的,专挑着特殊的地方触碰,说出的话也带有明显的挑.逗性:

  “要我帮你放松放松,哄你睡么?”

  发觉他的手指快贴着边探进去了,周雨晚一把摁住他手腕,脸埋在枕头里,闷闷地说着“不要”,一记不慎明显的抽泣声,带起肩膀抖动的微小幅度。

  他愣住。

  深夜越是安静,她低声啜泣的动静越是明显。

  “哭什么?”他耐心地问,手背擦着她裙摆收回来,去抓握她放在枕头边的右手。

  怕他看到掌心烫伤的痕迹,周雨晚拳头捏得很紧。

  他没强硬地掰开她手指,只是用指腹摩挲她手腕,头探过来,想看看她的脸,但她总是埋着头,像一只鸵鸟。

  哭得不狠,抽抽搭搭的。

  他好声好气地哄着:“哪里不舒服,嗯?”

  她摇头。

  他叹气,硬是把人拉过来,抱在怀里,温柔拍抚她后背,安抚她情绪,“挺少见你哭的,今晚怎么了?”

  “别管。”她嘟囔着。

  不是不想遏住想哭的冲动,只是一想到他暗自下定决心,作出那样决绝的决定的同时,还要在她和爷爷面前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就觉得心脏揪痛。

  不是比喻,而是真实的、生理性的痛。

  她不想说话,商渡也不再说话,只是抱着她,在神游,在沉思,在默默消化他自己的情绪。

  这一觉谁都没睡好。

  半梦半醒时分,能感觉到掌心传来一抹冰凉,仿佛有一滴冰水溅落,她蜷了蜷手指,忽地抓住一截骨节分明的硬物。

  没多久,一声转瞬即逝的哂笑打耳边掠过。

  她意识渐渐回笼,惺忪睡眼睁开,入目是他背靠床头懒懒地瘫坐在床上。

  左手食指被她抓在右手里,而他右手捏着一支香烟,正吊儿郎当地缓慢转悠着。

  烟尾巴有燃烧过的焦黑痕迹。

  他耷拉着薄薄的眼皮,眸光扫下来,落在她身上,兴师问罪的意味很浓。

  周雨晚当自己没醒完全,不动声色地阖眼装睡。

  而后,手中抓握的那根手指被他抽回去,他起身下床,她听到开门声,和打火机盖被挑开的啪嗒声。

  “商渡……”她悄声呢喃他名字,再睁眼,他刚出房间,右手握门把,轻声掩上。

  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他背影彻底消失在狭小门缝的那一个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她忽然觉得他好遥远。

  她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

  很快就回神,笑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右手还散着凉意,瞥一眼,掌心被烟头烫出一个模糊的圆形红印,床头柜上是他刚刚给她涂抹的药膏,和一包拆封的棉签。

  硬生生躺到逼近午饭时间,周雨晚起床。

  自早上出房间后,商渡一直没回来。

  她中午到饭厅吃饭也没见到他,主位的商明侨也不在。

  晚上,商明侨那辆标志性的劳斯莱斯幻影,重返商家老宅。

  商渡没跟他一起。

  她终于坐不住,打电话给他。

  铃声响过三遍,他没接。

  又三遍,没接。

  在她打去第三通电话的时候,终于有人接。

  “你去哪儿了?”她开门见山地问他。

  他那边背景音有点杂,她听到点音乐声,鼓点蛮劲爆抓耳。

  商渡避重就轻地回:“没去哪儿。”

  周雨晚又问:“你今天跟爷爷出去了?”

  商渡:“嗯。”

  周雨晚:“出去做什么?”

  他有些沉默。

  她听出他那边有人嬉笑打趣:“渡爷,女朋友查岗啊。”

  他没应那人,只对她说:“去你家了,你说是做什么?”

  和她爸妈谈他们的事。

  周雨晚一下就猜中。

  但他迟迟不回来,总让她感觉不安,岔开话题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说快了,没给个准数。

  周雨晚咬唇,讷讷道:“那,你回来的时候,顺便给我带一份鸡蛋仔呗,我突然想吃那个了。”

  “行。”他答应得干脆。

  右手掌心被烟头烫到的地方还有点疼,周雨晚试探道:“你就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他反问。

  算了。

  周雨晚挂断电话。

  他又骗她了。

  答应给她带鸡蛋仔的,他没做到,而是直接让一师傅带上工具和材料,到商家老宅当场做给她吃。

  说是快回来了,但直到凌晨两三点,她床边空出的位置依旧是空的。

  他到家时天色已经蒙蒙亮,相当于通宵一整晚。

  她在睡梦中听到他进屋的动静,听到他去洗澡,也能感觉到他在身旁躺下,然后他摸着她的腰,把她抱在怀里。

  他好像变了。

  说不清是她太敏感,想多了,还是他的变化是真实发生的……总之,她就是觉得他变了。

  那种变化是很微妙的,尽管商渡一如既往地对她温柔体贴,是她的二十四孝男友,为人处世也始终游刃有余,精明通透,但她就是觉得他不太一样了。

  就连他对着人笑时,她都感觉,假得像戴着一张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