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夜并无别事 第62章

作者:七穹烬 标签: 情有独钟 阴差阳错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现代言情

  盛凌薇从业多年,少有负面评价,在此前与木樨品牌的几次谈判中,几乎将自己的私生活百分百透明地摆在桌上。

  唯独与沈家兄弟错综复杂的过往,那内外矛盾的理不清的关系,掩住了并没有说明。

  反正如今她已经和沈恩知实质上地分开了。

  至于叶恩弥那边,如今亚运在即,他风头正盛,一时不好公开说分手。如果叶恩弥真的在亚运会上成功夺冠,恐怕要等明年再宣布与他撇清干系。

  ……撇清干系,或者,将错就错?

  她一时拿不定主意,只好暂且搁置下去,专心经营事业。

  不过是眨眼之间,盛凌薇回到北京已有月余,她全情投入工作,重新开始忙碌。而叶恩弥也与其他选手一并进驻亚运村,开始集中训练。

  叶恩弥能与她联络的时机也随之骤减,偶尔得空通讯,向她抱怨每天都要被组委会收手机,仿佛与世隔绝。

  而盛凌薇关心他的手,每次试图问及,总被叶恩弥不着痕迹岔开话题。

  “你关心我,我就哪儿都不疼了。”他在电话里轻飘飘地说,咬字故意低回暧昧,被话筒过滤,显得模糊而黏牙。

  在将她惹毛这一方面,他有种奇异的天赋。盛凌薇把眼前的纸面当作他的皮肤,手捏着笔尖使劲往上戳,没好气地说:“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叶恩弥接收指令,于是清清嗓子,端正了语气:“正经来说,这边现在有最好的医疗团队,专门负责管理运动伤病,我最近感觉好多了。”话到这里,又转回平时的散漫音调,“还是要感谢我们薇薇百忙之中这么惦记我。”

  “谁惦记你了,我就是随便问问。”话到这里,她忽而想起什么,“对了,不是说你们集训半个月,能休息一两天么?”

  “是,差不多这周末吧。怎么,薇薇,想我了?”叶恩弥不给她任何反驳机会,兀自讲下去,语带浓浓笑意,“我也想你。在这边生活特别规律,每天白天训练,晚上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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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叶恩弥匆忙赶来北京。只是一夕相聚,第二天他就要回亚运村报到,所以两人格外珍惜,刚见面就在客厅的绒长地毯上滚作一团。

  盛凌薇只觉得痛快,这刺激前所未有,酣畅淋漓的知觉被拉到最漫长,扯地连天地席卷而来,将她推上茫茫山巅。

  先从客厅开始,又进主卧、浴室,最后肩贴着肩,头碰着头,挤挤挨挨地在床中心歇到一块去。叶恩弥的右手自然落在她头顶,骨长而柔韧,轮廓精美,一下又一下梳拢着她的长发。

  盛凌薇将那只手拿下来,观察,触摸,找准他无名指指根下方那一道陈年疤痕。

  如同皮肤上无规律的过敏肿块,也像深埋了一只昆虫的死蜕,长在他漂亮的手掌上,显得极为扎眼和不协调。

  “到底是怎么弄的。”她问。

  “没什么,不用当回事儿。”他答。

  盛凌薇并不买账,可再追问下去,他就一通信口胡诌,一会儿说他自己也忘光了,一会儿又说是打游戏太厉害,手下败将故意报复。

  盛凌薇尖锐地批评他净扯些乱七八糟的谎话,而叶恩弥并不接腔,继续玩闹着顾左右而言他。他其实口舌灵巧,体现在各个方面,既擅长甜言蜜语哄她开心,也擅长接吻。到最后为了不让她问,耍赖地压着她亲过来。

  到后面盛凌薇终于气急了,无从克制地想起不堪过往,卧室的灯光稀淡如雾水,潮汐一般打湿眼膜:

  “你怎么老这样啊,叶恩弥?当初自己走了,瞒着我就是不说真相,你是有苦衷,你被误解、受委屈,那我呢?我恨了你这么多年,你觉得我很好受?”

  叶恩弥听着她情绪不对劲,是酝酿着要认真发一场脾气,也实在不敢再胡闹了,薄唇张了又阖,欲言却止好半天,抬手去触她轻颤的睫毛尖:“薇薇……”

  盛凌薇按下他的手腕,使劲儿把他往旁边推:“你出去,我不想看见你。”

  叶恩弥顺从地点头说好,真就翻下床去,转身离开。盛凌薇委顿在床上呆坐片刻,出门却见他站在厨房里,衣袖挽在手肘上分,正用净水洗葡萄。

  旁边岛台上还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

  香气爽滑清脆,色泽鲜艳欲滴。

  她刚好讲得口渴了,嗓眼不由吞咽一下,又强迫自己保持状态,继续不依不饶地指责他,诘问他。到最后甚至只是在排散情绪,宣泄那些淤重的、持续经年的心有不甘。

  而叶恩弥来到她身旁,兀自默默地听,接纳着她所有怨怼、痛楚的语言,不时抬起手,自动把水果喂到她嘴里。盛凌薇一边说着刻薄话,一边还抽空吃两粒他新洗的葡萄。

  尝起来那么甜,甜到她不好意思继续发脾气。

  盛凌薇仍努力板着脸:“你不要以为这样就能收买我,叶恩弥,我告诉你……”

  说到这里,语声戛然而止。因为叶恩弥倾过身,一双修长手臂环绕上来,猝不及防把她满满地抱住。

  他轻轻对她说:“好了,薇薇,不气了好不好?我们已经浪费了这么多年时间。”

  她原本情绪毛躁,各处都不平整,几乎就在这个拥抱发生的瞬息之间,一下被安抚静了,在他怀里低声说:“……好。”

  他掌心薄热,轻慢地抚拍着她的肩胛:“其实也真不算什么大事儿。就怕说出来你会可怜我,然后因为这个对我好……我不想那样。宁可你天天发脾气,欺负我。”

  “到底是什么事?”

  叶恩弥扯了下嘴角,说不清是什么神情:“那年去杭州比赛,你不是在西湖上有场秀么,有人说你坏话,我没忍住教训了他一下。谁知道那人背包里装了台电脑,被揍得受不了了,拿出来挡,我的手就废了。……也算我点儿背。”

  盛凌薇嘴唇紧紧并在一起,仰脸深看他的眼睛,好一会儿才出声:“当时你打给我,就是因为……”

  渐浓的夜色里,他容色神采一如既往,还是眉目飞扬的模样,仿佛已不受过去所累,恢复一派坦荡从容:“本来也不想打扰你,那会儿挺迷茫的,有点绝望吧。入行这些年,我赚了不少钱,但在你家人眼里,还是上不得台面。我一直想等个机会……没想到手先不行了。”

  盛凌薇不说话了。她将他说的这一切听进耳朵里,又从耳朵听进心里去,所有的字眼堆在胸口挤擦碰撞,不知道该作出如何反应,忽然想逃走。

  叶恩弥见她纤长的身体往后一拧,扭头就要离开,心下慌乱地跟上去,亦步亦趋走在她身后:

  “都是我的错,薇薇,我错了。以后你问什么我答什么,一点儿都不瞒着,行不行?别生气了,啊。”

  盛凌薇一路进了客厅,整个人坐陷到沙发软垫里面,睡裙的衣摆卷在膝上,两腿相叠起来,足尖冲他晃一晃,是不许他靠近的意思。

  叶恩弥于是手脚规矩地退到角落里,一脸等待裁决的神态。

  他有幽微的心思,却也足够坦率,真诚。

  她思忖半天,终是咽下一声窄窄的喟叹,口气不咸不淡:“你说清楚,你错哪儿了?”

  “我……”

  “还不过来抱我。我说什么你都听?”她说。

  叶恩弥怔了一怔,马上笑起来,依言赶快过来抱她,两手蕴着力度,牢牢攀住她后腰,也渐渐的不安分了。

  “本来就是,你说什么我都听。”

  指尖触到漫溢之意,他喉咙霎时有点渴,舌尖勾了下嘴角:“不是刚舔过么,怎么又……”

  “叶恩弥,你闭嘴。”盛凌薇一口咬在他肩膀上,恨恨说,“你怎么就是学不会少说话,多办事?”

  他十分配合,忙不迭扣着她的手,低眉耷眼地亲她:“好好,现在就办事。”

  她像是透熟的甜柿子,皮肤在暖光下泛起金黄色泽。

  嗅起来潮香缭绕,咬一口汁液丰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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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莫九月中旬,苏蜜回到国内。

  盛凌薇那时接到邀约,名导大制作的院线电影,请她出镜客串,演一个没有台词、画面只不到十秒的角色。拍摄地点在三亚海棠湾,刚好离苏蜜预订的度假酒店不远,盛凌薇搭乘的航班落地之后,卡着时间先找她共进午餐。

  比起半年多以前在欧洲见面,苏蜜的气色更加枯败,皮肤灰黄如蜡,肋骨从长裙下方顶出来。盛凌薇将她从头到脚尽收眼底,又见她依然如故,不把饭食往嘴里送,到底没忍住劝了两句,苏蜜敷衍过几句,脸色骤然变了:“盛凌薇,你名利双收,代价只不过是得了个慢性胃病。你是命好,我不一样。我的脸——严姐同意签约之前,拒绝了我好几次。她说我脸上软组织太厚了,上镜臃肿。你还记得吗?那时候我就拼命要瘦。这个圈子的现实就是这样,体重越低事业越顺。盛凌薇,你比我努力还是比我更坚定?不过是运气更好。凭什么觉得你有资格对我的人生指指点点?”

  这话几乎是撕破面皮,尖锐,带着怨气,也有不忿,直白地刺人心肺。盛凌薇将手中的餐刀一撂,磕在白瓷盘中脆然清响。

  她眉尖蹙起,皮笑肉不笑地说:“苏蜜,你真觉得我不够努力么?当初那些日子是我们一起熬过来的,到底有多苦多不容易,没人比你清楚。你只想要爬到最上面,不择手段也要视线,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宝贵了,是不是?就是因为太难太辛苦,才会成为执念。我明白那种感觉,我曾经也是一样。”她口气放缓一点,“苏蜜,我希望你好,得到你想要的,超过我,超过任何人。但是我不想失去你。我不想抱着你留下的最经典的秀台影像,去参加你的葬礼。”

  盛凌薇找出方心语的模卡,将手机搁在白餐布上,往苏蜜眼下推过去:

  “这是我工作室签的第一个新人。我看到她的时候就在想,如果我们的圈子里有很多个她,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个你?”

  “薇薇……”

  苏蜜一时哽住,低叫一声她的名字,半晌再无言语。她看着模卡上红润丰腴的面容,情不自禁伸出嶙峋瘦指去碰触,鸦睫细细颠动,好一会儿才怅然说,“你放心吧,薇薇。我会的,我会照顾好我自己。月底我就回欧洲了,等走到巅峰,赚够辛苦钱,我也准备彻底搬回国内养老,到时候咱们还能做个伴。你老公不是在杭州?杭州是个好地方……”

  话虽如此,这一餐饭苏蜜还是食不下咽,纠结许久宣告放弃,揿铃买单。她们互相吻面,拥抱,像多年前一样亲密无间。挥手道别的时候,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眼看时候不早,盛凌薇吩咐助理小鹿联络司机开车过来,接上她往片场赶。

  这回客串演出,是初次荧幕体验。盛凌薇将扮演男二号的前女友,气势汹汹踩着高跟鞋,冲上去甩他两巴掌,就是属于她的全部剧本。

  卡点到了片场,这部分片段正待开机。导演带着与她搭戏的男演员过来打招呼,盛凌薇闭目任由化妆师施为,脸上白扑扑的,眼帘还没抬,已经听到似曾相识的嗓音:

  “又见面了。”

  她睁开眼,看见唐劲疏朗宽和的一张脸。

  盛凌薇没有任何表演经验,尽管表面上不露声色,咬牙逞强,其实心里也承认自己缺乏这方面的天赋。加之导演要求又颇严格,一场扇耳光的戏足足重拍了好几次。

  唐劲只是一径好脾气地笑,半张脸打疼了,就跟导演申请换另一边,还安慰盛凌薇不要紧张,尽管用力下手。

  好不容易结束拍摄,唐劲的助理挟着冰袋冲过来给他冷敷。唐劲貌似并没放在心上,一手按着脸颊上的冰袋,到盛凌薇的车边寻她,提议交换联系方式。

  出于那几巴掌引发的些微歉疚和愧怍,她同意了。

  “北京的雨季还没完全结束,还是得多当心点。”

  这一句叮嘱缺少头尾,像没有句号,生断在这里。盛凌薇心下有些奇怪,抬头去看唐劲,发现他面上尽是善意的浓笑,又料定是自己的错觉。

  暴风雨降临之前,总有不祥的预兆。

  那晚盛凌薇接到一通陌生来电,听上去竟是苏蜜,她没能按时回到欧洲,因为身体状况糟糕透顶,已经濒临崩溃,被连夜送进医院。

  苏蜜的声音发颤,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充满恐惧的裂纹:“薇薇,薇薇,我什么都不要了,我想好好活下去……”

  后来又说是做了噩梦,再没交代几句,匆匆就挂断了。

  盛凌薇实在困倦,恍惚之中以为只是一场引人恐慌的梦境。她终究心神不宁,辗转几番仍无法顺畅入眠,起床准备找褪黑素来吃,手机又亮起来电提示。

  这次更加响亮而真实。

  就在接通的同时,听见严愫紧迫的语气,肃然道:“出事了。”

  盛凌薇按照严愫的指示,去社交媒体搜索关键字,跳到眼里的是张照片。

  她身着鱼尾礼服裙,在白沙滩上与沈恩知拥吻的画面。

  照片边缘的一面圆桌上,摊开着这场订婚仪式的邀请函,中英双语,字体规整清晰。泄露照片的人似乎怕开罪沈家,有意遮住了沈恩知的名字,只漏一个“沈”的拼音。

  全程没有提及沈恩知的身份背景,只聚焦于盛凌薇身上,说她脚踏两条船,一面与圈外人订婚,同时和明星选手叶恩弥暗通款曲,玩弄亚运国家队运动员的感情。

  窗外即刻电闪雷鸣,长风呼号浑然,一声响过一声,山雨欲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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