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刀划过玫瑰腰 第87章

作者:六棋 标签: 豪门世家 HE 现代言情

  然而唐简居然岔开了话题:“你要不要先回家,大家都在等你吃年夜饭……”

  “姐夫。”季骁虞皱紧了眉头,唐简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不安,“你直说情况到底怎样吧。”

  唐简那头犹豫了下,“你确定?”

  “……”

  “好,那我直说了。”

  “我找人向公安那边确认了,确实接到了民众报案,经过身份验证他们确定,昨夜在人民公园的女孩……”

  季骁虞不由得屏住呼吸,短短几秒钟,他好像出了一身冷汗,尤其掌心湿的,连手机都快握不住。

  “是叫宋舞。”

  那夜,就在季骁虞故意气她,挂断电话,宋舞匍匐在案痛哭的时候,窗外夜空上出现过一波壮阔绚丽的烟花。

  正是验证了宋舞所说“人生如雾”,她亦如烟花,灿烂绽放后,淹没在无尽黑暗里。

  “报警的人是名出租车司机,在凌晨四点多交班的时候发现的她。”

  唐简略带遗憾的声音,在季骁虞听来犹如一盆冷水浇到他头上,说:“我不清楚你具体做了些什么,让一个女人选择从你家绕到那么远的地方做傻事……但我想有件事你应该清楚……”

  “办案民警传话说,如果不是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没有一个人会失去对生的期望。”

  “还有,他们给那名司机做笔录的时候得知,她是十点多接的单,昨夜你近十二点时才进到家门,那之前的时间你去哪玩了?”

  十点多的时候季骁虞还在会所,白卿兰是八点多给他去的电话催促他回家。

  季骁虞抱着最后给宋舞一个机会的心态,拨通了她的语音,询问她知道错了没,得到答复后冷酷的恶言相向。

  根据司机透露的行程,说不定在不欢而散后,他们差不多时间出发,车辆擦肩而过后,奔向不同的目的地。

  区别于,一个阖家团圆,温暖热闹。

  一个奔向的是一生的终点。

  话尾,唐简察觉到身后来人了,扭头便看见环抱双臂,神色严肃的仿佛来抓奸的季书汀。

  听见话筒里季骁虞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唐简说的话里事情出现转机,他朝季书汀比了个暂时勿扰的手势,道:“市第三医院,找汪江河,他是我认识的熟人。”

  季骁虞气息戛然而止,生怕漏听了任何一个字。

  唐简:“现在过去,说不定还能见上你小女朋友最后一面。”

  唐简话音未完,季骁虞那头似乎就有了拔腿就走的动静,速度越来越快,直至飞奔起来。

  说到底,季骁虞还是不肯相信宋舞轻易就放弃了自己的生命,需要亲眼所见才会充满说服力。

  就算那天他们不欢而散,宋舞为什么要这么做,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季骁虞手上攥成拳头,青筋暴起,努力压抑胸口集结沸腾的郁气。

  他匆匆开车来,又开车走的行为让保安处的门卫摸不着头脑。

  季骁虞一路冲到唐简所说的市第三医院,联系上那位熟人。

  汪江河是该院副院长,过年也在值班,令他诧异的是眼前身材高大,相貌优异的男人,浑身携带的煞气一点不比他们院值班的医生护士们少。

  事态紧急,季骁虞连多余的虚礼都不讲了,开口直奔主题,“汪院长,我要找的人呢。”

  汪江河示意季骁虞回头,恰巧走廊有一行医护人员推着一张床出来,上面的人从头到脚被一层白布盖住。

  汪江河面露几分不忍,怜悯道:“我们已经尽力了,请节哀。”

  季骁虞不可置信地看向离他越来越近的一幕,他难以想象宋舞就躺在那上面,连耳边汪江河的话和周围的人,在他眼中通通化作缥缈虚幻的幻影。

  “这个女孩子刚送来的时候情况就很严重了,尤其她还超量服用了某些用来治疗身体的药物。”

  “太可惜了,她还那么年轻,长得比明星还漂亮,人生本该还有很多风景的可以欣赏……”

  “对了,你是她什么人?后续事宜需要联系她的家属。”

  这些季骁虞通通都听不见,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放在即将送他身边经过的病床上,震颤的瞳孔和视线随之移动。

  直到看到对方打着石膏的一条腿,季骁虞往前走的步子差点趔趄,他猛地抓住了架子的一角,拦住了准备将人拖走的医护的去路。

  “先生,请你松手。”

  “放开。”

  汪江河:“季先生,你是她的家属吗,如果不是请不要妨碍我们工作好吗。”

  不知是哪句话将季骁虞触怒,令那张眉若刀裁、清俊冷傲的脸上,布满愤怒阴鸷寒意,“她是我的人!”

  汪江河无动于衷,“是吗,你们结婚了?是夫妻吗?手上连结婚戒指都没有,哪怕是情侣都没办法证明吧。”

  季骁虞瞬间认为眼前这个男人是专门来跟他作对的,对方说的字字令人生厌,却没有一个字不是事实。

  结婚是他不想吗,是宋舞本该在他们情投意合的阶段做出背叛他的事,她要分手!她就那么听宋鸿芸的话,不把他当回事,想分开就分开,这是她说的算的吗?!

  季骁虞沉着脸,不打算妥协的样子,拉着架子一角的手不断用力,像一道沉重的枷锁,“我要带她走。”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果宋舞以为她死了就能解脱,那就大错特错。

  “不行。这不合规矩。”汪江河伸手阻止。

  季骁虞这时就像疯了般,戾气暴涨,他本身就有些武力,哪怕汪江河上来他都能轻易制服,然而医护趁这个机会把人病床推走,季骁虞眼见就要上前阻拦。

  唐简带人匆匆赶到,好几个保镖听了他的话,上前去帮汪江河拦住季骁虞,“放开我!”人多好不容易近身,从部队退伍的保镖从背后困住季骁虞,其他人跟着挤作一团就怕季骁虞跑了。

  “唐简!”

  季骁虞连称谓都不顾,气得怒声大喊姐夫的名字,唐简神色如常,他不像因为宋舞的事而备受刺激的季骁虞,当下命令道:“你该闹够了,爸妈让我带你回去,季骁虞,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放在以往,季骁虞根本不是会方寸大乱的人,可现在他双眼像被挤压般开始充血,冷峻的面容近乎狰狞扭曲,气息凌乱,“要回你自个儿回啊,拦我算什么?”

  他指着医护悄然离开的方向,压抑到极致,出声怒道:“他们把她带走了,连让我看一眼都不行,换做是你,你会不会去追!”

  唐简黑脸,“你这么咒你姐?”

  季骁虞凉薄的自嘲,嗤笑起来,“我也咒我自己,怎么那天就偏要跟她犟到底,我怎么就不回去看一眼……”还打什么电话专门刺激她。

  唐简:“你现在再后悔都迟了,那位宋小姐的身后事你就别管了,我会代她通知李家的人过来。”

  周围人的话都在提醒季骁虞,宋舞不在了的事实,他被三五个保镖们桎梏着,一时挣不脱,渐渐冷静下来。

  思绪如难以退去的低潮,季骁虞整个身上仿佛笼罩了一层晦暗颓败的阴影,他恹恹地垂着眼皮道:“我要看看她,不然我不会走。”

  这小舅子棘手程度是寻常人的好几倍,唐简一番思量后让他带来的保镖松手,然后示意他们,“看着他点。”

  季骁虞朝刚才的方向追了上去,趁医护没走远,季骁虞走近,眉头拧在一块,停顿片刻,掀起尸体上的白布。

  下一秒,他面色微愣,顷刻黑如锅底,目光阴沉地朝躲到了唐简身后的汪院长看去,“你们他妈耍我?人呢?”

  面前躺着的根本不是宋舞,季骁虞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该庆幸不是她就好。

  可宋舞去哪儿了?季骁虞反应过来追问,“她在哪,是不是还活着?”

  唐简同汪江河对视,眼看瞒不下去,唐简朝又脸色很不好看,又要发怒的季骁虞道:“我让人带你去,但你得答应,看完就走,大伙都在家等你。”

  “走。”季骁虞迫不及待反身,盯着他们。

  就在一间单人病房门口,汪江河停下脚步,“就是这了,她在送来医院的时候就被冻伤了,意识不清,还好送她来医院的司机发现得比较及时。”

  明明已经找到了,只要推开门就能看见躺在床上的宋舞,然而季骁虞却表现出一种近乡情怯的犹豫。

  唐简说在汪江河办公室等他,季骁虞都没仔细听,等两人一走,季骁虞盯着这扇门,仿佛在看什么恐怖的东西,眉眼上尽是肃穆。

  可他感觉到掌心出汗了,手脚回暖,血液发烫,烧得他心脏怦怦乱跳。

  季骁虞低头在裤腿上把汗渍擦拭干净,才小心翼翼打开病房的门,里头十分安静。

  与刚才所见毛骨悚然的一幕不同,宋舞脸色苍白的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如果不是身上插着输液的管子,看上去就像是单纯的睡着了。

  季骁虞小步走近,动作不由自主的放轻,目光将她现在的情况全身上下扫视一遍。

  然后伸出手,放在鼻子下方探测宋舞的呼吸,很轻但还算平和。

  确认真的是她后,季骁虞拂了把出汗的额头,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起来一样,大喘一口气,疲累地站在原地。

  此刻有一根烟,季骁虞绝对会抽上。

  可是摸了半天,他连拿出来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也不眨地盯着床上的人,眸色复杂深沉,压抑住很想将宋舞叫醒的冲动。

  他俯身,手指压在她嘴唇上,季骁虞至此都不想再回忆发现宋舞出事时的惊慌马乱。

  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又爱又恨的情绪,在没找到人时,他期望宋舞不要有事,找到人后看到毫无生气躺在这的宋舞,季骁虞心生一股罪恶的戾气,像是恨不得亲手将这个让他心神大乱的人活活掐死,“为什么不听话?”

  为什么跑去那么远的地方想不开?是反击,还是为了故意报复他?知不知道一个人用死来挽回,或是使人悔恨是最愚蠢的行为!

  “我不会让你得逞的。”季骁虞握紧拳头,喃喃道:“才不会有一丝心疼,一丝都不会。”

  屋外,拦路雨好似雪花,宋舞陷入沉睡中不肯醒来。

  那天该说不说,她运气好,碰到的司机始终对她的情况放心不下,想想也能发现端倪。

  大过年的晚上,一个女孩子年纪轻轻不在家和人团聚,为什么要跑出来在公园坐着。

  司机找到宋舞时,情况危急,不是在说笑,她睫毛上都凝结了一层银色霜花,手脚冻得像刚从冻库里拿出来。

  尤其季骁虞不在家的那天,宋舞做了万全准备,她晚饭什么都没吃,反倒吞吃了一大片在医院里开好整治失眠、疼痛的药物。

  如果季骁虞没打电话,宋舞说不定会躺在卧房那张床上渐渐失去温度。

  可是有季骁虞出现的插曲,让她决定不再留在那间屋子里。

  正好她也想感受感受屋外,万家团圆的气氛。

  梅鹤年的电话在那晚上没有接通,她有儿有女,正是颐养天年,承欢膝下的时刻,宋舞拨了一次,便不敢再打扰她了。

  她就坐在公园角落,草木遮掩,无人经过,看着璀璨的夜晚,视线越来越模糊,直到彻底没了意识。

  宋舞再次醒来,是被外界的动静所吵醒的。

  “什么庸医,说会治好怎么这么久了人还躺在那?!”熟悉的声音如同蝴蝶的翅膀从她的耳边振翅飞过。

  “姓季的,要不是看在老唐份上我早就报警了,告你医闹!”

  “只要你能把人治好,我任你告。”

  两道脚步声过来,宋舞不知道是不是睡久了也会眼睛干涩,总之在猝不及防对上一双充满戾气狠厉的眼睛时,竟有种立马就要流出眼泪的想法。

  她睁开,然后又闭上,就像没有看见立在病床边的季骁虞一样。

  就在季骁虞吃愣,又惊喜地刚要念出她的名字时。

  近在咫尺的人都听到,一道虚弱的声音道:“出去。”

  病房立时鸦雀无声。

  季骁虞笑意僵在嘴角,眉梢如撞了南墙般垮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