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溺 第102章

作者:殊晚 标签: 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励志人生 校园 现代言情

第70章 孤岛

  祁安从不觉得自己是一个怕死的人。

  这十几年来她吃过的苦实在太多, 很多次崩溃到承受不住,也曾想过用这种一了百了的方法解脱掉。

  但遇见陈泽野之后,她发现自己变了。

  她变得越来越贪心, 希望和他在一起的时间能再长一点, 最好长到看不见尽头。

  想和他携手走完一生。

  所以当死神濒临的那个瞬间,恐惧就像是洪水般将她深深淹没, 来自内心深处的声音反反复复告诉她——

  不能就这么死啊。

  她得为了陈泽野活下来。

  发沉的眼皮抬起,祁安一动不动看着近在眼前的人,睫毛不明显地颤着。

  干涩的唇瓣开阖蠕动,她声音小小地叫着他:“陈泽野。”

  “这不是梦对吧。”

  “我还活着。”

  喉结艰难滑动了下, 陈泽野很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脸颊,声音中透着晦涩:“安安。”

  “这当然不是梦。”

  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对视着。

  祁安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颗大颗顺着眼角滚落。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哭。

  非要解释的话,大概是劫后余生的那种不真实感, 让本就发达的泪腺失控。

  分秒随着点滴流逝, 陈泽野那颗心脏也反反复复遭受着捶打与折磨。

  他太想过去抱一抱她, 又害怕会牵扯到她的伤口,最后也只能伸出手,指腹在她眼睑下那一小块薄薄的皮肤上轻碰, 小心翼翼帮她把眼泪擦掉:“别哭啊宝宝。”

  “医生说你已经没事了, 休养一段时间之后, 我们就能出院回家了。”

  祁安抿着唇点点头,眼睫眨了几下,病房里的光线很昏暗, 可她还是发现了陈泽野脸颊上的泪痕。

  第一反应是不敢相信, 祁安愣了好一会儿才叫他:“阿泽。”

  “你是不是哭了啊。”

  “没有啊。”

  话虽然这么说,可情绪在那一刻就像是失了闸的洪水, 额角暴凸的青筋和咬紧的牙关都没能压住难过。

  浓密鸦黑的睫毛濡湿,紧接着,滚烫的眼泪从眼眶中直直滚落。

  一颗、两颗......

  白色的床单泅出一道道水痕,少年脊背绷紧,犹如即将满杯断裂的弦,头颈低下,陈泽野并不想让她看见自己的狼狈,转过头把脸埋进掌心里,温热的液体填满手指缝隙。

  那是祁安第一次看他在自己面前掉眼泪。

  喉咙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堵住,祁安也跟着哽咽起来,脆弱纤细的手臂费力抬起,冰冷指尖触碰上他侧脸:“阿泽。”

  “你干嘛要哭啊。”

  牙齿用力咬住下唇,祁安尽量把那些难过的情绪收敛:“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陈泽野摇摇头,眼尾红得汹涌,他眉头紧锁在一起,反反复复痛苦地低语:“安安对不起。”

  “我应该留在黎北陪你的,应该再早点回来的,都怪我没能保护好你。”

  “是陈泽野太差劲了。”

  祁安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乱七八糟的情绪,就在这一刻完全爆发出来,她拼了命地否认:“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

  “是我没有乖乖听你的话,深更半夜还

  要一个人往外跑。”

  模糊水汽氤氲掉视线,祁安哑着声音,尾音压不住痛苦的颤:“阿泽你能不能不要总这样自责。”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好。”

  “你总是在身后默默守护我,我知道的,我全都知道的。”她抬手抚上他眉骨处的那道伤口,疤痕已经痊愈,但刻在心底的印记不会消失,“你身上那些伤其实都是为了我,我却还因为这个和你闹脾气。”

  当时她把玻璃碎片扎进陆睿诚胳膊,不光是因为他对自己的侵犯,更因为他想到了陈泽野身上的伤。

  她想替他把那些痛全都找回来。

  鼻腔酸得越来越厉害,发丝被泪水黏得胡乱:“阿泽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看你内疚我也会很难过的。”

  两句话足以让陈泽野溃不成军,他将眼底剩余的泪收起,半俯下身子,将人虚虚拢进怀里。

  祁安脸颊软乎乎贴在他肩头的布料上,下意识蹭了蹭,很轻很轻地说:“我们之间从来不需要说抱歉。”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陈泽野点头,很重地嗯了下。

  他们就像是两座孤岛,在相互依偎中取暖,分享着彼此的痛苦与脆弱。

  护士又来给祁安换了一次药,嘉嘉听说她醒了,迫不及待过来看望。

  “安安。”嘉嘉扑到病床旁边,眼睛肿的不成模样,“你都要吓死我了。”

  “还难受吗?是不是很疼啊。”

  祁安朝她扯出一个笑:“放心吧。”

  “我没事。”

  “怎么可能没事嘛。”

  嘉嘉想到平时自己手指偶然被划伤,很浅的伤口都会痛得要命,所以她完全无法想想,冰冷的匕首刺穿碧柔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想着她身体还很虚弱,嘉嘉没有吵太久,陪她说了几句话后,就跟着蒲兴一起回去了。

  夜色渐渐降临,病房中只剩下他们彼此。

  就像医生说的那样,祁安现在的状况还是很不稳定,刚才说的话有点多,大部分力气耗光,半瓶水还没吊完,她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大概晚上八九点的时候,麻药劲儿渐渐褪去,伤口处也跟着迸发出强烈的痛意。

  被刺伤的场景在梦境中反复重演,那把锋利的刃不断凌迟在身上,祁安闹得格外厉害,中途醒了好多次,噩梦惊动满身冷汗,喉咙里溢出小动物般的痛苦呢喃。

  她是漂泊在汪洋中的浮木,陈泽野是唯一让她停靠的港湾。

  陈泽野攥着她的手守在床边,听见她在叫自己的名字,连忙俯身凑过去,细密的吻拂开凌乱发丝,他低语安慰:“安安我在呢。”

  “我就在这陪着你。”

  祁安睡得并不沉,她难受得实在太厉害,察觉到他的气息之后,顾不上还在输液的手臂,扯着针管去找他的怀抱。

  针眼处眼看就要回血,陈泽野摁住她胳膊,哄得很厉害:“安安听话啊。”

  “咱们先别乱动。”

  可祁安完全听不进去,像个不讲道理的小朋友,很委屈地说要他抱。

  陈泽野拿她没办法,尽量避开她的伤口,长臂穿过她颈侧,把人揽进自己怀里。

  呼吸逐渐平稳下来,祁安感受着独属于他身上的那种气息,好像一切痛都没那么难以忍受了。

  那段时间,祁安断断续续一直在昏睡,伤口处的炎症让她高烧不退。

  陈泽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旁,所有事情都要亲力亲为去照顾,半点都不敢含糊。

  连续几天没有合眼,陈泽野肉眼可见地憔悴下来,眼下的乌青很重,常来换药的那个小护士和他们年纪差不多大,熟悉起来后笑着打趣,说他脸色怎么比祁安这个病人还差。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祁安的烧终于退下来,伤口也没那么疼了,精神状态也在朝着好的方向转变。

  医院里的生活很枯燥,她行动还受到限制,大部分时间只能在床上躺着。

  病房里每天都会送来漂亮的鲜花,陈泽野想尽办法哄她开心,在网上找来各种各样的童话故事念给她听,又把家里的毛绒玩具拿来和她作伴。

  他还给祁安画了很多肖像画。

  有她睡着时安静的侧脸,有她开心时弯弯的眉眼,也有她生闷气时鼓起的脸颊。

  祁安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陈泽野的画画天赋很高,笔尖牵动寥寥几笔,就能把神韵容貌勾勒得很好。

  “妈妈大学时就是美术专业的。”陈泽野把人抱在怀里,下巴若有若无蹭在她柔软的发顶上,手里捏着的那张纸,上面是祁安低头吃葡萄的模样。

  提起母亲的时候,他还是会下意识展现出柔情的那一面:“结婚后陈绍商不允许她出门,也不允许她社交,所以她最大的兴趣就是在家里教我画画。”

  “只不过我太调皮也太不听话。”陈泽野低声笑了下,“总作对似的在旁边捣乱,把颜料弄得到处都是。”

  祁安脑补了下那种场景,没忍住弯唇笑了下。

  但与此同时,她又为他感到难过。

  如果沈初宜还在的话,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个幸福的童年啊。

  “阿泽。”祁安侧过身,胳膊搂上他脖颈,声线细细软软,“你不要难过啦。”

  “妈妈肯定希望你能好好生活下去。”她顿了顿,指腹轻轻摩梭着他后颈处的短发,“以后我也会陪着你的啊。”

  陈泽野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小姑娘贴心起来,实在叫人心软,他揉了揉她的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吻了下。

  “嗯。”陈泽野看着她侧脸,眼尾那颗痣耷下,“有我们安安在,我就不会难过。”

  周三那天下午,黎北的天气终于有一点回暖的迹象。

  祁安已经在病房中闷了一周多,觉得自己就像墙角里的小蘑菇,下一秒就会潮湿发霉,陈泽野问过医生后,确认她现在可以走动,牵着她到楼下的小花园里转了转。

  街道两旁的积雪化了大半,天空被洗刷得湛蓝,风很温柔地拂动女孩的长发,揉碎淡淡的茉莉花香。

  陈泽野在花丛中发现一朵黄色的小花,轻轻摘下来,手指穿过发丝,别在她耳后。

  “花都开了。”

  他还记着她心心念念的事,捏起她的脸蹭了蹭:“春天马上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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