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第十二只兔
“不重要了。”莉莉安走过来，按下电话听筒，以防漏掉市政厅的电话，“现在最重要的，是将来要发生的事情。”
市政厅的电话是第二天下午才来的。
“我们经过几轮商讨，共召集二十七名审议，最终投票中大多数审议认可离婚条件……您与尤里安·金提交的离婚申请，市政厅通过了……我们先以电话形式通知您，档案完善和通知会延迟一段时间……我们已经先行通知到了尤里安子爵，他表示认可，请问您有什么异议吗？”
异议？
莫莉第一反应是，“请问是电话通知的尤里安吗？”
“是的。”
那尤里安为什么不接她的电话。
“我没有异议，谢谢你。”
“祝您往后生活愉快顺利。”
莫莉挂断电话，莉莉安屏气凝神等着莫莉说出那个结果。
“他们说离婚申请通过了……”
“天啊！”莉莉安几乎要跳起来，“天啊天啊，难以置信！”
莉莉安紧紧搂住莫莉，“不要这么冷静，快给我兴奋起来！你不知道今天是历史时刻，你到底懂不懂啊？！”
她是Omega，她也是公主，两个身份彼此制约，让她无法喘息。
但今天，她看到了希望。
既然离婚主动权都能争取到，那么她为Omega群体争取平等的从商、集会权利，是不是变得更加容易了？
莫莉抚摸着莉莉安微微颤抖的背，“我懂，我明白，以后我们会更好的。”
为了庆祝，莉莉安找司机带来了她珍藏的酒，只不过她的酒量比莫莉差好多。
莉莉安哭哭笑笑终于躺在床上睡去，莫莉清醒得可以打扫完房间卫生，接着又开始画图。
比赛近在眼前了，她的参赛设计还差一副，有信心明天画完。
手中的碳素笔按照草稿线条描绘出戒托的样式，正面、侧面、俯视效果渐渐在纸上呈现，在更换油墨时，她忽然间停下动作，看着窗户的方向。
她放下笔，走到窗前，隔着窗玻璃向下看。
门口路灯下，有一个男人站在那里。
他走到栅栏门口，站了一会又退回到路灯下，脚步犹豫，似乎没有想好该怎么办。
莫莉离开书房，到卧室看了一眼，莉莉安正在沉睡，她轻轻合上门。
开门的声音在夜晚听起来十分响亮，莫莉走出门，看见尤里安看向她这个方向，看到她出来了，居然还往后退。
她不得不叫住他，“你在干什么？”
尤里安完全退到路灯光线范围之外，他说：“没什么。”
莫莉打开栅栏门，“没什么是什么意思？你的信——”
她往前走，尤里安继续往后退，莫莉看清他的轮廓，惊讶之下换了话题：“你剪头发了？”
“是的。”尤里安的脸隐藏在黑暗中，他穿了件黑色夹克，拉链拉到下巴，他手里拿着帽子，把帽子戴好，帽檐压低，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莫莉停止靠近他，不再说话。
沉默让尤里安感受到压迫，正确做法是说句晚安，然后转身离开，可是他舍不得。
他明天就要离开了。
这个夜晚他几乎不能思考，他跳入泳池，在气绝的前一秒浮上来，他用手铐铐住自己，扔掉钥匙，但最后他单手费力抬起沉重的大理石桌子，解放了自己。
最终，他站在这里。
我要离开了。
我们或许不会再见面。
我会失去你的消息。
我会死。
可是临别前如果对莫莉说了这些话，那她也太可怜了。
“我要离开帝都去工作，想起来有些事情还没有告诉你。”他轻松说，“虽然没有写协议，但那些珠宝彩宝都是你的，我租了一个永久保险柜，只有你可以领，那条蓝钻项链也在，听说会升值……还有房子，庄园和洋房的钥匙我都会交给你……”
“干什么？我不要。”莫莉飞快拒绝，她也要走，别想用房子绑住她。
“你不要吗？那我把钥匙全部放在信箱里，有需要的人可以去住。”他顿了顿，“还有，你的朋友巴林……”
“朋友”两个字被他说得很含糊，似乎不太愿意说。
“他没有父母，只有一个姐姐，赔偿金我转账给他的姐姐了……以及对不起，我交了巨额保释金免除了□□，因为马上要去工作。”
莫莉攥起拳头，又想到他那封自检信，“还有呢？”
“还有……”
尤里安的胸口剧痛，呼吸间带着血腥气味，真的恨不得将心脏拿出来看看为什么这么痛。
“我又闻到了你的信息素，很好闻，很久没有闻到了，是吗？”
“是的。”在搬进洋房后不久，她一直在使用抑制剂，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肢体接触。
“嗯……”
说出一个字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莫莉的信息素直白而甜美，她是命中注定的人，是唯一的人，是基因相吸的人。
也是要彻底离开他的人。
这种痛苦让灵魂都在颤抖。
莫莉向前走了一步，“你在哭？”
她试图弯腰去看尤里安帽檐下的眼睛，结果真的看到尤里安眼角是湿润的，他为了躲避莫莉的观察低下头，一颗泪在暗中划过掉落。
莫莉直起身，想要安慰他。
“你……你以后不要那么坏了……”莫莉语重心长，她叹气，“尤里安，我希望你能快乐，做那些事情的你并不快乐，我们分开对你而言或许是件好事情。”
不可能。
“你会获得平静，重新开始。”
不会了，尤里安想，他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好。”他回答，泪还在落，他只能任由眼泪滚落，他努力用温和的声音说，“我要走了，希望还能再见，莉莉。”
作者有话说：
大家说的尤里安转变突然这一点我仔细想了想，分析了三个原因。
1，我主观上想要这一段快速进行，看我的更新频率就知道，真的太想写了。
2，情节设计有问题。离婚矛盾刚刚爆发，就发生了尤里安父亲死亡、尤里安接受首相暗示要去给父亲报仇事件，他必须得同意离婚。我知道在哪里修文可以更自然一些，但目前不会改，想写完后面再回头来看。
3，我在这段特别注意莉莉和尤里安戏份多少的问题。这个情节几乎全是尤里安主导，莫莉只是旁观，写得太详细，莫莉变成了背景，不太利于后面情节。
总之感谢大家提出。
第72章 可怜
莫莉回到书房窗子前, 还能看到尤里安站在楼下，他抬头注视着，看见她在张望, 举起手挥了挥，然后倒退着走，最终转身离开了。
他的影子跟在他身后，一点点拉长，到最后, 连他的影子也走出了视线范围。
莫莉关上窗, 重新坐在工作台前。
不知道为什么, 笔尖迟迟无法落下,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在想, 什么是“希望还能再见”, 难道他要去很远的地方, 有可能不再回到帝都吗？
她放下笔, 到窗前把窗子又推开, 马路上安安静静, 他走远了。
莫莉皱着眉, “什么啊，为什么不直说？”
因为花了一些时间去琢磨尤里安, 导致进度没有跟上，莫莉通宵画图, 天快亮的时候趴在桌子上睡了一会儿。
她一直在做梦, 她梦到设计图丢失，放弃了比赛, 梦到自己去找米娅, 却被米娅的丈夫阻拦, 冷冷说“对不起，我的妻子不能有你这样的朋友”，她梦想中的宝石之都是假的，她买到的宝石全是灰扑扑的石头。
莉莉安问她，离婚后悔吗？
她想回答，但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她摸着自己的喉咙，感觉到害怕。
“莫莉……”
胳膊被轻轻摇晃，梦境破碎，短暂黑暗后她睁开眼。
天彻底亮了，莉莉安的脸出现在一旁，“你昨晚就这样睡的吗？不难受吗？去好好睡一觉吧。”
莫莉还沉浸在梦中的恐惧里，她摇头，“我想现在画完，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明天要交出图纸了。”
莉莉安摸了摸她因为缺血而变得青白的手指，“最起码吃顿早饭吧，你的手都是凉的，笔都握不住了还画什么图。”
“我等一下……”莫莉看着桌面上画好的其他图纸，比赛要求戒指、项链、胸针至少各一幅图，她快要全部完成了，但在这个节骨眼她忽然失去信心，“莉莉安，我的设计有价值吗？”
“为什么这么问？”
莫莉放在桌子上的手攥起来，“我对很多人说过我的梦想，每个人都说好，我给大家看我的设计，大家也都说很好……但是，是真的好，还是因为尤里安的原因才说好？我分辨不了了……这次匿名比赛如果成绩很差，是不是证明别人对我赞美都是谎言？”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能不能坦然说，自己从不后悔离婚。
莉莉安弯腰拥抱她，“现在你要做的，停止胡思乱想，下楼吃早饭，画完你的图，等交了设计图出结果后，你会知道答案的。莫莉，虽然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感觉到你在害怕，不要害怕，最困难的事情我们都完成了，不会有更困难的了。”
她害怕梦里发生的事情成真，仿佛是一种本能，她的身体通过这样一种方式告诉她，她没有察觉到的恐惧。
她的人生之路不再有监护人，所有风险都需要自己承担了。
离婚后第二天，她终于想到这个问题。
“莉莉安，你先去吃早饭吧，我还想再看看我的图。”莫莉把视线转回图纸，“我刚刚有一些新想法。”
如果要通过这次比赛来检验真实或者谎言，那么她应该把设计中的“莫莉元素”发挥到极致。
她喜欢的，她擅长的，主流之外的，究竟会不会被接受。
她推翻了戒指的设计图，从头开始画了一张。这一天一夜她几乎没有离开工作台，通宵达旦，直到交稿那天清晨才完成最后的涂色步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