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你的锅铲 第71章

作者:映漾 标签: 现代言情

“爷爷!”齐宁皱眉。

“想给顾哲按个翻不了身的名声?逼迫濒死老人修改遗嘱?整个大点的舆论顺便搞一波事是吧?”齐爷爷阻止了又想说话的齐宁,挥挥手,“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布了一年多的局,想趁着这次一网打尽么?”

“那是集团的半壁江山,你这一棍子敲下去不怕敲到自己?”

“今天顾哲最后的动作你看到了吧?就他这种猪脑子,被逼急了最后也会狗急跳墙,何况藏在后面的那些蛀虫?”

“您都说那是蛀虫了。”齐宁的嘴唇撅了一下,居然有些撒娇讨饶的样子,迟稚涵在边上吓得又打了一个嗝。

“你一个个来不好么?非得一次性搞定?懒成这样?”齐爷爷又咳嗽了两声,“我以后没机会教你了,今天晚上,就当最后一课吧。”

“逐个击破,撬人墙角,才是最快的瓦解办法,你智商再高,能力再强,再看不起顾哲这样没有脑子的猪头,十个顾哲一起出来要弄死你,那也是分分钟的事,压都能把你压死。”

“心别急,别想着在我走之前把事情解决了能让我安心的走。”

“这点,你还得跟小迟学学,刚才我激顾哲的时候,只有小迟一个人坐立不安的一直想拿凳子做防守,只有她一个人注意到顾哲的表情越来越不对。”齐爷爷伸手,指了指他的几个孙子孙女,“其他几个都没反应,都觉得我这样教训人挺对的,齐鹏甚至还在开小差,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发什么东西。”

“……我在打电话给赵医生。”齐鹏委屈。

“还有你!”齐爷爷哼了一声转向齐程,“他那个体重你怎么想的起来用手去拦的?小迟都知道找凳子,你居然第一反应是掐脖子,我真亏你想得出来!”

“……”齐程不安的挪挪身子,回答的倒是很老实,“他那里最细……其他地方我抓不住。”

……

“我真是……”齐爷爷精瘦的一张脸上写满了无奈,停顿了一下,语重心长,“你们都过的太顺了,就算程子常年生病,排除身体上的,他的日子,过的也比普通人好得多。”

“我走了,护着你们的人就又少了一个,我不担心你们三人的感情,我担心你们前半辈子的宠爱会害了你们啊。”齐爷爷叹了口气,最后这句话向着齐宁说的,“做事情,要么就做绝,打得对方永远别想翻身,要么就做漂亮,让对方哪怕翻身了也没办法挑你的错处,这话我要跟你说几遍?顾哲这样鱼死网破的,你一年到头碰到的还少?你是孩子的妈了,这条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齐宁低头,没有再辩解。

“丫头,你先陪程子去把手洗了。”齐爷爷沉默了一会,没再继续教训齐宁,转了个话题,对着迟稚涵指了指洗手间,“他那手举着半天了,我看着都累。”

“……哦。”迟稚涵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声音还带着刚刚哭完的鼻音。

“安慰安慰她。”齐爷爷拍拍齐程的手,“她从进病房到现在,一直是懵的。”

***

齐程进了洗手间就直接关上了门,对上迟稚涵疑惑的眼神,低声解释:“我姐为了下套,让我姐夫做了一些不太好的事,当着你的面说,怕我姐自尊心受不了。”

“……嗯。”迟稚涵仍然有些傻愣愣的。

“吓着了?”齐程摸摸她的头发,眼底有歉意,“之前我只知道爷爷想给我姐上一课,一直到过来之后被交代了那通话我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那时候又不方便跟你说。”

所以他坐在了靠门的位子,出现动静站起来第一时间挡在了她前面。

迟稚涵还是低着头,帮他解开衬衫袖口的扣子,挽好,打开水笼头。

齐程抿嘴,关掉,然后手指用了点力,让迟稚涵抬头。

迟稚涵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窘迫,和齐程对视了一眼又想低头。

“……怎么了?”齐程皱眉。

“就是……感觉自己很没用。”迟稚涵又低头,又开始企图给他洗手,“今天这种情况,我什么忙都帮不上。”

“我都不敢问你现在这样强撑着什么时候会垮掉。”水笼头的水有些烫,迟稚涵手指缩了一下开始调冷水,“先洗手吧。”

齐程由着她把他的手拉到水笼头下面冲,没说话。

“你爷爷其实一开始就跟我解释了顾哲的事。”迟稚涵声音弱弱的,“这些事你早知道了,他是说给我听的。”

当时她还奇怪为什么齐爷爷说话的时候都是对着她说的。

“他怕我事后怪你瞒着我,所以先解释了。”迟稚涵开始挤洗手液,“你们……都很顾及我的想法了……”

在这种时候……

还顾及着她的感觉……

所以她心里闷闷的……

帮不上忙,反而拖后腿的感觉……

齐程往前走了两步,把迟稚涵环在怀里,头搁在她的脑袋上,他们两个最近很熟悉的黏人姿势。

“这几年……我一直都是这个感受。”齐程的声音也很轻,“因为你,我今天才可以做点什么。”

“虽然方式……并不好。”齐程又关了水笼头,“别洗了,够干净了。”

迟稚涵转身,直接埋进齐程的怀里。

“你还能撑多久?”真的靠近了,才发现他心跳快的不像样子。

“撑到最后。”齐程的语气安静坚定。

“我喜欢你爷爷……”声音更闷了。

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老人,虽然这是他们第一次面对面的见面。

“嗯,我知道。”齐程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

“出去吧。”迟稚涵终于抬头,和齐程对视。

最难过的,应该是家人。

这么好的老人,最终也仍然需要告别。

老人嚷着这是喜丧,嚷着自己活的够久了够累了,却仍然在最后的时间,给最不放心的孙女上了一课,言语里,都是对他们的不舍。

齐家人,都没有哭,齐程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他们都安静的,面带微笑的坐在老人床前,陪着老人聊天,听他一字一句的安排自己的后事。

迟稚涵被这样的气氛,压得胸口闷得发痛,却也终于学着和齐程一样,安静的,陪着老人走完最后一程。

“别哭,要不然,他会走的舍不得。”走出洗手间前,齐程细细的擦掉了迟稚涵脸上的眼泪。

迟稚涵牢牢地记得,她一直低着头,看着齐宁一点点的把她自己手上的指甲抠成一块一块。

看着齐鹏一直拿着手机翻来覆去的给齐爷爷看太空的照片。

看着齐程,脸上微微泛着不自然的红色,却仍然握着爷爷的手。

天快亮的时候,病房变得更加热闹,赵医生赶了过来,带来了齐长青,齐宁的丈夫周景铄不知道从哪里接来了齐长明。

齐家人,这一次在齐爷爷的病床前,终于团圆了。

只是这两个离家很久的中年人,进来的时候眼睛都肿成了核桃,开口的第一句话都是埋怨齐爷爷居然到最后了,也不找人告诉他们。

“全世界都找不到你那么狠的爹!”长相和齐鹏神似的齐长青气得口齿不清。

而齐长明,进来看到齐宁瞪他的眼神,就迅速的走到了床另一边,眼不见为净。

“这一屋子的人都有疙瘩,我本来是想走的清净点,结果你们还是不孝啊。”齐爷爷叹气,他精神已经明显不如前半夜的好,脸上开始出现灰败的颜色,只是终于,放下了心。

“该说的,我都和几个孩子说了,齐家这么多年来,闹归闹,但是最多也就是跑的远一点眼不见心不烦,真的闹翻的一个都没有。”

“小程子眼看着慢慢的好起来了,宁宁也结婚有了孩子,你们这些愧疚的心结也该解了,能回来的,就回来。这三个孩子需要人看着。”

“既然你们回来了,我的葬礼就往大了办,小程子今天晚上之后估计有段时间下不了床,就不用来了,其他的人,都来吧,齐家也很久没有热闹过了。”

“这样……也好……”

“不会再有人说咱们齐家没人了……”

“团圆了……就好……”

老人在最后合眼前,念叨的是团圆。

他是笑着走的,身边,终于不再有任何牵挂。

第一声呜咽,是齐宁发出来。

然后病房里哀伤的哀伤终于弥漫了开来。

齐程在最后走的时候,对着爷爷的遗体磕了三个响头。

上车时,已经高烧到四十度。

就像这位睿智的老人说的那样,齐程这一次,在床上躺了一周。

头七那天,在房子的东北角,摆了一桌的祭品,烧了一宿的纸钱。

“你会一直难过下去。”迟稚涵在齐程某天半夜失眠坐着一脸空白的时候,抱着他,“这一辈子,想起他,都会难过,会觉得胸口压抑,闷得无法喘气。”

“但是,会习惯。”

“会永远记得他,会学会去他的坟前陪他聊天,等到老了,会回想自己有没有做过会让他骂的事,想想下去了,重新见面,会不会被他敲脑袋。”

“齐程,会习惯的,习惯了,就过去了。”

伤口,会一直都在。

等到痛麻木了,就会变成你生活的一部分,你活着的一部分,你成年的一部分。

因为生活,仍然一路向前。

第六十三章

齐爷爷临终前给齐宁上的那一课对齐宁产生了什么样的影响, 迟稚涵并不清楚。

但是齐家的产业在齐爷爷死后的一个月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齐长明和齐长青接手了齐家大部分生意, 而齐宁夫妇,把工作重点放在了齐长青带回来的新业务上, 周景铄经常俄罗斯S市两地跑, 和一开始所谓的入赘女婿最终会掌权齐家的传言比起来,齐宁夫妇似乎是落魄了。

但是迟稚涵却发现, 齐宁笑容多了一些,也很少再化齐爷爷去世那天晚上的大红唇了。

私下里, 迟稚涵好奇过周景铄到底做了什么, 但是齐程只是摸摸她的头, 告诉她,周景铄从十六岁开始就喜欢齐宁,他为了齐宁, 可以做任何事。

那天晚上的跳梁小丑顾哲最后还是入狱了,判了二十年, 顾家为了这事,在齐家老宅闹了好几天,最终齐长明暴怒, 领着他们去了医院,要求把自己身上的肾摘下来还给他们告终。

齐家,在S市仍然是传奇一般的存在,而小洋房, 也仍然在齐家产业一片地动山摇的时候安安稳稳,与世隔绝。

唯一的不同就是,齐程,这一次连赵医生都确认,确实是在治愈的最后冲刺阶段了。

或许是因为他靠着意志力陪着爷爷走完了最后一程,或许是因为引起齐程抑郁症的根源来自于社交恐惧症,社交需求被迟稚涵满足后,抑郁症的复发几率减少。

不管是哪一种原因,齐程这次,对待生离死别的情绪调节,做的十分正常人,甚至比很多正常人还好。

他的第二个减药疗程,除了因为药物服用过量延长了一周外,没有任何意外发生,他甚至,主动要求下次减药疗程结束后,用脱敏治疗来克服肢体接触障碍。

迟稚涵在最短的时间内,见证了一个男人从蒙着被子不敢见人,到现在可以淡定的对视,流利的对话,准确的表达自己所有的喜怒哀乐。

而迟稚涵,也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一系列的退化,诸如太高的东西绝对不会自己拿,洗菜洗碗跟她几乎已经没有关系这样表面行为退化,以及想哭就能哭出来这样的感情退化。

***

齐程第一次自己一个人走出洋房的那天,和往常一样普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