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幼稚 第36章

作者:图样先森 标签: 破镜重圆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现代言情

  贺明涔走了,洗手间的闹剧暂时结束,喻幼知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此刻终于松软下来。

  她深深呼出一大口气,瞬间泄掉了浑身大半的力,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下意识地抓了下贺明澜的袖子。

  贺明澜轻轻扶住她的胳膊,低眸轻声问:“他真的没对你做什么?”

  喻幼知摇头:“没有,真的。”

  贺明澜看到她下巴处还隐约的红印,没有即刻点明,而是说:“今天就到这儿吧,我送你回家。”

  临走前,他带着喻幼知先去跟贺璋打了个招呼。

  贺璋这会儿依旧坐在房间里,贺明澜说要送喻幼知回家,他也只是疲倦地摆了摆手,随他们去,不想多管。

  一方面是俩儿子和过时好友的女儿之间的情感纠葛,贺璋实在接受不了,即使小儿子当着他的面把喻幼知带走,他再生气也不愿追出去,也是因为不想看到某些画面。

  另一方面,在感情上,贺璋也实在算不上什么负责的男人,甚至说得上是个懦夫,他跟明澜母亲,以及明涔母亲这两个女人的感情尚且都处理得一塌糊涂,正因如此,两个儿子和他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

  和父亲打过招呼,贺明澜带着喻幼知下楼,贺明涔和席嘉都不见了。

  想必是贺明涔不愿待在家里去了哪儿,席嘉也跟着追了过去。

  从贺家走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附近的照明灯相继亮起,灯光装饰下,尤显得这一整片别墅区内的夜景明亮静谧。

  喻幼知坐上车后,靠着椅背闭上了眼,打算睡一睡放空脑子。

  贺明澜体贴地问了句:“饿不饿?要不要去吃个晚饭?”

  “不用了。”

  “我以为今天这顿饭,你已经做好准备了,”贺明澜说,“还是我太心急了?”

  喻幼知立刻否认道:“不是,跟你没关系,我也以为我准备好了,但是——”

  她没往下说,然而贺明澜替她问出了口:“因为明涔吗?”

  “我不知道为什么,只要一看到他,哪怕表面上能装得再好,心里其实一点也平静不下来,”喻幼知叹气,颓然低下头,“明澜哥,我是不是很窝囊?”

  贺明澜语气轻柔:“真窝囊的人是不会为了调查自己父亲的事做到这个地步的。”

  听他提起爸爸,喻幼知吸了吸鼻子,又抬起了头。

  “我最近应酬,接触了不少本地的建筑商,他们有的在栌城待得比较久,所以对当年的事有些了解,栌城跨江大桥确实是当年政府向外招标的重点工程项目,很多人都没想到会发生那种意外。”

  大桥建到一半,谁知道突然发生坍塌意外,压死了十几个工人,事情闹得极大,工人家属们联合在承包商公司大门口拉横幅求真相,引得当地的媒体疯狂报道,最后调查结果出来,矛盾直指建桥用材。

  不光是水泥和木材这种大件,就连紧固件都换了,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么大的胆子,就为了贪那些工程款。

  因贪污而导致十几个普通家庭一夜之间分崩破碎,事件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喻幼知的父亲喻廉就是这桩贪污刑事案件的主诉检察官。

  案件所涉及到的嫌疑人多达十几人,从招标环节到施工环节的定期质量监察,每一个环节都存在着可供牟利的空子,就这样一环扣一环,一环腐蚀一环,最终导致了大桥崩塌的悲剧。

  然而承包商老总的精英律师团们在法庭上不但当庭推翻了公诉方所提供的所有证据,将公诉人节节逼退,甚至为了给案子一个看似完美的落幕,明目张胆地将老总手底下的一个经理推出来做了主犯。

  一下法庭,这位老总就马不停蹄办手续出了国,至今没再回来过。

  主犯逃之夭夭,群众的怒意和指责总要有人承担,总要有人出来当靶子。

  主诉检察官喻廉就是最好的靶子。

  最后喻廉不堪重负,跳桥自杀,而这件案子也随着时间推移被封存在档案之中。

  大致复盘了下当年的事件,贺明澜顿了顿,开口:“听说除了你父亲之外,当年参与调查了这件案子的人——”

  喻幼知垂眼,接话:“都调职或者退休了。”

  光是栌城就这么大,她一个人,职位权限不够,根本没办法找。

  以前在电视上看刑侦纪录片,有的案件甚至能让嫌疑人逃脱数十年,那时候甚至觉得现实生活中的警察效率好低,直至今日她才终于理解。

  茫茫人海,在数不清的悬案疑案中,为案子求得水落石出四个字究竟要花费多少精力和心血。

  贺明澜:“除了我爸是吗?”

  案子的调查工作原是由贺璋和喻廉一起负责,但贺璋在开庭前的半个月因为身体原因请假退出了调查,到开庭的那一天,贺璋都没有出现。

  而事后喻廉在被带走调查的时候,家人朋友都无法探望,唯有贺璋靠着内部关系,越矩和他勉强见上了一面。

  喻廉在自杀之前,见的最后一个人就是贺璋。

  事后喻廉的妻子方林翠向贺璋询问,丈夫有没有留下什么话,贺璋红着眼睛,神色憔悴地说没有。

  方林翠崩溃至极,大骂丈夫狠心,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而他就这样彻底抛下了妻子和女儿。

  可是喻幼知还记得,爸爸明明在被带走调查之前,还对她说只要配合那些人,很快就能结束调查回家,爸爸说他身正不怕影子斜,任由外面的人怎么污蔑,也无法打倒他,还说等他出来后,会继续调查,直到把贪污案背后真正的罪魁祸首送进监狱。

  可是他最终也没有履行承诺,后来方林翠似乎也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死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趁着女儿去学校上学,在家跟随丈夫而去。

  “嗯,”喻幼知有些艰难地说,“只有他一路升迁。”

  在贺璋调职到法院前,他甚至是市一检察院成立以来最年轻的副检察长。

  在她印象中,贺叔叔一直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他在她失去双亲又被亲戚各种推诿的那段日子里主动给了她一个落脚的地方,即使喻幼知在贺家过得并不快乐,即使她在学校不合群,她也从未埋怨过贺璋将她带到贺家。

  相反地,她感激贺璋,甚至时常庆幸,父亲拥有这么一位好友。

  喻幼知在入职市一检察院后也向同事打听过,贺副检察长确实是一个非常称职的领导,他没有架子,性格温和、态度亲善,在调职前,他一直是院里内部所发放的调查问卷中满意度和好感度最高的领导之一。

  她搞不清楚,甚至一度怀疑是不是自己太没良心,因为没人可以怀疑,甚至怀疑到了贺叔叔头上。

  “我最近因为办案,接触到了一个叫周云良的人,”喻幼知整理了下情绪,问,“明澜哥你知道他吗?”

  贺明澜点头:“知道,听说他最近被调查了?”

  “嗯,不过是因为他在别的项目上贪污,可是当年他就是靠着跨江大桥这个项目发家的,”喻幼知说,“当时参与招标的公司不少,他没有优势却能拿到这么大的项目,很蹊跷。”

  “正好我最近有跟他的儿子接触,”贺明澜很快了解她的意思,“从他儿子那里也许能问出什么来。”

  喻幼知:“周斐吗?”

  贺明澜挑眉:“你也认识?”

  “见过一面,”喻幼知回忆道,“他看上去不大好对付。”

  “放心,我会试试看的。”

  “谢谢。”

  安静片刻,贺明澜侧头看她:“调查终于有点苗头了,心情好点了吗?”

  喻幼知笑了笑:“好多了。”

  “那说回我们,要不要和我去一趟老家?”贺明澜说,“既然要查我爸,当然要从整个贺家查起。”

  喻幼知犹豫片刻,点头:“好。”

  男人眉宇一松,轻喃道:“上次是为了明涔,这次终于是为了我。”

  喻幼知没反应过来:“什么?”

  “没什么,”贺明澜很快揭过自己的话,将目光停留在她的下巴,语气很轻,“明涔劲儿不小,你下巴还疼吗?”

  车子里的光线很暗,贺明澜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手撑在座椅上,挪近身子凑近了点。

  清冽的男性气息靠近,喻幼知目光一闪,往后挪了下。

  “不疼了。”

  敏锐地察觉到她的退避,贺明澜没再靠近,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微微叹气道:“其实比起给明涔时间接受我们,我是不是应该先给你点时间接受我?”

  “我没有不接受,”喻幼知解释道,“只是突然被异性靠这么近,下意识的动作。”

  贺明澜温声道:“但是幼知,未婚夫妻之间一直保持距离,会让人怀疑的。”

  喻幼知挠挠脸,妥协道:“那我下次注意。”

  他又叹了口气:“亏我还为了让明涔相信,硬生生挨了他一拳。”

  喻幼知立刻睁大眼:“他打你了?”

  “嗯,”贺明澜点了点自己的左脸颊,“这儿。”

  喻幼知神色愧疚。

  “对不起啊。”

  “又不是你打我,不必道歉,”贺明澜回到原位,闭上眼淡淡说,“不过我能理解,如果我是明涔,我可能不止打一拳。”

  话题在贺明涔这里结束,两个人没再说话。

  他们都了解那个傲慢的小少爷,心里也明白自己在干什么。

  车外的夜色越来越重,没过多久,司机先打破了沉默。

  “时间很晚了,您该吃药了。”

  贺明澜嗯了声,轻声说:“幼知,你帮我拿一下药吧,就在车上。”

  喻幼知按照他的指示从车上找出了几瓶药,有些药她还记得名字,有些药已经是新的了。

  先拿了瓶熟悉的药,喻幼知边数着药粒边问:“我记得这个药是一次三片来着,但是现在都这么多年了,应该不是了吧?”

  看着她熟练数药的动作,仿佛还是十几岁时候的样子,贺明澜神色柔和,轻轻笑了下。

  “不是了,不过我告诉你现在我每次吃几片,以后你要帮我记好了。”

  以前家里的阿姨都顾着伺候小少爷,偶尔会忘记贺明澜需要定时吃药,喻幼知知道以后,就主动承担了在家嘱咐加监督贺明澜吃药的工作。

  她甚至有次还因为监督贺明澜吃药这个事还被贺明涔凶了。

  那时候贺明涔不常在家,但一般在家的时候就会找喻幼知问功课,通常都是喻幼知主动去他房间找他,但是有次他手机发了消息叫她过来,她迟迟都没来。

  小少爷不爱等人,直接去她房间找她,刚走到半路,就然后看见喻幼知从贺明澜的房间里出来。

  “你跑到贺明澜房间里干什么?”

  喻幼知解释道:“我去提醒他吃药。”

  “没人伺候他吃药?还要你提醒?”

  喻幼知心中腹诽,你以为谁都跟小少爷你似的,全家都围着你转。

  但面上她没敢这么说,只说:“我就是担心他要是忘记吃药的话不太好。”

  贺明涔盯着她看了半天,问:“跟担心我饿肚子一样?”

  喻幼知想了想,点头:“差不多吧。”

上一篇:伏鹰

下一篇:他递给我一支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