歧路 第26章

作者:退戈 标签: 现代言情

  同时也还原了陶先勇年轻时的事迹。譬如他跟他妻子那一段放到当今年代堪称悲惨的婚姻关系。以及在他创业成功对社会做出的慈善事业。

  陶先勇这个人,不管是出于真情还是假意,捐赠或资助过的人确实不少。有些是跟保洁一样没有经济来源的病患,有些是家境窘迫难以安心求学的贫困学子。这些人切实的因为他的帮助改变了人生。

  作者采访了几名相关人员,立场中正地记录了这群人对陶先勇的感激与哀悼。

  再结合陶先勇是如何放纵私欲,轻易摧毁一位名校毕业生本该光明灿烂的年轻人生,导致自己遭受报复杀害的前情。他的恶与他的善,他为这个社会所带来的一切影响,都赤^裸裸地袒露在大众视线面前,交织出令人无比矛盾的复杂人性。

  邵知新跟着读了一遍,回忆起袁灵芸跟刘光昱的生平,忍不住又涌起一阵唏嘘。

  这个账号发布的案情梳理,基本是以事实为基础,出于隐私或特殊原因考虑会进行少量艺术化修改,总体可信度十分高,口碑一直很好。

  这次作者虽然刻意模糊了作案时间跟死者背景,但耐不住前两天警方刚发布完案件公告,网友一比对,轻而易举地推导出了现实原型。

  “A市近几年治安稳定,刑事凶杀案寥寥无几,我提一个符合条件的对象,gy,txy。”

  “搞什么谜语人?我直说了,光逸的老板,陶先勇。草根出生,后来创业成功,热衷于公益的死者,就那么几个,肯定是他了。”

  “作者有点儿东西啊,这么快就能挖出内幕。”

  “陶先勇?不会吧?这不是本地知名慈善企业家?真人看起来挺面善的啊?”

  “这肥头大耳的叫面善吗?不会还有人不知道捐赠可以避税吧?而且现在知名的几家企业哪一家捐款少了?这能证明他们老板是好人吗?”

  这篇文章大概是上了该软件的推荐热点,发表刚过24小时,阅读量已经逼近50万,评论数也很快破万。

  邵知新好奇地搜索关键词,想看看有没有其余记者从旁求证的报道。一查发现还真有。A市不少媒体都去找光逸企业的对外负责人探听事情真伪。

  陶思悦在公司的财务部门上班,也被记者半路拦截,问了几句感想。

  “挺奇怪的啊。”邵知新举起手机,歪着脑袋狐疑道,“记者问陶思悦知不知道他父亲强迫女大学生的事情,你看她弟弟和公司的其他人都是回复,‘绝对不可能,我相信陶先勇’之类的话,只有陶思悦回答说她不知道。”

  黄哥打断他的思考:“人家的家庭关系,你关注那么多干什么?案子已经结了,你随便看看就行了,别随意发散啊。”

  邵知新说:“我知道的。”

  虽然暂时没有明确证据能够证明这篇文章的主人公就是陶先勇,光逸的股价还是不出意外地开始暴跌。同时网上各种真真假假的黑料也层出不穷。

  有说自己也遭受过陶先勇侵害的,也有说看见过陶先勇做慈善时手不干净的,还有说自己是袁灵芸校友,爆料后者是自愿行为,文章内容不客观,未经考证的。

  有部分言论邵知新一眼就能看出是造谣,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网友那么喜欢哗众取宠,顺手点了举报,净化网络环境。

  邵知新的大脑在正常运转的时候还是挺好用的。他很快明白过来,这个账号的作者很可能是联系到了袁灵芸,并从她那里获取到了许多关键信息。

  而知道袁灵芸跟陶先勇关系的人寥寥无几,他能想到的最有可能的,就是当初跟踪陶先勇的神秘记者。

  邵知新抬起头,紧张询问:“袁灵芸会不会有危险啊?光逸因为她的爆料损失很大。”

  黄哥想了想,说:“这个应该不会。”

  走访的时候他们就确定,陶先勇身边没人知道袁灵芸的存在,文章里也没有暴露她的真实身份信息。加上她跟刘光昱之间外人近乎断绝的亲属关系。只要她不主动发声,外人根本发现不了她跟案件的关系。

  陶先勇的谨小慎微在这种时候反而保护了袁灵芸,真可谓是天理昭昭了。

  邵知新放下心,又去翻看上一篇关于民警何某的续集。

  在更新的第二章内容里,作者采访了紫阳小区的本地居民,询问他们对民警何某的印象。得到的反馈基本上都是正面相关。

  他又采访了何某曾经帮助过的孩子。一些青春期的女生表示,民警何某会主动避免跟她们进行私下单独的会面,如果实在需要帮助,他会给她们介绍另外一名女警进行交接。执法过程也都有另外的同事陪同,且是在公开场合。平时会对她们家属进行思想开导,教她们如何寻求公益组织的帮助,如有需要,还会帮她们进行社区捐款。

  作者又说,当然这并不能表明何某肯定是清白的,衣冠楚楚的罪犯从不少见,因为外在的评价而否决受害人的证词并不可取。

  当时主张何某有罪的,除却受害者家属以外,就是记者韩某。

  该记者在各大渠道发表了不少偏向性极强的文章,并爆出了何某许多私人信息,还带头举牌抗议,要求公安机关彻查何某。

  作者无法跟韩某取得联系,对方拒绝提供交谈,所以转而询问了韩某当时的同事。

  邵知新手指往下滑动,发现网页又到底了。正看到兴致盎然,陡然被斩断,出离愤怒道:“搞什么啊这个作者!陶先勇的案子他明明一次性就讲完了,民警何某那么多年前的旧案,他还玩长期连载?他这样的肯定要凉!”

  黄哥迅速瞥了眼何川舟所在的方向,按住想敲打邵知新脑袋的冲动,说:“小新啊,该工作了。上次我让你去下面县城问的证词怎么样了?”

  邵知新连忙放下手机,应道:“我问完了。徐钰姐没给你说吗?”

  何川舟听见邵知新提旧事,奇异的是这次并没有先前那种强烈的波动。她甚至能很冷静地点开链接,也看了一遍全文。

  这篇报道应该是她迄今为止见过的最中正的叙述。她还在里面看到了不少曾经眼熟后来因忙碌而断交的人,对方激动地为何旭说了好话,平白的文字却让何川舟回忆起当年被她忽视的许多画面。

  何旭的葬礼上,那些记不清脸的人低垂着眉目,眼神悲悯地注视着她。当时她顾及不到那些人的好意,冷漠地站着旁观,试图都全世界的喧嚣都排除在外。

  何川舟突然发现,她还是第一次在回忆何旭的时候,有其它的情绪能压过愤慨跟悲痛。

  仿佛困扰她的诸般幻象在逐渐理清,迷雾退散后,显现出她真实的过去来。

  ·

  傍晚时分,周拓行给她发来了两条私信。

  周拓行:我忙完了,你几点下班?

  后面又跟一句很有诚意同时显得无赖的话。

  周拓行:我都有空。

第28章 歧路28

  何川舟接连打了几行字。先是“不需要”, 再是“不确定”,想想都不能算作态度明确的回复, 能直接猜到周拓行的下一句回话, 于是又都删掉了。

  她一时想不好要说什么,暂时将手机放到一旁。

  已经快下班了,黄哥等人的聊天话题不知怎么转移到了团建上, 正在讨论要如何以尽量少的钱,或者干脆不需要资金,最大限度地促进他们队伍之间的和谐关系。

  黄哥唯恐天下不乱,想让邵知新再感受一下何队的温柔,怂恿他过来询问何川舟。

  混了一段时间, 可能是发现何川舟其实并没有传闻中的那么恐怖, 邵知新意思性地推拒了两下, 还是扭扭捏捏地靠近, 竖着耳朵打听, 同时身体是倾斜着的, 做好了逃离的准备。

  “何队, 你喜欢吃烧烤不?”

  何川舟语气慵懒地回:“不。”

  “嗯……”邵知新又问, “那你喜欢看电影不?”

  何川舟视线都没从屏幕上挪开:“不喜欢。”

  邵知新“哦”了声, 虚壮起来的胆子差不多显形了,转身往自己的工位走去,走到一半又实在好奇, 折了回来,续问道:“我不是说您低级趣味的意思……您喜欢打牌不?”

  何川舟终于抬头, 正面看了他一眼, 字正腔圆地答道:“不。”

  见邵知新还想说话, 语气略带不耐地说:“我的闲暇生活乏味无趣, 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邵知新全身鸡皮疙瘩立了起来,求生欲控制住他的身体,脑袋飞速摇动。

  何川舟唇齿间干脆利落地蹦出一个字:“去。”

  “诶!”邵知新灵敏跳回自己座位。

  黄哥神神在在地道:“哎呀何川舟同志,年轻人嘛,偶尔也要放松放松的。你怎么忍心你的朋友孤苦寂寞?”

  说完发现邵知新一脸幽怨地盯着自己,眼神里写满了委屈,批评说:“你刚刚问的几个选项也有点问题。”

  邵知新觉得人类通俗的喜欢不就是那么几个吗?顶多加一个游戏,问题是何川舟看着也不像是有这种兴趣的人,虚心请教:“请大哥明示。”

  黄哥指了指何川舟,又指了指他,委婉地道:“你去问的,都是多人项目。”

  他重音咬在了第一个字上,邵知新一时没意会过来,还是徐钰这姑娘反应快,语气悲怆地接了句:“我不配!”

  何川舟安静旁观他们表演,听到几人假哭,轻笑了声,说:“我下班后有事。”

  黄哥伸长了脖子问:“那明天呢?”

  何川舟想了下,给周拓行编辑回复。

  何川舟:下班后再告诉你。

  她单手扶着手机,说:“明天没有意外情况的话,可以。”

  黄哥自己都没想到有这么顺利,毕竟何川舟很少参加他们私下的聚会活动,总是跟拧着发条的机器一样奋战,当下带头鼓掌,兴奋道:“兄弟们!请到何队给团建买单了!”

  徐钰带头欢呼。

  安静下来没多久,桌上的手机又开始震动。周拓行跟陈蔚然的信息前后脚地进来。

  周拓行言简意赅地回了个“好”,陈蔚然则给她发了张照片,画面里是一群人围聚在餐桌旁举杯庆贺,觥筹交错间,写满了现场的喧嚣。

  陈蔚然:我们团队今晚庆功,因为新型号的产品测试结果非常漂亮。【哈哈哈】

  陈蔚然:阿拓不合群,一下班就跑了,说想一个人放松一下,我猜他在你那里。【憨笑】

  小陈司机真可谓是僚机中的王者,无论在与不在,都能给周拓行打辅助。

  时间一到点,邵知新等人立即拿上东西,乐颠颠地往外跑。

  何川舟给周拓行打了电话,才知道他已经过来了,就停在分局不远处的一个停车场里。如果何川舟今晚加班的话,估计他也会就这样干等着。

  何川舟到的时候,他正半靠在车门边刷平板。眼神专注,目光沉静。见到何川舟,平淡地一撩眼皮,收起东西,侧身为她拉开车门。

  他没马上开车,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后,自然而然地问:“我前段时间有点忙,不过有两件事情暂时结束了。你想吃什么?我请客。”

  何川舟说:“听陈蔚然说你们公司今天庆功。”

  周拓行点头:“很顺利。”

  何川舟说:“恭喜。”

  周拓行沉默了会儿,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认真地说:“也不一定就能成功。不是有产品就能赚到钱。这个行业竞争很激烈,资金跟不上就可能会破产。”

  何川舟转头看他。

  陈蔚然如果听到这话,估计能被气得当场吐血。好兄弟的这份祝福,他一个字都不想接受。

  周拓行也侧过脸,无声而专注地与她对视,如果不是喉结微微滚动了下,完全看不出他的真实情绪。

  何川舟眨了下眼睛,视线被黄昏时的光线遮掩得有些模糊。她莫名觉得好笑,所以也确实笑了出来,说:“怎么?想来我家蹭饭吗?”

  当一位成年男性没有任何正当理由,或者干脆连理由都不找,只是纯粹表示自己想要陪同的意愿,创造跟你的见面机会时,他肯定不是单纯拿你当家人。

  这一点,何川舟不需要任何生活经验,单凭黄哥讲过的那些情感八卦故事就可以做出判断。

  只不过,周拓行的这种直白显得极为赤诚,同时又不是那么的肆无忌惮,夹杂了一点他特有的委婉,将自己包装成一个笨拙的可怜模样。形象完美得甚至让何川舟怀疑,里面是不是有一点她没察觉的刻意成分。

  你很难对一个打真诚牌的人产生太大的恶意。

  尤其当这个人叫周拓行的时候。

  周拓行犹豫了下,没有应声,何川舟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转了个天南地北的话题,说:“想吃炒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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