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之下 第48章

作者:今婳 标签: 甜文 业界精英 天之骄子 现代言情

  “二妹要是将傅家的老祖宗气出个好歹,我家可没有老祖宗赔人家。”谢音楼眼睫垂落浅笑,视线却静静地透过竹帘的缝隙,凝视着站在外头的少年。

  当年傅容与孤身一人来到傅家堂祖父膝下尽孝,也是这般处境吗?

  明明堂屋内通风很好,谢音楼把茶喝下去,却觉得闷的慌,白皙手指不自觉地捏紧茶杯边缘,直到里屋有人走动,是管家过来说:“谢小姐,老太太醒了。”

  ……

  谢音楼移步到了里屋,光线就没有外头好了,只开着一盏黄红色的灯,无声地照着贵妃榻,而傅家的老祖宗被扶着坐在这儿,手里拿老花镜,将谢音楼从头到尾地打量了个遍。

  “这囡囡啊长得可真标志,多大了?”

  “虚岁快二十三了。”谢音楼向来有长辈缘,生了一副大家闺秀的文气模样,所谓灯下看美人,是比青天白日还要美上三分。

  而老祖宗常年待在着寂寥朽味的老宅里,最喜欢这样空灵的人儿。

  她愿意跟谢音楼聊天,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谢音楼师承颜逢卿,出自书香门第,无论是聊书法古籍,还是单方面听她念着旧事,都能聊的进去。

  谢音楼没忘记来这里是为了给老太太订制旗袍,轻声吩咐汤阮将木箱子拿来,取出了淡黄色皮尺,离的近些,老太太即便是坐久了都仍然维持着贵族的风采,身上带着股浓郁的熏香味,连挽髻都颇为精致讲究。

  她指尖下的皮尺轻轻一点肩膀处,忽然笑着说:“看到老太太您,我好像记起容与提过,他承蒙傅家关照过几年……”

  老太太侧头看向她,那双年迈的眼睛历经风侵霜蚀,却依旧格外敏锐:“你认识容与?”

  谢音楼娴熟地收起皮尺,将尺寸记下后,垂手规矩地立在旁边轻语:“他是我的恋人。”

  跟长辈撒谎这事在谢音楼眼里,就跟家常便饭一样简单。

  她自称是傅容与的未婚妻,却不怕被识破身份,语气越发笃定往下说:“我与他婚事将近,先前就听他提起过您。”

  老太太在这深宅里待久了,竟不知谢家的女儿都待了嫁人年纪,见还是许配给傅容与,也没起疑心道:“容与啊,倒是个懂事的孩子,就是祖父病的早,父亲又是酒囊饭袋,唉,好在那孩子自己是个硬骨头,不愿意走自己亲爹的老路。”

  说完,见谢音楼站着怪累,吩咐管家去搬了条椅子到跟前来。

  有这个话题开头,老太太又喜欢她的紧,便拉着那戴着玉镯的细嫩小手,继续说些傅容与年少待在老宅生活的事情。

  “容与来这里时,就跟外头院子里的小亭一样大,那时我不太喜欢他眼神,看着就是打小佛挡杀佛的性子,后来啊,被老太爷抽筋动骨扒皮了大半年,这孩子变得眉慈眼善了不少。”

  老一辈的人看到不服管教的,都喜欢给人立规矩。

  这无论换做谁家都躲不过,而老太太早就习惯被膝下的子孙们尊敬着,倘若谁有逆骨的话,就把你骨头连根带拔的抽出来,扔了喂狗。

  谢音楼垂在膝上的指尖无人察觉地颤了一下,面上温柔的微笑:“是这个道理。”

  老太太说累了就喝盏茶又继续讲:“我记得容与二十岁那年,有个世家的名媛看上他,想请傅家做个媒,他要答应这门亲事就能接管岳丈家的企业,偏偏这孩子,竟然拒绝了……说不拿婚姻大事儿戏。”

  “联姻在豪门都是百年不变的传统,这怎叫儿戏?”

  “那后来呢?”谢音楼抿唇问。

  老太太意味很深地着看她反应:“老爷子要做主给他订婚,他就跪在暴雨里不起身,死活就是不拿聘书去那名媛家里把婚事订了,这小子那时要妥协,怕是娶不到囡囡这样的小人儿了。”

  谢音楼卷翘眼睫毛底下的情绪晃了晃,心知过来傅容与现在的家业都是靠他一手拼出来的,没有依附联姻带来的利益,纯粹靠他那一身血肉之躯。

  不知不觉中就到了饭点,老太太养生,向来都是准时进食。

  谢音楼被留了下来,在偏厅的小圆桌坐下,这里的灯明亮,那个清瘦的少年又出现了,端着一盏茶壶倒水,而老太太进食时是不说话,慢慢地咀嚼,良久才搁下银色筷子,问起他今日的功课。

  耳边听着少年字斟句酌地回答着,想来是背了很久。

  谢音楼略有些心不在焉,连饭都吃的很少,端起茶浅抿了口,趁着老太太查功课,她先离席,走到外面的院子透一口气。

  汤阮是最受不了待在黑暗的屋里陪个古稀之年的老人谈天说地,早就不知抱头躲哪里去了,就怕一起被抓过来当唱戏的。

  等谢音楼眉眼略疲惫地走出来,又见汤阮不知从哪个角落蹦跶出来,兴奋地拉着她去前面,比划着:“那里有个全身刺青的老奶奶,好酷,小老板,我想在手臂的肌肉上刺一条乌梢蛇。”

  谢音楼低垂目光,落到他短袖的白嫩胳膊上:“你有肌肉?”

  汤阮举起右手,吃力地挤出了一点儿肌肉线条,白白的,在这位置划了个地方:“刺这里。”

  谢音楼朝前走几步,看到有个老奶奶坐在台阶上,旁边是灯笼,而她身穿着旧式的旗袍,露出的脖子和手臂都刺满了纹身图案,密密麻麻的字看着像是梵文。

  汤阮在旁边比划,哑语是在介绍:“春繁奶奶年轻时是一名刺青师,终身未嫁住在这里,是我刚认识的好朋友。”

  谢音楼看到老奶奶正捧着个椭圆形的木桶,用小锤蘸着色料的树叶重复搅拌,听见有脚步声,就抬起了苍老年迈的脸,准确无误地看向谢音楼:“你就是要跟容与结婚的囡囡啊。”

  “我。”谢音楼之前谎称傅容与的未婚妻这事,没想到已经传遍了整个院子里外。

  而这位刺青老奶奶,显而易见是与他关系颇熟,以至于对他的“未婚妻”开口说话时,也是一副熟人的口吻说:“你也想纹?”

  谢音楼双唇微张了张,下意识是要说出不纹身这句话。

  毕竟她要敢在这一身皮肤里纹上任何东西,回到谢家,是真要被父亲家法伺候的。

  旁边汤阮比她更快一步比划着:“不纹啦,我家小老板不能纹的。”

  难得老奶奶看得懂哑语,含糊咕哝着说:“老婆子我纹身手法在外头是有价无市,连容与那小毛孩手臂上的都是我刺的,不纹个啊。”

  谢音楼细听之下,起了分兴趣走过来问:“春繁奶奶。”

  她也自然熟,穿着一件旗袍就往石阶坐,没有半分端着的架子,视线带笑地落过去:“傅容与刺梵文,是跟您学的吗?”

  因为春繁奶奶手臂也有梵文图案,经年久已经褪色不少。

  “不是——”

  春繁奶奶心态年轻,看着她这张极美的轮廓脸蛋,已经将谢音楼彻底认出来,带着苍老的笑音随被夜风吹散些:“容与没跟你表白过?他想纹一个女孩的名字,这样哪怕被上天夺走一切,也没人能夺走他年少时视若珍宝的那份情爱……又怕自己不吉利,于是不敢用中文把女孩名字纹在身上,就用最古老神圣的梵文代替。”

  ……

  半个小时后。

  谢音楼站在雕刻着古老花纹的庭院墙壁外,微低头,乌锦般的秀发垂落在肩膀,也将脸遮挡住了大半,白净手指摁着手机屏幕,一个字一个字的输入号码,拨打了过去。

  待那端接通,她声音比夜风还凉:“谢忱岸,你和忱时这样瞒我不说,是怕被抓到一般判几年?”

  作者有话要说:

  小戒尺:“判十年有期徒刑吧,就不知道隔壁那位@傅容与,能判几年。”

  小汤圆:“傅先生是好人别判他,判小疯批,让他去傅家受苦受难十年!”

  二妹:“老子千金之躯,不给人当孙子养!”

第48章

  傅容与刚刚结束完一场商业酒会,退场就返回桔斯温酒店。

  沾了些酒味缘故,在车上便先换了一套熨帖合身的西服,雪白衬衫纽扣有两粒没系紧,薄而干净的长指慢条斯理地将被染墨汁似的领带拿起,长长尾端缠绕着沿指骨间下滑。

  在不经意地侧过脸间,玻璃车窗外的璀璨灯光勒出他五官轮廓,也衬出了影影绰绰的朦胧禁欲感。

  坐在二排的男秘书不敢把目光长久盯着傅容与看,却暗暗地想,最近自家老板是越发像个形象完美的精致主义者,整天衣服换个没完,也格外在意自己的脸。

  不过无人敢拿这个调侃傅容与,心知肚明他都是为了取悦酒店里那位。

  待车抵达目的地,傅容与迈着长腿走向电梯方向,邢荔已经站在繁复的灯饰下,扬起妆容浓艳的脸笑:“傅总。”

  她才高跟鞋一起跟进电梯,无色透明的冰冷玻璃墙倒映出几人身影。

  “音楼药吃了?”

  这猝不及防地问话,让邢荔心跳如擂鼓,盯着那一层层往上升的电梯数字,陡然移到了傅容与侧颜,气氛死寂,唯有她在说:“谢小姐有乖乖喝中药,傍晚时还夸醉仙楼的孔雀开屏鱼很鲜嫩,多吃了一口饭呢。”

  见傅容与没说话,邢荔继续语速很快地掩饰了上句话的破绽:“谢家那老中医的祖传配方是容易养气色,就是药性老是让谢小姐嗜睡,要不改天傅总给她换个中医看看?”

  旁边陈愿搭过话:“谢小姐喝了这么多年除了嗜睡之外,也没什么后遗症吧。”

  “谁说没有后遗症哦。”

  邢荔脑海中自动给浮现出谢音楼药喝多了,对年少的记忆都产生混乱这事,只是未说出口,见傅容与眼底有冷色,就求生欲很强的憋了回去。

  叮一声响,电梯门缓缓地打开了。

  傅容与没再理会邢荔提出换中医配方的话,刚迈长腿要出去,又被她喊住:“傅总,我突然记起有个合同要你签字。”

  邢荔把夹在手臂的文件递上,演得跟真差点忘了似的:“签这里。”

  傅容与接过笔,签字才几秒功夫,又递还给她。

  邢荔今晚做事风格和以往不同,还不死心地问:“傅总,我这里有个老中医在行业内被称为赛华佗,你不考虑一下。”

  “邢荔。”

  傅容与耐心明显已经耗尽,那薄薄几张纸的重量合同落在她手心,嘴角扯动的语调倒是没有波澜起伏:“她是不是没有在酒店?”

  *

  打开套房的门时,露天阳台那边吹进来了一阵夜风,垂落在地板的窗帘随之飘起,昏暗的四周静谧无声。傅容与迈步直径地走进卧室,也没亮灯,深暗的视线落在那张雪白大床上,空的,蓬松的被子整齐铺着,一点睡过的痕迹都没有。

  他俊美的脸庞侧影沉着,胸腔内那种无法失而复得的情绪再次复苏,就在转过身,脚步刚挪动一寸位置,眸色睹见站在门后的纤细身影。

  是谢音楼,抬着细白手腕捧着蜡烛,安安静静地就站在那儿。

  她在摇摇的光与影中抬起脸蛋,睫毛柔软,明媚的泪痣映在昏昏暗暗的夜里,却近乎灼眼。

  “我没走——”

  许久的沉静之后,谢音楼说。

  傅容与看起来脸色有些差,却在她慢步走到跟前时,抬起手臂将这个骨架纤瘦的女人严丝合缝的抱到胸膛前,深沉的吐息自谢音楼颈旁拂过:“怎么不去床上睡?”

  谢音楼很温顺地伏在他怀里,乌锦般的长发是散的,就穿着身酒店浴袍,略显得松垮,露出了一小片白嫩肌肤,被男人呼吸声烫着,出声说:“整天睡个没完没了,睡的我骨头酸痛,傅容与……”

  她的声线带点软意,更像是撒娇抱怨似的,抬起蜡烛的光去照他脸孔:“我不想吃药了。”

  傅容与的注意力成功被她转移,对服药这事是绝对没得商量:“现在换季,很容易染上寒气,何况你高烧才好转一些。”

  谢音楼没说话,透亮乌黑的眼眸却始终是不离开他的。

  从眉骨移至似鸦羽的眼睫,烛光跳跃间,让傅容与的眼底泛了一抹暖意,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在傅家祖宅遇见的那个少年,脸孔清瘦,远不及傅容与骨相精致,她却莫名的觉得两人像极了,想起时心尖上就跟被扎了下般,指尖不由地覆在他脸庞旁,毫无铺垫地邀请他:“好晚了,一起洗?”

  宽敞奢华的浴室灯光通明,照亮着谢音楼的身影,她先把浴袍脱了,一身堪比瓷玉的肌肤也不怕被看,就站在热雾缭绕间,连纤长卷翘的眼尾都像是渗透了水。

  傅容与把她扣在磨砂玻璃前,从外头看,淌下的水雾痕迹无法掩饰着两人模糊身影。

  他修长的手指将谢音楼黏在额头的湿漉发丝拂去,顺着往下,同时低头去吻她的唇,许久都没有这般亲密,起先只敢试探性的碰,带着点克制。

  谢音楼是没有拒绝这个吻,耳边有水声,也有他呼吸。

  简单的触碰之后,她额头沿着男人下颚线条滑到喉结,视线是盯着下方肌骨均匀的手臂,在灯光明晃晃下,腕骨线条冷白,刺着会灼人的梵文图案。

  而她,将微凉的指尖划过那一行熟悉的梵文,执着地问:“这个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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