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第12章

作者:话眠 标签: 甜文 现代言情

  俞筱去抓邢况的手,力气一点点加重,眼眶也恰到好处地湿了,烘托出一副楚楚可怜。

  邢况蹙了眉看她,想把她的手甩开。她却把他抓得更紧,指着坐在李章旁边的女生,带着哭腔告诉他:“那个人、那个人就是相倪的女儿!”

  刚才还是艳阳高照,现在却突然下起雨来,一直到下午放学还是没有停。

  这个天气没办法再骑车,徐未然小跑着离开学校,打算去前面的公车站。

  雷声在头顶一遍遍响着,地上掉了些青葱的绿叶,被雨水洗刷得干净,很快在路人脚底下四分五裂。

  校门口停了很多车,全都是来接学生的家长。徐未然记起自己还在三中时,如果碰上下雨天,相倪也会过来接她。

  家里没有车,相倪只能撑着一把能容纳两个人的伞,把伞给徐未然举过头顶,带着她坐上早就叫来的出租车。徐未然会说她多此一举,工作那么忙为什么还要专门跑过来一趟,她自己又不是搭不到车。相倪就说这个鬼天气是很难等到车的,要等很久。

  绿色的公交车驶过来,停下。拥挤的车上好不容易掉出来两个人,又有更多的人拧毛巾一样拼命往上挤,前后车门好不容易才合上。

  等了三趟公交,一直如此。

  徐未然每次都站在最后,没办法跟别人一样拥挤着去搭车。都不用别人挤,她自己就自动退到了最后面。

  天色越来越暗,她着急起来,手把书包带抓得更紧。

  她一个人并不敢坐出租车,只能在公车站继续等。一直到路灯次第亮起,雨下得越来越大,争先恐后往下落。

  又一辆公交车开过来,这次能看到车上很空,甚至有位置可以坐。

  车门打开,她走出站台雨棚,准备踩上公交踏板。

  斜刺里却挡过来一个人,阻隔在她与公车之间。

  雨珠掉得更快了,像是竹筒里砸下来的豆子。有一些落入她头发,脸上,把她睫毛都打湿。

  隔了一秒,或是两秒,她记不清了。面前的人施舍般地把黑色的伞面往她这边移了移,给她遮挡住了雨水。

  她抬头看他,他也正低头看着她,目光阴冷又漫不关心,于疏离的漠然中,掺杂着一种让人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公交司机见她没有上车的意思,关上车门扬长而去。

  伞下两人目光相对,大起来的雨珠砸在伞面上,噼噼啪啪的响。

  徐未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的个子是那样高,把她整个人都罩住。

  又一次跟他离得这么近,这个时候她不得不承认,她是幻想过的,如果生活是个剧本,她是主笔的人该有多好。

  那样,她就可以写。

  一笔一划地写。

  “我喜欢邢况。”

  “邢况也喜欢我。”

  “是个美满的故事。”

  是啊。她是要承认的,她喜欢邢况。如学校里那些女生一样,她喜欢邢况。或许是因为他在一个风雨欲来的天气里扶了她一把,也或许是因为他曾在她不敢走出教室的时候跟她说:“我在这,她们不敢过来。”

  更或许只是因为那天晚上月色太好,她拉开窗帘,于万千星光下看到他仍守在楼下。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时候,但就是无法回头地喜欢了他。

  她到现在知道了,她的脱敏治疗失败得有多离谱。自以为好了一些,就算见到他也不会再有心跳失控的情况出现了。

  可现在见到了他,她的心跳仍在失控。

  毫无办法。

第1章 夏蝉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徐未然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想说点儿什么打破现在的岑寂。

  可要说什么呢,问问他为什么会来找她?这句话应该还算自然吧,不会泄露她什么心思吧。

  琢磨了一番措辞,她刚要开口。

  却听到了男生的一句话。

  邢况站在她面前,掀了掀眼皮,漠然看着她,嗓音寒凉:“跟我去个地方。”

  头顶一道狰狞的闪电,轰隆隆地切开了天际。

  远处开来一辆车,车窗落下,钱蒙的脸从里面露出来:“先上车吧。”

  邢况毫无预兆地抓住徐未然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了走,打开车门,把她塞了进去。

  车门被他关上。

  他绕到另一边,在她身边坐下。

  伞被收了起来扔在一边,周边很快积了摊水渍。

  徐未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是从气氛里知道,现在的状况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好。她前所未有地恐惧起来,手紧紧抓着书包带,想以此给自己找一个支点。

  手腕上还带着微微的痛感。

  她大着胆子问出来:“你们、你们要带我去哪儿?”

  钱蒙有些为难地扭头看了她一眼,问她:“未然,你妈妈是不是叫相倪啊?”

  徐未然更是不解:“是,怎么了?”

  钱蒙不再说什么了。

  车子在一处私人别墅前停下。雨差不多已经停了,邢况下了车径直往前走,留下徐未然在车里。

  钱蒙过来把车门打开:“未然,下车吧。”

  徐未然跟着钱蒙进了别墅。一楼大厅里早就等着几个人,俞筱在最中间的沙发里坐着,一左一右分别是李章和一个陌生的面孔。邢况在旁边沙发里懒懒窝着,打开手机玩了局游戏。

  钱蒙走过去:“俞筱,你好好问人家,别着急。可能有误会呢。”

  “有什么误会!”俞筱红着眼眶怒视钱蒙,从沙发里起身,走到了徐未然面前:“徐未然,你妈以前是干什么的?”

  徐未然紧抓着书包带:“跟你、跟你有关系吗?”

  “商场导购员,卖珠宝的,对吧?”俞筱上下打量她一遍:“一天应该也挣不了几个钱,怎么就能把你送到清才上学了?她是通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把你塞进清才的,你应该很清楚吧。”

  徐未然发现事情开始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了。

  “相倪,39岁,丈夫几年前出了意外死了,她一个人照顾膝下唯一的女儿。”俞筱彷如念课文一般娓娓道来:“女儿姓徐,在三中念书,今年七月份转入清才中学。”

  俞筱说完这些,凉凉地笑了笑:“要说有手段,还是你妈有手段。把我爸勾引到手,跟我妈抢我们俞家的财产,还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你这个小三的女儿送进清才,让你在我眼皮子底下恶心我。”

  “小三”两个字像是一道雷,劈得徐未然快要站不稳。她眼珠颤了颤,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线:“你胡说什么?我妈是去出差了。”

  “是出差了,出差内容是勾引我爸,让我爸不惜一切代价都要跟我妈离婚!现在我妈病得不能起床,你妈却缠着我爸在国外度假。”俞筱突然笑了下:“你说这个账我该找谁算?”

  俞筱转过身,一改方才狠厉的表情,眼睛里掉出大滴大滴的泪。她从小就是这群人宠着长大的公主,谁都见不得她流眼泪。毕宇航噌地一下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嘴里骂了句脏话,猛地把徐未然的前襟揪住往前一拉:“不是看你是个女生,我他妈早动手了!”

  李章忍了忍,到底还是没有说什么。只有钱蒙上前把毕宇航拉开,替徐未然解释:“她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大家先别这么对她。”

  俞筱哭着说:“她不会不知道,相倪走之前给她留了笔钱,她不会不问那笔钱是从哪儿来的。她现在吃的,穿的,还有学校,全部都是靠吸我家的血得来的。她怎么可能无辜。”

  “你们说的我全都不知道,”徐未然脸色煞白,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我妈只跟我说她是去出差了,别的什么都没跟我说。我现在也联系不到她……”

  “你当然要说你不知道,”俞筱打断她:“不然呢,承认你妈是小三,你是小三的女儿吗?”

  徐未然不想让自己泄露出一丝半点恐惧的情绪:“不管你们信不信,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俞筱哭得更厉害,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转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只知道玩游戏的邢况:“你就什么都不做吗?我妈都病成那样了,你一点儿都不担心吗!你别忘了从小是我妈把你带大的!”

  最后一句话的声音陡然提高。

  邢况正在操作的手指蓦地停下,表情有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僵冷。

  过了几秒,他关了手机,抬头看向俞筱:“所以,要让我做什么?”

  见他终于开口,俞筱有了些底气:“当然是替我教训她。”

  邢况懒懒往沙发上一靠,手臂搭在沙发背上,脸部线条冰冷至极:“怎么教训?”

  俞筱一时没有想好。

  邢况口气散漫:“打一顿?”

  徐未然心口重重一坠,有什么掉下去,在胸腔里砸得血肉模糊。

  “你说,”邢况仍是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俞筱:“你说什么,我照做。”顿了顿,补充:“谁让我是你妈从小带大的。”

  俞筱并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情绪,只听到了字面上的意思。她得意地看了眼徐未然,说:“那就打一顿好了。”

  “好。”邢况吐出这两个字,突然从沙发里起身,一把箍住徐未然的胳膊,带着她往外走。

  他步子迈得很大,徐未然跟不上,一路走得趔趔趄趄。胳膊上被他箍住的地方越来越疼,血液流通不畅,很快由疼转变成麻。

  她被拉到刚才的车前,邢况把副驾驶车门拉开,不容分说把她推进去,砰地合上车门。

  他从另一边上车,发动车子带她离开了别墅区。

  徐未然控制不住地瑟缩起来,满是恐惧地看着他。

  他现在是要把她带去哪儿?荒郊野岭?还是随便哪条河边?他打架那么狠,会不会也对她动手?

  她看过的惊悚电影全都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全身上下的温度迅速消失,冷得她在雨后的夏天里微微打颤。

  “安全带系上。”

  男生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吓得她打了个寒战。冷静下来后她颤抖着手指把安全带抽出来,艰难地找到地方扣进去。

  “你要带我去哪儿?”她颤着声问。

  邢况扭头看她一眼,女孩吓得面白如纸,两只漂亮的杏眼里拼命忍着将落未落的眼泪,唇上早没了什么血色。

  心口猝不及防软了下,他把目光移回前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徐未然,我是不是看着像有暴力倾向?”

  徐未然不说话。

  “或许有,”他自嘲地笑:“不过你放心,我还没打过女生。”

  徐未然慢慢地安定下来,可仍是问:“那我会是第一个吗?”

  邢况短促地笑了声:“只要你有这个自信把我惹到这一步。”

  确认自己是安全的,徐未然不再那么害怕了,紧攥着书包带的手略略松开了些。

  车子驶入一条笔直的柏油马路,路两边种满了很有年头的梧桐树,叶子被雨水冲刷得绿意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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