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第85章

作者:多梨 标签: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作为感谢,龙友好地赐予魔王一个新的昵称。

  「老东西。」

  克劳斯回想起景玉说这三个字时候的神态和语气,忍不住笑了一下。

  凡妮莎问:“克劳斯?”

  “抱歉,老师,”克劳斯说,“我刚刚想到了Jemma。”

  凡妮莎柔和地笑了一下,她说:“我明白。”

  她是克劳斯的老师,也是当初第一个发现孤儿院异样,并曝光此事的人。

  也正是她丈夫当初拍摄的照片和发表的新闻,才让埃森家族发现克劳斯的存在。

  一个表面上救济各种族孤儿,伪装成慈善的孤儿院,私下里,却会对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进行殴打,虐待。

  当时的孤儿院院长名声斐然,谁都不敢相信,他竟然犯下这种罪行。

  眼看着希尔格经过,克劳斯站起来,主动将他请过来。

  问了几句,希尔格毫不设防地回答,他准备联系车子,然后和景玉一块回酒店。

  克劳斯不动声色地给他倒了杯由烈性伏特加酒调制的酒:“这么早,不准备多喝一些吗?”

  希尔格很爱喝酒,他闻着就馋,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我不清楚,大概是店里新出来的果酒,”克劳斯将这小小一杯放在他面前,“想要试试吗?”

  这杯子看上去很小巧,酒液也并不多。

  希尔格一边说着谢谢一边喝下去,和克劳斯告别,准备给出租车司机打电话。

  但他刚走出几步,脚就软软的,被漆成金色的墙壁和石灰绿主调的家具都软绵绵地陷在一起,希尔格惊奇地“咦”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一歪,差点倒在地上。

  戴着黑色手套的克劳斯先生及时扶住他,关心地问:“需要我帮你联系出租车吗?”

  酒精上头,希尔格说话开始不清楚,连单词都是拖着长音了:“Jemma,Jemma……”

  “我会送Jemma回去,”克劳斯先生示意旁侧的司机将希尔格带走,“你放心。”

  希尔格被司机搀扶着,嘴巴里仍旧在念念有词,只是没有人能听懂醉汉在说什么。

  克劳斯直起身体,微笑着向醉醺醺的希尔格道谢:“谢谢你,纯真的希尔格先生。”

  -

  景玉等了十分钟,还没有等到希尔格。

  她有点困了。

  其他人兴趣高昂,约着一起去了夜店。

  景玉不打算去了,她准备和希尔格拼车回酒店休息。

  但希尔格离开后再也没有回来,景玉打了个哈欠,心不在焉地想着今后的一些计划,她强迫让自己的脑子运作起来,去想象等会回到酒店是先漱口还是先洗澡,或者在淋浴下边洗头边漱口。嗯,听上去好像有点犯懒……

  景玉连第二天早餐吃什么都想好了,要是希尔格再不来,她可能都要继续想午餐的菜单。

  景玉准备给他打电话,刚刚拿出手机,就听到克劳斯惊讶的声音。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儿?”

  她回头,看到克劳斯站在不远处,身后是因为时间久远而有些褪色的壁纸。

  景玉说:“我在等希尔格。”

  “是吗?”克劳斯慢慢靠近,稍稍沉吟,他有些疑惑,“我刚刚送老师出门时候,看到希尔格上了出租车。”

  景玉:“啊?”

  她有点惊讶。

  希尔格是不是喝多了?他是不是忘记了这件事情?

  “他是不是喝多酒,忘记了?”克劳斯叹口气,绿色的眼睛有着温和的光芒,“希尔格怎么能让一个淑女在这里等待?真是不可思议。”

  “我还以为他会送你呢,”克劳斯从容地摘下右手手套,雪白的手露出来,优雅地朝景玉伸出,怜惜地开口,“小龙宝贝,我送你回去吧。”

第67章 六十七颗

  景玉从小餐厅中走出的时候,外面还在持续不断地下着雨。

  她发现克劳斯的司机开的竟然是一辆库里南——当初她第一次和克劳斯参加狩猎、并快速成长的那辆库里南。

  景玉顿了顿,在外面的喧噪嘈杂中,提着裙摆,小心翼翼地上车。

  这边有很多小酒馆和咖啡吧,都已经这个时刻了,还有些老人在喝酒或者喝红茶。

  梧桐树叶被风吹雨打,哗哗啦啦地作响,外面有或白或灰色的鸽子,敏捷地从树冠上落下,穿过雨幕,落在店铺屋檐下。

  这些鸽子都不怕人,悠闲地在屋檐下散步,一个个被喂的肥嘟嘟,整理着翅膀,呼呼啦啦地抖落一些雨珠。

  在德国,鸽子和鹅都是保护动物,人不可以随便去捉,他们很少会吃禽类。

  在来德国之前,景玉就听老师讲过,曾经有个留学生,因为捉了广场上的鸽子烤来吃被遣返。

  虽然这大概率是谣言,有危言耸听的成分在,但抓鸽子的确要面临着高昂的罚款。

  景玉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啄翅膀的鸽子,雨滴被风吹落,敲打在车窗上,有着细细密密的声音。

  她忽然有点点想家。

  克劳斯问她:“累了吗?”

  “还好,”景玉说,“看到鸽子,有点想念故乡。”

  说这些话的时候,她的指腹贴着玻璃窗,声音慢慢地低下去。

  她家中街道那一片,就有很多鸽子,大部分是洁白的,在晴朗的天空中展开翅膀呼呼啦啦地飞出去,像漂亮的云朵。

  克劳斯明白了。

  他沉思片刻,告诉景玉:“虽然德国人不吃鸽子,但如果你想的话,明天我可以让人为你炖乳鸽汤。”

  景玉:“……”

  车窗外的鸽子呼呼啦啦地飞走。

  她转过身,手指离开车窗玻璃,友好地提醒克劳斯:“我偶尔也想文艺一下下,请不要打扰我刚刚酝酿好的思乡情绪,好吗?”

  克劳斯笑着道歉:“我很抱歉。”

  “你要明白,我不可能每天都想着吃吃吃,”景玉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的脑子里除了吃,还有其他、很多更有价值的东西。”

  克劳斯问:“比如钱?”

  景玉说:“尊敬的老东西,你再多说一句,就请立刻让我下车。”

  克劳斯忍俊不禁,看景玉:“抱歉,请您继续。”

  景玉满意地清了清嗓子:“刚刚说到哪里了?嗷,钱。”

  她义正词严:“钱当然也包括在内,这是个好东西。”

  克劳斯放缓声音,问她:“那你觉着它好在哪里呢?”

  他的声音和语气真的很具备诱惑性,让人忍不住顺着他的问题回答。

  “钱能让人生活的更轻松,不用将所有的精力和时间都浪费在’怎么温饱’这件事上,”景玉没有看他,她侧脸看着车窗,盯着上面的雨滴,看着这些小小的水珠,“你可能没有体验过没有钱的窘迫——尤其是亲人为了省钱而不去体检,等身体不适、拖到受不了的时候才去医院,发现疾病已经没办法控制了。”

  克劳斯慢慢地握紧手指。

  这句话牵扯到一些微妙的回忆。

  在中餐厅中咳血的母亲,她的肺部整夜整夜的痛。

  晚上听到她因为身体疼痛而发出的声音,昂贵的药费,医生开出的高价诊疗单……

  景玉低声,无意识地又重复了一句:“你大概体会不到。”

  克劳斯没说话。

  他体会得到。

  “爱这种东西,好像并没有比金钱更高的价值,至少我现在还没有发现,”景玉视线有些恍惚,她怔怔地看着黑漆漆的车窗,眼底有一片茫然的神色,“当亲人因为发病而痛苦的时候,你总不能告诉医生,’我很爱他,我有很多很多的爱,请救救他吧?’”

  克劳斯看着趴在车窗上的景玉。

  他如此清晰地看清楚她的脸,四年来,他第一次从景玉脸上看到这种表情——这种有些脆弱、茫然、无助的模样。

  以前的景玉,就算为了金钱发愁,为了学业懊恼,为了奶茶悲伤……

  也没有这样过。

  此刻的她,好像把自己身上所有尖刺都悄悄放软、收起来的小刺猬,小心翼翼地露出粉红色的柔软小肚皮。

  就这么悄悄地给他看一眼,就一眼。

  ——我相信你,所以给你偷偷看一下我藏起来的伤心事啊。

  克劳斯准备安慰她:“小龙宝——”

  “所以,”景玉猛然转脸看他,一字一句,铿锵有力,眼睛亮晶晶,已经换了另外一副表情,语气轻快,“你答应我的那两晚赠品,能折现吗?”

  克劳斯:“……”

  他平缓呼吸:“Jemma,你知道吗?你不提钱的时候,会让人心甘情愿地将所有珠宝都捧到你面前。”

  景玉懂了。

  她抬起手,准备做一个给嘴巴拉上拉链的动作——

  但克劳斯抬头,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阻止她的进一步行动。

  隔着袖子,克劳斯准确地捏住她的手腕,并没有用力,像是第一次使用筷子夹东西,担心会捏碎对方。

  景玉的胳膊上微微凉,透过衬衫印在克劳斯的手指上,他们的温度沉默地在此刻交融着。

  克劳斯温和地注视着景玉,目不转瞬地看着她的黑色眼睛。

  “但有一点很奇怪,”克劳斯微笑着说,“我竟然认为你这样叽叽喳喳的样子更美丽。”

  景玉心脏骤然一跳,缓慢有力地跳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