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 第61章

作者:多梨 标签: 励志人生 现代言情

  “别,”景玉及时制止他,提醒他,“先生,不要买。”

  克劳斯问:“为什么?”

  “下年我就该走啦,”景玉坦坦荡荡地说,“您没必要再买一张沙发,说实话,有点浪费。”

  克劳斯看了她一秒钟,看着她脸上的坦然明朗。

  他没说什么。

  最后,克劳斯还是购买了这张沙发,他将卡递交给店员,在账单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不过最后起笔的时候,笔有点漏墨,滴了一滴黑在干净的纸上,渐渐地晕染出一个黑色、完整的圆,悄然吞噬着周围的洁白。

  玛莱区除了是购物者的天堂之外,晚上也同样生机勃勃,这里有很多具有艺术派头的咖啡馆,还有许许多多的酒吧,以及吵吵嚷嚷的小酒馆。

  景玉对这些很感兴趣,在一众酒吧中精挑细选,最终选出来一个符合心意的,是一家轻松随意的智利酒吧。

  夏天的夜晚中,酒吧的氛围也格外的火爆热辣,店里站不开那么多的人,还有很多只能站在店外,一直站到了人行路上。

  大家随意地在外面喝酒,聊天,这时候停在路边的汽车甚至可以当作桌子来使用,上面摆满饿了各种精心调制的饮料,还有空杯子。

  空气里都是各色各样的酒香。

  景玉喝了一杯菠萝椰奶鸡尾酒,香香的味道让她十分满足。甚至在喝完一杯后,满足地亲了克劳斯先生一口,外面有很多很多激吻的男女,在这里热吻并不会引起过多的注意力,但景玉只贴了贴他的唇。

  酒吧的营业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但刚刚过了十二点,景玉就扛不住了,想要回去睡觉。

  在即将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点点的小插曲。

  一个同样黑发黑眼睛的旗袍少女看到了克劳斯,她惊喜地叫着克劳斯的名字,热情地和他拥抱,用中文问候他的近况。

  她比景玉高,中文说的不是很好。有些肢体语言表明,她应当长期生活在其他国家。

  景玉站在旁边,克劳斯将她介绍给对方,用的仍旧是女友这一身份。

  不过旗袍少女并没有惊讶,她只是礼貌性地和景玉打了个招呼,继续热切地问克劳斯有没有看最新的足球比赛、有没有参加某某俱乐部的活动……

  直到有人叫她,她才和克劳斯挥手道别,大步离开。

  景玉裹了裹肩膀上克劳斯先生的外套。

  这件西装在她身上格外宽大,完整地盖住臀部、以及一部分大腿。

  晚上的风有点冷,冷到腿忍不住颤了下,她低头,捂了捂手,想自己喝的酒都被冷醒了。

  景玉用手贴了贴脸颊。

  脸也不太热。

  阴影笼罩下来,把她遮盖住。

  克劳斯弯腰,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很冷吗?”

  景玉回答:“还好,谢谢您的关心。”

  克劳斯顿了顿,他说:“琼是我的母亲兄长的女儿。”

  景玉问:“谁是琼?”

  她停下脚步,仰脸,看到克劳斯温和漂亮的绿色眼睛。

  此时此刻,克劳斯也在低头看她。

  景玉移开视线,但克劳斯捏住她的脸颊,要她不能转脸,不能躲避视线,只能看着他。

  他英俊的脸在夜晚中看起来如此清晰。

  “迷糊的小龙又走神了吗?”克劳斯说,“刚刚和你对话的女孩,我介绍过她的名字,琼,我的表妹。”

  景玉终于记起来了。

  西装挡住从外面吹来的凉凉晚风,克劳斯先生的手是热的。

  她哼一声,垂眼不看他,只盯着克劳斯的手看。

  先生的手修长,骨节分明,很白,是令她羡慕嫉妒的白,青筋如他其他部分一般分明。

  景玉说:“先生,我不想知道。”

  克劳斯笑了。

  他慢慢松开手,注视着她:“但我想让你知道。”

第46章 四十六颗

  在巴黎,夜店里那些经验丰富的常客喜欢把夜晚分成三个部分——在有着DJ演出的酒吧中喝酒,聊天,这是前夜,等到凌晨一点或者两点,再跑去一些举办活动的酒吧。

  后夜是从凌晨五点开始划分,一直到中午,继续活动或者“开始”。

  而“后夜之后”,是从周日下午和傍晚才开始的。

  现在只是前夜。

  巴黎夜店的DJ属于流动性质,他们并不会在某个特定的场所留上一夜,永远都是短暂停留,再奔赴下一个场所。

  痴迷疯克音乐的人从景玉身边经过,这些人喝了酒,边走边大声交谈,克劳斯揽住景玉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一下。

  不远处的塞纳河静静流淌,隔了一条街,依稀能听到水声,也或许仅仅是幻觉。景玉踩过地上的积水和落叶,听到克劳斯说:“我始终遵守我们的约定。”

  景玉纠正他的用词不当:“是合约。”

  克劳斯说:“我更喜欢约定这个词汇。”

  “但有时候不是喜欢就行呀,”景玉仰脸,看向他,“先生,喜欢有时候不一定意味着恰当。”

  克劳斯深深看她:“你也说了,是‘有时候’。”

  景玉强调:“大部分情况下。”

  两个人之间的短暂争执到此告一断落,克劳斯没有继续与景玉就这个问题展开深度探讨,他移开话题,询问景玉的计划安排。

  景玉察觉到今天的克劳斯格外热情,好像明天就是世界末日,好像下一刻世界就会消亡、灰飞烟灭。

  她的指甲控制不住地将枕头掐出来明显痕迹,这还是景玉前天刚刚做的美甲,酒红色的底色,上面有漂亮的、小巧的珍珠,从中间断了点,很可惜。

  克劳斯压住她的手,不知道是谁过度,将真丝也扯出一道裂痕。

  这个断掉的指甲掐住克劳斯的胳膊,裂口处的尖锐刺抓出痕迹,就像是猫不小心留下的痕迹,一道,隐约透出点血,或许指甲上也有,不过因为指甲底色原本就是浓郁的酒红色,分辨不出这红。

  就像一只意外在沙滩搁浅的鱼,景玉得不到充足的氧气,她亲吻着克劳斯的手,与他在暗处而变深的绿色眼睛对视。

  现在的克劳斯先生看起来就像一只野兽,景玉曾从纪录片中看到过,狮子在捕猎的时候也是如此,将毫无反抗能力的猎物压住,咬住猎物的脖颈。

  大部分德国人惯于隐藏本性,整个民族都很压抑,但总有偶尔爆发的时候,像是从裂缝中轰然倾斜的洪水,无法休止。

  景玉听到克劳斯的声音,他抚摸着她还没有长到原本长度的黑发,控制不住地使用德语。

  人在无法自控的时刻,下意识出口的,永远是母语。

  或许这才是他的本性。

  但景玉并不讨厌。

  她喜欢被需要的感觉,也喜欢被拥抱。

  或者说,被克劳斯先生拥抱。

  只是景玉没有听清楚克劳斯先生最后说了什么,衣什么西什么的,她耳朵好似被海浪完全侵占,听力被神经强烈传递的因子严重干扰,其他的感官都像被麻醉,无法感受,思维能力也被短暂屏蔽,她很难用对待母语的反应速度去思考这音节组成的含义。

  等到克劳斯先生抚摸着她的黑色卷发,景玉慢慢回过神来,才好奇地问他:“抱歉,您刚刚在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克劳斯手指一顿:“我在说对不起。”

  他用中文又说了一遍:“对不起,有些失控。”

  他诚挚地为自己刚才的行为道歉,不过景玉认为自己并没有受到伤害,她甚至没有使用绫罗这个词语。

  这是两人交往三年以来,景玉第一次看到克劳斯先生濒临失控。

  尽管景玉认为这是可以接受的,但克劳斯先生明显对昨天的一切感觉到抱歉。

  为了能够表达自己的歉意,克劳斯先生大方地告诉景玉,她可以随意挑选一件珠宝。

  预约的珠宝商在第二天上门,他小心翼翼地向景玉展示着自己珍贵的藏品,都是一些还未镶嵌的宝石,有像鸽子蛋一样大的钻石,也有湛蓝的、毫无瑕疵的蓝宝石。

  景玉在这些东西之间犹豫不决,每一件看上去都是这么昂贵,让她难以抉择。

  克劳斯的休假还没有结束,他走过来,看景玉一脸纠结的模样。

  景玉正在看那个闪闪发光的大钻石。

  珠宝商也在极力推荐这个:“小姐,这枚很适合做成戒指,您很难找到这样——”

  话听了半截,景玉重新把钻石放回去:“算了。”

  克劳斯问:“宝贝,你不想要一个漂亮的戒指吗?”

  “太重了,”景玉头也不抬,继续研究其他的宝石,“戴着手指头痛,而且钻石本质就是碳,地球上的钻石储存量大到可怕,这本身就是你们资本家的骗局。”

  珠宝商听不懂中文,他见景玉注意力集中在蓝宝石上,开始极力夸耀它的成色和珍贵。

  但景玉还很喜欢另一枚鸽子血般的红宝石。

  克劳斯说:“不如都要了,权当下年提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无功不受禄——嗯,我的意思是,我不做那么多工作,不能拿这样珍贵的礼物,”景玉看他一眼,强调,“先生,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您听说过这句话吗?”

  克劳斯低头看她:“不想从我这儿再多取点吗?”

  “算了,天底下没有免费的馅饼,只有免费的陷阱,”景玉认真告诉他,“我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不贪心。”

  她最终选择那枚蓝宝石。

  次日,珠宝商把镶嵌好的蓝宝石项链送了过来,周围一圈切割精细的钻石,围绕着中间这颗蓝宝石,像是海的女儿落下一滴眼泪。

  中间还发生一个不太好的小插曲,原本克劳斯制定的旅行计划有七天,但在巴黎玩了不到四天,景玉就不得不回慕尼黑。

  格外耿直的希尔格在踢足球时候不小心摔断了自己的腿,需要做手术进行修复,这就意味着有些工作需要人做。

  克劳斯建议让景玉临时多雇佣一位员工,他这边有很多可靠的人选,如果景玉需要,随时能够推荐给她。

  但景玉想自己回去交接工作,她是这个店铺的负责人。

  两个人在这件事情上起了不大不小的分歧,最终,景玉忍痛割爱,提出用日薪500欧的价格雇佣克劳斯先生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