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撕枕犹眠
白辰一回车厢，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的包，在看到背包被蹭坏了一块后，很是懊恼地叹了口气：“我新买的包！”
“我回头另买一个送你！”廖斐立刻道，说完又快步走到最近的车窗边上，向外努力张望，“就你一个？韩祎和榴莲呢？”
“没看到。外面挺黑的。”白辰摇了摇头，想想又补了一句，“算了吧，这包只在商业街有卖，怪麻烦的。”
“不麻烦，回头让无光给你带。”廖斐将目光收回来，掏出标记，快速地联络起离开车子的几人。联络完后转头一看，只见杨灯楠不知何时已走了过来，正一脸凝重地望着失去意识的中年男子。付思远则安静地守在自己旁边，身上火焰摇曳，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乔清梦已经收了小弓，将粉色鬼灵抱在怀里轻轻地揉，似是在安抚。乔星河正站在她的旁边，正低声与她说着什么。
除开已经晕倒的中年男子外，整个车厢里，已再不见一个复眼成员。廖斐见事情似已告一段落，方转向付思远，眉头微微皱着，语气中带着些不解：“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付思远：“……”
“我没。”默了一下，他轻声说道。
“没有才怪。你刚才下手那么没轻没重。”廖斐略有些责备道，“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虽说现在系统不太管事，但真要再搞出人命来，鬼知道他还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付思远闻言，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又过一会儿，才听他轻轻道：“斐斐，我不想看了。”
廖斐：“嗯？”
“那本传真本。”付思远低声道，“那些你让我看的东西，我不想看了……”
廖斐：“……？”
“为什么？”她下意识地问了句，另一边，杨灯楠蹲在不远处，检查着中年男子的眼睛。他背对着两人，看似完全没有在意他们那边，耳朵却在捕捉到两人的对话后，悄悄竖了起来。
付思远缓慢地“嗯”了一声，似是想要解释，转头望了杨灯楠一眼后，却又不说话了。
杨灯楠头也没回地“嗤”了一声，拆了中年男子的皮带将他双手捆好，又将他的嘴给堵上，跟着便自觉地越过一地行李，向前走去。
他径自走到驾驶座旁，漫不经心地打量起面前的一排按钮，甚至还伸手摸了两下。廖斐正在与付思远说话，见状赶紧叫了起来：“你别动！我已经打电话让张哥回来了！”
杨灯楠“呵”了一声，点点头，正要从驾驶座旁走开，目光无意识地向下一掠，却见驾驶台的下方，一片空气正古怪地震荡着。
杨灯楠：“……？”
下一瞬，只见那片空气如丝绸般滑落，露出藏在后面的，一双属于虫族的眼睛。
“！”
杨灯楠一惊，下意识地往后退去，然而为时已晚——
一只手已从那眼睛的下方掠了出来，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
紧跟着，就听一声清清淡淡的、杨灯楠才能听到的女声响起，节奏音量仿若梦呓：
“标记完成。进入传送倒计时。”
*
“你……是觉得，那本子上的内容让你不舒服了吗？”
廖斐轻蹙着眉毛，努力理解着付思远的话，“是觉得学习起来有难度？还是从根本上觉得不认同？”
“我不知道。”付思远闷闷道，“或者说，不清楚。那些东西让我觉得不适，甚至有点不安……”
不安？
廖斐因为他的用词而抿了抿唇，正打算再细细问问，忽然前方传来一声闷哼。她慌忙转头向前看去，却见杨灯楠正踉跄着向后倒退，而他的面前，一道瘦小的人影正矮身窜出，飞快地跳下台阶，从前门逃了出去。
“杨灯楠？你没事吧！”廖斐吓了一跳，慌忙迎上，恰见杨灯楠转过身来，一眼望去，全须全尾的，没有任何伤口，胸口处却多出了一个莹绿色的钟表虚影，上面的数字正在飞快跳动着，像是正在倒计时。
“什么情况？！”廖斐惊了，“他们给你装了一个□□？？”
“不是炸弹，是传送标记。”杨灯楠冷声回道，脸色难看，“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人，她一直躲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取消这个技能，我们得想想办法。”
他胸前的倒计时已经进入到倒数两分钟了。只等倒计时一结束，他就会被直接传送到复眼窝里，他对此毫不怀疑。
“小乔，你下去看看，能不能把那人追回来！”廖斐立刻道，同时快步走上前去，对着杨灯楠的胸口连说了几句脏话。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杨灯楠的外衣砰地化为花朵，落在地上，原本装在口袋里的东西亦是散落一地。一根被透明塑料袋好好封着的蚯蚓辣条混在里面，杨灯楠低头看了一眼，神情立刻变得古怪起来，廖斐却全没注意，只顾低头研究着他胸口那个计时器。
“这东西好像并不是真实存在着的，所以也口吐芬芳也无法生效……”她咬了咬腮帮，面露焦躁，“这怎么弄？也没个施法范围的？”
“有也逃不掉。她们这组技能基本能覆盖副本全地图。”杨灯楠的眉头亦皱了起来，“你们没有谁有能打断技能的能力或者道具吗？”
廖斐紧皱着眉，摇了摇头，转头又看向白辰。白辰思索片刻，亦是摇了摇头。
“付思远的火焰能不能用？”廖斐脑中灵光一闪，“他的火能净化一些东西的！”
“净化没用。不过火化应该是能打断传送的。”杨灯楠淡淡道，“你要让他试试吗？还能买一送一。”
廖斐：“……”
“还有办法。”付思远突然道，“还有两个办法。”
杨灯楠冷淡地点了点头，又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倒计时器：“不过从时间来看，我们一个都来不及。”
“那是什么？”廖斐警觉道。
“杀人。”付思远道，“传送方或是接收方，想办法杀掉一个。”
然而杨灯楠胸前的倒计时器只剩下了一分钟不到，除非现在目标自己从天而降，不然他们根本不可能在一分钟之内解决这事。
廖斐大脑飞快转动着，咬了咬牙：“如果你在传送过去后，给我们留消息呢？我们可以设法再捞你出来。”
“我不能离你太远。作为一个召唤物而言，那样算是‘失格’，我会受罚的。而且我也不认为他们会给我发信求救的机会……”杨灯楠说着，往挡风玻璃外看了一眼，神情蓦地一变。
“你们最好快点拿主意。事情好像变得更糟糕了。”他说道。
他话音刚落，就见几道人影从前门窜上了车——最前面的是张哥，后面的则是乔星河，已经刚才陪他一起下车找人的乔清梦和粉色鬼灵。
“在不在，人都在不在？”张哥一上车就紧张地左右张望，很快又转向廖斐，“廖老板，情况不太好，我们最好是快点离开……”
他维持着一贯客气的语气，话语里却透着明显的畏惧与焦急。而廖斐，则在抬头前望的那一刻，完全理解了他的心情——
只见挡风玻璃外，隧道的深处，一双双虫族的复眼正如繁星般闪烁，淡淡的光芒自眼底透出来，明明是可以称得上瑰丽的场景，却透着一股说不出来的诡异气息。
廖斐见状，暗暗咬牙，突然道：“如果直接破坏画框呢？”
“嗯？”杨灯楠闻言一怔。
“如果直接把召唤画框毁了呢？”廖斐飞快道，“把召唤道具毁了，你肯定也没法在这儿存在下去了吧？我不信她们的技能还带穿时空的！”
“这倒是个方法。”杨灯楠眼睛一亮，旋即又皱起了眉，“但那东西不是那么好毁的……而且你不是希望我留在这儿和你一起对付蜻蜓？”
“这不是没别的办法了吗，两害取其轻。”廖斐飞快道，“实在不行还能靠传真本……你就说这法子行不行！”
杨灯楠略一迟疑，用力点了点头，廖斐立刻转头看向白辰：“白辰，你那个画框——”
“明白！”白辰早在他们之前讨论时就已将召唤画框从背包里翻了出来，听到廖斐这么说，半秒也没犹豫，就将手中的画框重重向面前的椅背上砸去。
虽然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既然廖斐有这个请求，那肯定有她的理由。再说，这画框本身也是托廖斐的福才拿到的，为她砸了，也不可惜。
反正依照廖斐的性子，事后的解释肯定会有的，赔偿也会有的。
于是他那一下砸得分外利落，一点没留手。
只听，“哐”的一声，画框没事，椅背缺了一块。
白辰：“……”
“用技能！”廖斐立刻道，白辰依言揉捏起手中的画框，一通操作下来，画框从方框变成了圆框，但无论是表面还是边角，都一点损坏没有。
“还是不行！”白辰答道，额头开始冒汗。
“把它给我！”廖斐扬起了手，才一说完，便听车窗外传来接二连三地砰砰声——
一只只碗大的昆虫，接二连三地扑到了车窗上，生着硕大复眼的脑袋转动着，嘴部探出小小的锯齿，一下下地在车窗玻璃上切割敲击上。
有几只径自穿过车窗的破洞飞了进来，廖斐当即丢出了几句脏话。付思远见状迅速上前，配合着乔清梦的小弓，将它们一一打落。
另一边，杨灯楠胸口的倒计时已经进入到了最后的三十秒。明显的拉扯感从身体下方传来，他只觉内脏都仿佛被什么吸住，正在重重地往下坠。这种奇怪而痛苦的感觉令他不由自主地弓起了身子，再度抬起眼时，却见廖斐正站在他的面前，手中拿着一朵绿色的小花。
那是召唤画框——杨灯楠恍然大悟。方才廖斐所骂的那几句脏话，原来不是在发脾气，而是在对着召唤画框使用口吐芬芳。
被变成花朵的召唤画框一下子显得脆弱起来，纤细的花茎似乎一掐就能断。廖斐拿着那朵花站在杨灯楠面前，眉头紧锁着，似是还有些犹疑。
杨灯楠望着那朵绿色的小花，却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它令他想起了那朵绿色的玫瑰。
“其实我在得知积分失效这件事后，曾经困惑了好久。”他低声说着，将那朵花拿了过来，“我不知道我来到这里是否是某个时间循环的一部分。可如果它是的话，那我为什么会放弃那么好的寻死机会，而要选择继续活下去？我一直想不明白这件事。”
他说着，将手指放在那纤细的花茎上，用力掐了下去。
“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
伴随着一声轻响，花茎被完全折断。杨灯楠胸口的倒计时瞬间停止，而后，他整个人都开始变得透明。
“人生底色都是相同的，痛苦且无聊。可有的时候，仅仅是因为一个人，它就能完全变得不一样，是吧？”
“什么？”廖斐懵了一下，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在这种场合下，提什么人生哲学，显然是十分装逼且不合时宜的。廖斐一脸懵逼地望着他，真的很想说你有这心思抓紧时间和我讲讲蜻蜓的弱点不行吗，再不然谈谈那个特殊道具的线索也好啊。
杨灯楠见状，却只是再次笑了起来，身影随即完全消失在了空气当中——因为召唤道具被破坏，身为召唤物的他，也被迫结束了召唤状态。
剩下廖斐一个人，原地蒙圈三秒，直到被付思远唤了几声，才如梦初醒地转过身去，帮着一起对付起那些源源不断飞进车厢的虫子。
*
不知这些复眼昆虫之间是否是有什么特殊的联系方式，在杨灯楠消失之后，它们出现的频率也肉眼可见地低了起来。再加上付思远和乔清梦的生猛，很快，那些扑进车厢的大虫子就被灭了个干净。
张哥见状，赶紧从座位底下钻了出来，掉转车头往后走去，路上顺便接回了平头哥和榴莲先生——平头哥被扔出窗外时滚出很远，还不幸扭伤了脚，榴莲先生便将他扶到了扶到了角落，一直看顾着他。两人之后便一直呆在角落里岁月静好，倒是没再受到复眼的进一步袭击。
直到两人回到车上，廖斐才算真正放下心来，转头去和白辰谈召唤画框的赔偿问题。乔清梦累到睡着，将粉色鬼灵抱在怀里当抱枕，乔星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脑袋，付思远则凭借着灵活的身躯，在前后车厢窜来窜去，简单打扫起一地狼藉。
从杨灯楠身上落下的东西，大多也随着他的离开而消失了。只剩下那个装在塑料袋里的蚯蚓辣条，付思远以脚挡着，左右看看，趁着没人注意，偷偷捡了起来，若无其事地收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张哥驶出隧道，另择了条路，绕了大概快一个小时，才终于将几人送到目的地。
因为平头哥有伤不方便，他便没有将车停在倒点车站，而是一路将人送到了非非便利点门口。还差几百米，白辰便注意到了便利店前的两条长龙，不由奇道：“怎么那么多人？店里生意有那么好？”
“不全是顾客，有些是来避难的。”张哥答道，“这附近有商场，本来好多NPC是在那里开店的。现在复眼入侵，大家都害怕，就寻思着要不要搬出来……廖老板应该知道这事？我听无光说了，你还要她搞什么资质审核？”
“嗯。”廖斐点了点头。大量NPC求收留的事，她前些天确实听无光提过了。正好她本来就存着要引商家到居民楼里开店的念头，就让无光把把关，抓住机会签几个靠谱的店铺进来。
“你想自己开商场？”白辰好奇道，“确实，这肯定比便利店赚。”
“商场什么的倒算不上。如果能搞成魔方大厦那种也不错……”廖斐说着，往窗外看了眼。因为杨灯楠骤然离场的关系，她现在心有些乱，说起话来也显得有些兴趣缺缺的，“不过有条件的话，肯定还是要引一些娱乐产业进来的……嗯？！”
视线从不远处的队伍中随意掠过，她突然被某个身影吸引住了目光。下一瞬，廖斐猛然站了起来。
坐她旁边的白辰被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又有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