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 第974章

作者:时镜 标签: 仙侠修真 天之骄子 三教九流 网游竞技

  当年见愁在鼎争中闹出很大一番动静,且又暴露出了自己崖山修士的身份,八方阎殿当然要派人彻查。但张汤生恐自己与见愁之间曾有过的那些联系暴露,便在阎殿众人判官往下查时,与彼时同样与见愁有牵扯的“厉寒”一道,隐藏了许多关键的线索。

  见愁那一座颇有猫腻的旧宅,被他封存了起来。

  “若有一日你要故地重游,宅邸依旧是原来模样,本官未动分毫。”

  张汤用这一句话做了结尾。

  他虽没言明,但这话里话外,分明是在说自己清正廉明,并未动她什么东西,且也是在警告见愁,藏好掖好别回头又暴露出点什么来,让他搅进什么是非里去。

  见愁与众人一道听他说话,听见八方阎殿诸位阎君修为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待听到“鬼斧”“黑影”“两仪珠”这些字眼时,心底便已凛然一片,想起自己自进入极域后,便几乎感应不到本与自己有心神联系的鬼斧的事;有中间这一层消息,让她眼皮直跳,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最末那本该最诡谲的枉死城旧宅,反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张汤倒没看她反应,只将自己左右手叠一起,都交插在宽大的袖袍里,放在身前,颇有点老神在在的姿态,只道:“能帮的也就这么多了,本官告辞。”

  “张大人?”

  见愁听他说出“告辞”二字,未免有些惊讶。

  “您要去哪儿?”

  自是回八方阎殿。

  张汤懒得答她,抬了腿,转身便走。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了见愁的意料,让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在这一刻竟十分无法理解:“大人要回八方城?可您先杀了楚江王,又已为我等开了方便之门,再回去必有千万般的危险,何不直接明投十九洲?”

  “待你们拔了枉死城、打进八方城再说吧。”

  张汤才不傻呢!

  这一场阴阳界战虽是由十九洲一方重启,可距离决出胜负还早。回八方城固然有危险,可若明投十九洲而十九洲一方未胜,那他不就只能等死了吗?

  八十年经营毁于一旦,孤注一掷——

  这种事,张汤不做。

  他连看都没多看见愁一眼,来时是怎样寡淡刻薄的一张死人脸,走时便是怎样寡淡刻薄的一张死人脸,半分变化都没有。

  见愁还想要劝。

  就算将张汤拉入十九洲阵营之中,凭他对极域的了解,不管是战斗还是排兵布阵,该都能派得上用场。

  岂料张汤好像完全知道她想法。

  这时候,他已经走到殿门口,还不等见愁再开口,便头也不回地扔了一句话,堵死了她所有还未出口的劝说。

  声音轻飘飘,跟他官袍袍角一样被风吹起来。

  “本官乃文官,岂可行打打杀杀粗人草莽事?不合适。”

  声音落,人已去。

  徒留满殿寂然。

  谁也没说话。

  文官……

  行打打杀杀粗人草莽事……

  不合适!

  见愁只觉得自己眼角都控制不住地跳了起来,一时简直想冲出去拽了这死人脸、刀笔吏的脖子质问:打打杀杀不合适,那刚刚一刀劈死了楚江王的那个到底是谁?文官个鬼啊!

  来得是意料之外,事办得雷厉风行,走时候更是干净利落,连点挽留的机会都不给人。

  明摆着——

  避见愁跟避瘟神似的!

  这样的人,曲正风还是头回见,站楚江王那残破的尸体前低头看一眼,倒是难得由衷地笑了一声:“此人性情,有点意思!”

  ☆、第483章 第483章 我要出关

  岂止是“有点意思”?

  见愁简直要被这一位判官大人的性情给气笑了,可抛开心中忽然生出的那种荒诞之感一想, 又觉张汤此人甚是清醒, 两头下注, 趋利避害的本事实在一流。

  因与她有过往的牵扯在,迫于她的“威胁”,他在今日帮了她一个大忙。见愁好歹也是崖山大师姐,又是十九洲大能之一,能代表十九洲几分,所以张汤这便是示好过十九洲了。

  但他并没有就此直接投向十九洲。

  在干脆利落地杀掉楚江王之后, 他竟然选择回到八方城,话里的意思俨然是不会在局势明朗之前站队倒戈, 除非十九洲真有本事拔了枉死城、打进八方城。

  如此一来,极域赢了,或者说没败,通敌的事情又没有暴露,那张汤就还是极域第一阎殿的大判官;十九洲赢了,或者说极域显出败相了, 他再弃暗投明也不迟,毕竟他曾先帮过见愁,十九洲没道理不接受他的倒戈,所以最终虽可能当不成个判官, 却也没有性命之忧。

  说什么文官不文官、打打杀杀之言……

  托词罢了。

  这刀笔吏压根儿不想掺和这一趟浑水!

  “见愁道友交游当真甚广, 连昔日大夏臭名昭著的酷吏都成了朋友, 倒叫人佩服了。”

  谢不臣难得讽刺的声音响了起来。

  见愁从纷繁的思绪中抽离出来, 看向他,便见谢不臣淡淡地看着自己,眸光里藏了几许平静的思量。

  于是她笑了起来。

  “谢道友谬赞,酷吏不酷吏是计较不来了,但天底下有句话,却总颠扑不破。敌人的敌人,当为朋友;仇人的仇人,自是同盟。谢道友何须佩服我?该是我要谢过谢道友才是。”

  又是暗流汹涌。

  这隐约透着点针锋相对的感觉,简直像是回到了当初同探青峰庵隐界的时候,每一句话里面都藏着只有他二人才能听明白、感受得真切的机锋与寒光。

  陆香冷看他二人的目光,再一次多了些探寻。

  曲正风却是随意点了点脚边上楚江王的躯壳,道:“见愁道友这一位判官朋友,行事看似乖张,实则极有章法。心底利益衡量地如此清楚的人,绝不至一句‘忍了很久’便猝起杀人,还敢在事后回八方阎殿,想来不是临时起意杀人,而是奉命杀人。如此,倒不必担心其安危。我等还是筹谋一番,算算接下来该如何做吧。”

  奉命杀人?

  这推断无疑十分匪夷所思,只怕换了旁人听见,都要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但眼下清醒在场的几个人里,见愁是赞同地点了点头,谢不臣面无波澜,陆香冷若有所思,竟无一个人反驳。

  显然,大家想的即便不是“奉命杀人”,也相去不远。

  接下来的事情便没什么疑问了。

  见愁与谢不臣的仇怨不是一日两日,张汤与谢不臣的仇怨更不是想就能解决的,眼下的确还有个烂摊子等着众人收拾,于是都默契地搁置下所有汹涌的暗流,先将大殿里的局面处理妥当。

  那无常族长老孔隐,早在被谢不臣制住的时候,就已经晕了过去。这本就是个欺软怕硬的,十分不中用。见愁把他从昏迷之中唤醒,略施手段,吓了他一吓,便迫他就范,叫他对今日之事守口如瓶。

  谢不臣、陆香冷与见愁、曲正风,则分头行动。

  出了阎君陨落这样大的事情,且又已经得到了关闭望台的下弦令玦,谢不臣与陆香冷两人当然不能再在此处待下去,便趁旁人还未发现,从这大殿里悄无声息地离开,返回鬼门关外十九洲那方通报情况。

  见愁和曲正风却另有打算。

  他两人艺高人胆大,又相信张汤有摆平这件事的能力,竟不急着走,只变回莲照、萧谋的模样,躺下来装伤重、装昏厥。

  过了两刻,原本只守在大殿外面的判官,总算觉出了几分不对劲。他进来一看,便被里面的场景吓住了,腿一软直接跪了下去!好不容易才爬到楚江王那尸首旁边,待认清那张脸,就惊恐地叫喊起来。

  事情立刻就大了。

  整个望台驻地都被惊动,人心惶惶,见愁与曲正风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了下去,“醒”来之后自然遭到了许多的盘问,但二人早预料到这情形,答得滴水不漏。

  问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只言他们进去之后,那十九洲两名修士猝起发难,竟将他们制住,并打伤了他们,昏迷之前只隐约听见说大判官张汤来了,之后发生了什么便一问三不知了。

  到底他二人算不上什么,三遍后便没人再问了。

  倒是为他们威逼的长老孔隐,在面对诸般盘问的时候,显得痛苦不堪,只隐晦地向审问的人透露自己对张汤的怀疑,却也不直接说明白了,如此便能维持住这一片汹涌的暗流,让十大鬼族、八方阎殿之间相互猜忌。

  毕竟,秦广王殿下的大判官张汤来了一趟鬼门关望台,恰恰好撞上里面打起来了,又在楚江王殒身之后若无其事地离开,怎么看怎么诡异!

  谁能不怀疑他呢?

  但忌惮也就忌惮在他这秦广王殿判官的身份上,众人总要想想想:他这样的修为,凭什么杀楚江王?跟那两个失踪的十九洲修士有关系?别人假扮的?或者,是什么其他更骇人听闻的可能……

  总而言之,事情到这一步,就已经与“莲照”“萧谋”没什么关系了。

  见愁与曲正风一合计,也分开行动。

  曲正风持下弦令玦留在鬼门关望台,以防意外;见愁则看着时机已然成熟,决定借无常族补征鬼兵之事,再往十八层地狱一趟,将等候在第十八层地狱的崖山、星海修士带出。

  期间,鬼门关前,争端不止。

  十九洲与极域再次发生了几场交战,互有胜负。这样的僵局已经持续了很久,连日来,众人都已经习惯。

  唯独傅朝生倍感无聊。

  “轰!”

  人在鬼门关前战场上,他轻轻弹指向前一点,便有一点米粒大小的绿色萤光,自他指尖飞出,落入潮水般的极域鬼兵阵中。

  霎时便如落进了油锅!

  以萤光落地处为中心,方圆十丈内所立着的所有鬼兵,皆瞬间被蔓延开的绿光吞没,一时凄厉地惨嚎出声!

  片刻后,竟化作血烟缕缕,凭空消散!

  超绝的手段!

  残酷的杀伐!

  这些天来的傅朝生,已经十分充分地向十九洲其余修士,展示过了他深不可测的力量。

  此时此刻,更令人侧目!

  战场上的情势虽然混乱,可一下清空方圆十丈的鬼兵,且还是这般毛骨悚然的场景。

  那无数鬼兵凄厉的惨嚎,着实令人心冷。

  中域修士这旁,封魔剑派的掌门章远岱远远看了一眼,便皱起了眉头,只觉崖山这一位来历神秘的“道友”,杀伐的手段实在是太过残忍,眼见这般惨状,面上竟连半点触动都没有。

  便是他们这样的旁观者见了,都觉过于冷血。

  章远岱摇头道:“到底非我族类……”

  站在他身侧的是北域阴宗的掌宗玄月仙姬,他这话声音虽然不大,却是被她听了个清楚,当下便淡淡笑道:“眼下大家共扛极域,章掌门这样想怕不很对吧?慎言才是。”

  章远岱心中一凛,心里虽不觉得自己把话说错了,但到底玄月仙姬颇有威严,且地位也高上他一截,又是女修,便也没争辩什么,只闭口不言。

  旁边人见状,当然也不再说话。

  只是众人心头到底都是什么想法,便只有自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