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是朋友 第25章

作者:阿亚梅 标签: 台湾小言

可菲一愣,讶异地看着我。

“我羡慕你自由、羡慕你的人生还有很多的可能性,而我人生的雏形已经在那里了。”我盯着四周牢不可破的水泥墙、冰冷的金属逃生门,觉得思绪只要在牛角尖里多钻几回,就能预见人生的尽头,“你说的没有错,既然人生只有一种标准答案,为什么不在交卷之前多给自己找点乐趣?我只是,太晚承认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已。”

可菲听出我的弦外之音,眉头一皱:“你该不会......”

“是褚克桓。”我充满歉意,“对不起,之前一直瞒着你。”

“褚克桓......?等一下,你是说2882的那个?”可菲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你们做了?”

“还没有。”我摇摇头,“我们想要的,是超越那件事的东西。”

“超越那件事的东西?什么意思?”可菲当然一听就懂了,只是想确认我所指的跟她所想的是同一件事。这是我第一次听见她的声音在颤抖,“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我也不知道。”我茫然,“他说要想一想该怎么做......”

“有什么好想的?!找个良辰吉时,Just do it,从此以后unfriend、封锁、不要再跟他有联络,就这样结束!”可菲察觉苗头不对,抓着我的肩膀,“惟惟,你应该还是想跟黎皓一结婚的吧?”

好问题,我想跟皓一结婚吗?真的发自内心“想”吗?经历这几个星期各种意料之外的际遇,我已经不知道答案是什么了......

望着可菲惊恐的脸,我能给的,只有茫然的沉默。

“Shit,你不会对那个2882认真了吧?你现在这样黎皓一怎么办?虽然他现在人在上海,不能陪在你身边,但不代表陪在你身边的一切就是真实!”

“那如果,”我深吸了口气,“如果跟皓一分开才是现实呢?”

“你疯了?!那个人会跟自己女朋友结婚、生小孩,然后平时在Facebook上晒恩爱,私底下却继续搞外遇。可是你跟他不一样,黎皓一才是你的真爱,趁现在什么都没做反悔还来得及,你现在就去告诉他,你过不了道德的门槛,不要再跟他联系。你结你的婚,他会再找下一个,不会再有第二种可能性了,这种人我看过太多.......”

“可菲,褚克桓真的不是那种人。”我顿了顿,继续说,“我曾经以为,他就是你描述的那种人,可是现在我知道他不是,我们只是在一个框架里,一直很迷惘地活着,就是这样而已。”

“你、你不能这样......”可菲于是更慌了,原本伶牙俐齿的她变得语无伦次,“听我说,带你去那场联谊是我不对,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I'm sorry,我真的很抱歉。我从来不会为这种事觉得我该道歉,可是,如果是现在这个样子,我无论如何一定要阻止你,这个游戏不是这样玩的......”

“你没有错,真的。”我真诚而平静地说。

但这些话并没有让可菲冷静下来,反而让她意识到,自己说的每句劝诫,就跟她掐着我臂膀的那双书一样进不了我心里,大颗大颗的眼泪于是惊恐溃堤:“Oh my God,你真的不能这样做......我应该要去吃你的喜酒、高调祝你幸福、羡慕你有一个美好的人生,不应该是现在这样......”

可菲声嘶力竭看着,最后虚脱地倚在我肩上,我轻轻回拥她,没有出声。

我这才明白,原来可菲也是信奉人生有标准答案的那种人,她只是一直没有获得应考资格,搜集上司公司股票代码的床伴、炮打八国联军的游戏,从来不是她自己的选择,那是她对寂寞的抗议。

可叹,人生从来就没有标准答案,只是这个世界一直假装有,写完满版试卷纸的答案后,我才意识到这荒谬的事实。当人生的雏形就在眼前,还有破釜沉舟改道的必要吗?

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响着铃,可菲闻声后立刻与我分开,匆忙拨掉满脸眼泪。

“是皓一。”我盯着手机荧幕上闪烁的来电提示,头一次萌生想撕毁试卷中途弃考的冲动。

“听我的,忘掉你刚才说的话,接起这通电话,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现在要恢复原状都还来得及,千万不要冲动......”可菲再次提醒我。

我没作反应,只是滑开荧幕接起手机:“喂?”

“惟惟,你现在方便说话吗?”彼端的皓一听起来有些彷徨。

“还可以。我也有些话,本来打算晚上跟你说......”

不等我说完,皓一已经率先透出震撼弹:“我爸今天早上出车祸,他走了。我今晚就会回台湾,有什么话等我们见面再谈。”

我震惊地握紧手机,再也发不出只字片语,几个画面、几个脸孔盘旋在脑海中,催促我想像不久后可能发生的未来。

这场莫名其妙的考试,交卷时间也是莫名其妙啊。

第二十五章 亡命之徒的未来式

皓一回台湾了。

更正确的说法是,他人是回来了,我却没第一时间见着他。由于事出突然,皓一返台的航班资讯、落地机场我一概不知,根本无法为他接机。直到当晚我接到久违的台湾号码打来的电话时,才知道他已身在南部老家,原来他搭了上海直飞高雄的航班,彻底避开在台北与我相见的可能性。

我当然可以理解皓一的归心似箭,但是,身为一个未婚妻,家里出这个大的事,我无法像个边缘人袖手旁观。

“真的不需要我下去陪你吗?”隔着电话我问皓一。

“不用了,现在家里一团乱,我妈她现在情绪不太稳定,也没心情招呼你。”

“我不需要招呼啊!我只是想帮点忙,你们家只有你一个小孩,我之后要嫁进你们家,我也想替你们——”

“惟惟。”皓一打断我的话。

我本能地想问他怎么了,却察觉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直觉告诉我,皓一接下来要说的话,可能不会让我太开心。

“结婚的事,我还没跟我家人说。”皓一说得有些心虚。

果然如此,我怎么一点都不意外呢?

我努力压抑着怒气,好不容易在脑中找到能说服自己不跟皓一起冲突的理性,说不出懂事乖巧的理解话语,沉默聆听已经是我现在所能做出最大的让步。

“现在也不适合跟她提这件事,我想先把我爸的后事办完,再找个时间——”

“不用说,我知道了。”我闷闷地打断他,“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跟我说。”

挂掉电话的那一刻,我突然觉得皓一的“回来”,是回到离我更遥远的地方,尽管他将我摆在未来蓝图里,然而,未来终究未曾到来,那条由“现在”通往“未来”的时间轴似乎从来没有移动过。

在皓一的内心深处,究竟有没有把我当作家人看待过?我不想知道了。

此时此刻,我只想计划一场任性的逃亡。

那天下午,我还没想清楚逃亡该怎么进行,褚克桓倒是先发了讯息给我。讯息里只说有话要说,却不透露任何摘要,显然在暗示我得跟他见面聊。于是,我将一间鲜少光顾的酒吧名片照了相、回传给他。

看见他已读后的沉默,我相信他很清楚,那就是我们今晚见面的所在地。而我们从头到尾都没有约定一个确切的见面时间,潜台词是不见不散,我俩了然于心。

身为专业的罪犯,留下的线索、资讯应该越模糊越不容易出问题,该说褚克桓跟我会很有默契?还是我们都有当好共犯的本领?我苦笑一下,不愿多想,反正今晚见了面就会有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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