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不能是朋友 第21章

作者:阿亚梅 标签: 台湾小言

从机场回到市区的车程,来不及想清楚等下去的意义,却想了另一件事。

事已至此,我不能再从褚克桓面前逃跑了,我必须见他一面,坦荡地面对我跟他发生过的每一件事,弄清楚我们对于彼此的意义是什么。定义清楚了,我才能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我回台北了。”我发了讯息给褚克桓,“晚上有空见面吗?”

“今天可能没办法。”几分钟,他用看似不确定的肯定拒绝了我。

这是我头一次被他拒绝。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今天无法,改天也不是不行。然而,我在意的不是时间,而是被拒绝。在我面前,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我反复读着那几个字,觉得自己像站在电扶梯上的乘客,被另一个更匆忙的旅客经过、沉重的背包随后甩上,顺手狠击了我。

果然,被喜欢的人拒绝,还是会刺刺的、酸酸的,有点在意。

我当然可以很潇洒地说,没关系等你方便再见,但对褚克桓我做不到,在此时此刻的今天,这种话更说不出口。褚克桓与我,不是那种现在温柔体贴忍让一下就可以展望长远未来的关系,我们之间从来都只有“现在”,“明天”或“改天”永远是无意义的时间概念。他曾经枉顾一切会毁坏我生活的可能向我表白,我也可以当个坏孩子,装作不懂事地任性求见。

“见这面对我来说很重要。”我重申自己的诉求。

讯息已读。经过一分钟、两分钟......我紧握电话的手心渗出汗水,有些慌了,好不容易挨到第五分钟。

“抱歉,今天真的不行。”褚克桓仍给我软钉子,“你没事吧?还是我下班前找个时间打给你?”

依然没有得到今晚不能见面的理由,但直觉已告诉我,那与高子媛有关。突然想起过去几次见面,除非我问起,否则褚克桓很少对我提到她,毕竟那不是什么能让我们开心的话题。

很少提,不代表他不喜欢或无法忍受。

褚克桓曾经埋怨自己的婚约是“被选择”,但他也说过,自己无法放下高子媛一走了之。所以,他其实是有选择余地的,当他把我和她的优先顺序排列出来,他就做出了选择。

我,就是不被选择的那个其他。

意识到这点后,我没有再回硬褚克桓的讯息。既然我不被选择,我们之间更没必要定义,甚至不需要道别。

我收起对话视窗,心想,这种结束方式是最好的吧?越潦草越自然、越仓促越没负担。仿佛只是久未联络各奔东西的故友,一个心血来潮信手拈来的闲聊,聊没几句,被其他工作叫去忙,一转头就忘记彼此,等到想起来也是去持续话题的冲动。

只不过,潇洒不是一时半刻就能做到的,胸口开始萦绕着一股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只好再度翻查手机,期盼着褚克桓会多补一两句让我好过的话。

然而没有。

我放下手机,但讯息铃声随即响起,我紧张兮兮打开来看。

是工作专案群组塞进的讯息,我懊恼又麻木地回复着,解决了Marketing(Marketing:行销部)的销售亮点摘要,下一个RD(RD:研发)的包装问题又像跑步机输送带源源不绝地送到我面前,而我却只在意隔壁褚克桓的对话框有无声息。

稳定交往了三年,一直待在舒适圈的我太久没有经历这种暧昧浮动的失落,抗压性也退化不少,为了这种程度的风浪患得患失,还跟少女一样在心痛,我的理智为自己感到羞耻。

群组内看似风平浪静,从Marketing解决到RD,身为PM(PM:专案经理)的经验告诉我,蝴蝶效应的下个顺位八成是SWRD(SWRD:软体研发)了,我知道那几个工程师一向不太敢麻烦我,估计正在酝酿怎么发问,我也不想靠手机跟他们沟通,索性抛开那些心神不宁的情绪,向司机更改目的地。

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公司,长驱直入找了SWRD讨论,同事们见到我,全都吓了一跳,他们知道我今天还在休假,急忙说那些事可以命运再讨论,我打趣着说因为我有预感知道你们也快要遇到问题,却在心里翻自己白眼,鬼咧,这么积极也不过是避免自己胡思乱想。

说到底,还不是因为褚克桓。

整个脉络认真归纳起来,还是这么丢人。

我好不容易解决完所有的问题,法力耗尽的我来到茶水间喘口气,依然不争气地翻手机查讯息,结果是一样的徒然。

真是够了!

我已经亲手结束这一切,到底还在期待什么?!

懊恼的同时,一道凹凸有致的曲线贴上我的背,白细的手臂勾住我的脖子:“在传讯息给谁?”

我吓了一大跳,像作弊被抓到的学生七手八脚地灭证,一阵兵荒马乱后,才发现来的人是可菲。

“你干嘛反应那么大?”可菲觉得莫名。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我问软体部的,他们说跟你开完会了,我猜你会来这里。”可菲俏皮地眨眨眼,“上海探亲之旅还好吗?”

“嗯。”我疲惫地点点头。

“怎么了?问题没解决?”

“老问题没解决。还有新问题。”我意有所指,没说新问题是什么。

大概是这个产业待久了,我们总在帮人“解决问题”,也总习惯性地预设“问题解决一切天下太平”的前提。但事实是,解决所有的问题只代表产品会顺利发行,不代表它能大卖;而解决了爱情的问题、保证了顺利结婚,婚姻生活就会美满吗?更何况我现在的结婚进度,充其量只算是没过关的产品提案,根本走不到执行与上市。

“是哦?好啦,不要不开心了,就跟你说好好享受这段伪单身时期了嘛!”可菲三言两语地安慰完我,眼神闪烁着春心荡漾的光芒,“猜猜我前几天钓到了什么货色?”

“什么 ?”

在我还没反应过来可菲在说什么之际,一支手机近距离映入眼帘,近到我来不及切换焦距,只知道那似乎是一张照片,只是糊得看不清楚。等我终于进入状况,对到焦点,才发现那是一张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照。

“He is from Germany!你懂我的意思了吗?本人炮打八国联军的伟业终于达成了!”可菲兴奋地呐喊着。

霎时,我从昨晚开始绷紧、拉扯过无数次的理智线,就这么被拔断了。脑中一片黑暗,释放了我这两天的疲惫,我有些恍惚,肠胃正在翻腾,一股无法抵挡的力道不受控制地直冲脑门,最后,所有跟皓一、高子媛、褚克桓相关的不愉快情绪,全部如呕吐般吼出——

“你够了没?你跟我分享这些到底想得到什么?!证明你比我更自由、男人缘比我更好?跟上是公司和外商公司的男人上床,骗自己一个人也很好,这是什么可悲的人生?一直告诉我结婚前就该大玩一场,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毁灭别人的人生?!还有,你根本不是真心在意我去上海怎么了,从来不是!”

我连珠炮似说完,瞥见可菲傻眼呆愣的表情,这才清醒过来。

可菲怔怔地眨两下眼,微皱的眉心流窜着不解与无辜。如果刚才那段话的内容是我想得那样,那么,伤害已经造成了。

“等一下,我只是......”我走近她,试图对她解释。

“不用说了!”可菲高举右手示意我别再靠近,她一步步往后退去,眼神冷得像冰,“不要再过来了,我自己会走。”

管晶圆代工厂的同业友人曾经告诉我,晶圆厂最不能发生的意外就是跳电,有什么万一,整批晶片都会是不可逆的作废。我回顾着刚才自己的理智断线,如果那也称作“跳电”,那我整个生活基本上也可以报废了。

而要细数崩坏的整批损失,又该从何计起?

我背叛了皓一,把舒克和当作我对恋爱关系不满的出口,现在,恶毒的言语还刺伤了可菲。我的崩坏,究竟还会使多少人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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