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归来时 第114章

作者:赏饭罚饿 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来。”燕山把猫放到她怀里去。

  这小东西个头不大,沉甸甸的挺有分量,观亭月险些没抱稳,手忙脚乱地托在胸前。

  那猫左右张望,发现和自己预想中的不太一样。

  此时此刻终于意识到让面前的两脚兽给骗了,甚是哀怨地扒在她肩头,忍辱负重地接受抚摸,朝燕山“咪”了一声。

  这猫不知是不是有人养,毛色鲜亮,挺干净的。

  观亭月一把一把撸着它的后颈,手感意外地不错,她听着黄猫不时哼哼唧唧地叫唤两下,说不清是舒服还是委屈,横竖也不懂,一律当做是撒娇。

  她玩了好一阵,有感而发地开口,“好可爱啊燕山。”

  后者本在出神,闻言先是一愣,随即才明白不是在说自己,带着莫名萌生的醋意摸了摸鼻尖。

  *

  临河的这条街走到尽头,会穿过一个深邃的小巷。

  和先前所见的盛世之景不同,此地阴暗萧条,砖与砖之间的坑洼里流满了脏污的水,一直延伸到明渠中。

  低矮破漏的房屋后不时传出几声有气无力地咳嗽。

  阳光无法涉足的角落里,许多眼睛悄悄打量着过路的行人。

  每个城镇都会有这么一处见不得光的地方,这并不稀奇。

  此处大概鲜少来过客,因此观亭月和燕山难免受到探究的瞩目。

  “从前高阳氏冗兵冗官,无论是京中还是地方上皆养着一大批混吃混喝,不学无术的世家子弟。这些人多是皇室里的旁支,有的更是极偏僻的血脉了,每日只管摆阔气,讲排场,反正有朝廷发俸,游手好闲,什么也不干。”

  观亭月的视线扫过逼仄浊臭的房舍,“据说当今登基后撤掉了许多卫所衙门,叫他们自食其力去谋生路。”

  “对。”

  这些矮房拥挤在一起,内里黑压压的简直分不清白昼。

  燕山瞥见一个苍白瘦削的男子阴冷地抬眸看着观亭月,便不着痕迹地牵起她的手。

  “但是好逸恶劳了一辈子,哪有那么容易变,纵然一人分个一两亩好田,大多也是卖了去喝酒赌钱,有银子时无度挥霍,没钱就上街去讨饭,人见人厌。”

  这便是如今的高阳皇室。

  她环顾四下,“所以,他们都在这里了?”

  “能在这儿的还算是好的。”燕山道,“饿死的,病死的,冻死的,不计其数。百姓大多知晓他们是什么德性,连当花子也没人肯施舍半个铜板。”

  观亭月一时有些沉默。

  她虽然知道大奕王朝外强中干,早已烂到了根上,但没想到它会烂得如此彻底。

  昔年襄阳城闭而不开的一战,她开始还只认为是朝廷之人工于心计,不可理喻。而今想一想,似乎也不稀奇了。

  连守城的兵都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那些京官又能光风霁月到哪里去?

  出了巷子,面前是另一条热闹的街市。

  走没几步,不远处就见官差来来往往,像是有何事发生。

  “快到安南王府了。”

  燕山看出她在困惑,提醒道。

  “前日下的圣旨,安南王软禁在了京城,这座府邸怕是要查抄。”

  难怪会有这么多官差。

  自古砍头、抄家、游街乃是百姓热爱围观的三大戏,其中抄家排第二,眼睛尖的能有机会窥得达官显贵们的些许珍宝藏品,以饱眼福,长长见识。

  故而王府十丈外便站满了无所事事的闲人,或推或挤,很是热烈。

  “诶,你们别挤,别碰我的摊子……别攘啊!”

  这十丈处刚好有个单薄的货摊,小贩艰难地用手维护着自己的物什,和一帮大老粗们斗智斗勇。偏不巧那官差扬声喝止,人群往后一退,只听“哐当”巨响。

  “啊啊啊啊——”

  他卖的不知是什么鸡零狗碎,随着摊子一掀,顿时撒得满地皆是。

  “我的东西,我的东西……”

  小贩忙跪在地上捡,亦有不少看客见状转身来帮忙的。

  观亭月横竖无事,撩起裙摆弯腰替他拾了两块玛瑙扳指。

  也就是在此时,一叠乱七八糟的白纸与书册落入视线之中。

  她信手捞走,不经意瞥了两眼上面的内容。

  那约莫是本手记,写着家中琐事,日常花销,或零零散散要拜访的亲友住所,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观亭月刚想还回去,忽然脑子里打了个激灵,又将这些文字反复看了好几遍。

  燕山见她神色有异:“怎么?”

  她没有多言,只把手记递到他跟前。

  燕山何等聪明,仅一眼就看出端倪。

  ——这字竟与那张来历成谜的书信笔迹一模一样!

  显然出自同一人之手。

  二人默契而无声地相视片刻。

  他把玩着手里刚捡的玉镯,语气随意地问那商贩:“你这玉镯什么价?怎么卖的。”

  小贩忙着收拾残局,抽空才应道,“三百二十两,客人您好心,给个三百两就成。”

  “三百两?”燕山故作吃惊,“镯子我瞧它普普通通,何以值这许多钱?”

  “您还别不信。”他骄傲道,“这可是前朝宫里的东西,你对着光看那玉质,不知比那寻常的玉镯细腻坚韧多少。”

  听见“前朝”二字,他在心里“咯噔”一下,说话却不紧不慢,“前朝宫里的东西,你怎么会有?”

  “不怕告诉您。”小贩扶起被掀翻的摊子,“我干爹从前便是在宫里当值的,皇帝皇后身边说得上话的大太监!几十年来得了不少赏赐呢。”

  “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我也不会卖他留下的物件,唉。”

  观亭月紧接着追问,“这手记也是他写的?”

  “啊。”摊主远远看了一眼,“那是我要扔的,不值钱。”

  “你这位干爹呢?他人在何处?”

  “嗐。”小贩将架子重新支好,“他早死啦,前朝一倒,他就死在了宫里,尸体还是我去收的。”

第91章 成日抱着它不放?你就这么喜……

  这位老太监的名姓叫做王成平, 听上去普普通通,并没有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

  当年西宫太后身边大红大紫的太监她也略有耳闻,可此人似乎不在其中。

  但那小贩坚持称:“是因为他岁数大了, 最后十来年太后便让他留在宫中养老, 你们二位如此年轻,没听说过也是人之常情嘛。”

  “……不知是真的, 还是他为了卖货物编造的说辞。”

  回去的路上,观亭月犹在琢磨那份手记。

  而燕山在把玩玉镯。

  玉镯是买的,手记则是添头送的。

  “别的不好说,至少这镯子确实是真东西。”

  他将玉镯对准日光, “寻常的玉多少会掺些杂质,此物难得纯净,几近透明,且我握了快有一炷香时间, 依然冰凉沁手。他所言不虚, 这玉三百两在黑市里绝对拿不下来。”

  说完,便执起观亭月的手, 把玉镯带了上去。

  他左右瞧了瞧,冰肌莹玉, 甚是满意。

  “你小心着点,和人打架的时候可别摔坏了。”

  她放到眼底欣赏片刻,于是活动了一番手腕, 将其仔细地遮在袖下。

  “嗯。”

  两人刚回金府, 江流和三哥似乎还在外面,府里的小厮却急急忙忙送来一封信,说是给观姑娘的。

  观亭月伸手接过,猜测道:“八成是大哥。”

  还没等她拆开, 后者又从怀里抽出一份,恭恭敬敬递上,“这是给侯爷的。”

  燕山微微惊讶,“我也有?”

  平日军报大多是亲兵整理后再由他批复,很少收到邮驿的信。

  观亭月手里的信件却并非出自观长河,她一目十行读得很快:“四哥写来的。”

  “他从大哥那里得到了我们的消息,大概是心急,先写信想问问平安。”

  燕山颔了颔首。

  观亭月:“你的呢?”

  他把信纸一扬,“李邺寄的,万寿节快到了,催我尽快回京。”

  末了,双方不言不语的对视,最后都无奈一笑。

  “那你还瞧我作甚么?”观亭月将书信随手塞到他怀中,“走吧。”

  知道留在襄阳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养病,其实她的伤早已好得差不多,余下的所谓还须调养的部分,在她看来大多可以忽略不计。

  大夫们总是谨小慎微,动骨伤筋皆恨不能让人躺上十天半月,再喝个一年半载的药,非得要恢复到完美无缺才算是正常人。

  观亭月自己不兴这些,反正问题不大,只要能下床就算是全好了。

  启程日定在清明雨后,给观林海上完香,他们便动身往北。

  观天寒要与金词萱去嘉定同大哥会面谈生意,届时再一道来京城相聚,此番就不和他们同行了。

  而万寿节在五月初一,紧赶慢赶,时间还很充裕。

  抵达京师广宁门外正是四月二十六,刚下过一场雨,地面是湿漉漉的水气,偏北之处果然要比南边气候更凉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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