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有疾奴家有药 第274章

作者:沧海明珠 标签: 古代言情

  忘忧猛然抬头看见赵祯,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半晌不敢说话。

  “怎么了?这才几日不见,就不认识自己的夫君了?”赵祯故作轻松的笑道。

  “你陛下怎么来了?”忘忧说着,就要起身下榻。

  “别动。”赵祯一把按住她,“好好坐着。”

  忘忧往里靠了靠,赵祯便贴在她身边坐下,拿起那本医术翻了翻,叹道:“朕这几天都像是架在火炉上烤,心里那样记挂着你,你就一点也不挂念朕?”

  忘忧伸手抚上赵祯的脸庞,轻声叹道:“这才几天的时间呀,怎么就瘦了这么多。”

  赵祯抬手握住忘忧的手,柔声说:“你有几天没照过镜子了?”

  “嗯?”忘忧一时没能明白这话的意思。

  赵祯的手指轻轻地划过忘忧的脸颊,停留在下颌上捏住,叹道:“你自己都不知道你自己瘦了多少?瞧这下巴都尖成莲花瓣儿了。”

  忘忧心里升起一股异样,忙别开脸,低声说:“别闹。”

  “忘忧。”赵祯伸手把忘忧的脸轻轻地掰过来,亲昵的贴着她的额头,低声问:“你想不想我?”

  忘忧紧紧地攥住赵祯的手,好半晌方把心底的澎湃压下去,轻轻地说了一个字:“想。”

  赵祯低头吻住心心念念的人,手上也紧紧地捏住了她的腰。然而尚未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听见门帘一响,有人说:“陛下,娘娘该喝安胎药了。”

  “”赵祯暴怒,一个“滚”字刚到嘴边,在看清来人之后又咽了下去。

  孙若雪端着一碗褐色的汤药一脸平静的走过来,说:“今天胎像刚稳了些,可不能大意了。皇后肚子里怀着的可是国朝的未来,若有闪失,这一院子人的命也不够赔的。”

  赵祯脸上很是尴尬,咳嗽一声起身离了榻席。

  忘忧接了汤药,低声说:“我自己有数,你去忙吧。”

  孙若雪又扫了赵祯一眼方默默地出去了。

  忘忧忙替向赵祯解释:“她在乡野之间闲散惯了,一向不守规矩。陛下别介意。”

  赵祯再次坐下来把忘忧揽进怀里,轻叹道:“朕自然不会介意,她也是为了咱们的孩子。”

  忘忧点了点头,靠在赵祯的怀里把汤药喝完。赵祯忙用汤匙舀了一颗糖渍山楂送到她的嘴边。忘忧低头把山楂含在嘴里,枕着赵祯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累?”赵祯低声问。

  “还好。”

  “随朕回宫吧。”

  忘忧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陛下,臣妾这次任性妄为,让你为难了。臣妾愿意在这里多住些日子,也好给朝廷一个交代。”

  赵祯闻言忍不住皱眉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朕已经让李舒和沈熹年带人查抄了张吕两家。难道你非得等着他们人头落地才肯回宫?”

  忘忧无奈的笑了笑,问:“陛下这是生臣妾的气了吗?”

  赵祯把怀里的人扶起来,让她跟自己面对面,看着她的眼睛说:“忘忧,你可知道朕每天都去未央宫,可每次朕去了,看见那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却没有一点生机的样子,朕的心里是什么滋味?”

  忘忧往后退了退,跪在榻上说:“陛下是臣妾的夫君,更是天下君主。如今陛下新政刚刚开始,需要朝局稳定。臣妾不能为陛下分忧,却在这种时候因为宏儿被害之事而心神俱乱,致使行为失当。让陛下劳心劳神,真是罪该万死。所以臣妾自请在此反思己过,也算是给那些朝臣们一个交代。如此,他们当能平复心中的愤愤不平;如此,才能君臣一心;如此,才能兴新政,除旧弊。”

  赵祯愣愣的盯着忘忧好半晌,方问:“你这是早就想好了的?”

  “是的,如果有必要的话,臣妾也可以放弃中宫后位。”

  “你说什么?!”赵祯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瞪着忘忧。眼前这个女子曾经是他的最爱,如今也是。他为了能跟她结为夫妻费劲了心机,而如今,他费尽心机做到的她却这么轻而易举的说不要了。

  忘忧自然知道赵祯的震惊和愤怒,也能体谅他的此时的伤心,但这些天她每天都在想的一件事情就是把张吕两家抄了,把这两个大世族从朝廷中抹去之后,整个朝局就会失衡。跟张吕两家站在对立面的那些臣子们会风头无两,甚至会牵制皇权,让天子新政依旧无法顺利的实施。

  而且,就算是为了自己腹中的孩子忘忧也不想再回到权势争斗的旋涡中去,后位对她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肚子里的孩子才是,眼前的这个男子才是。为了这两个人,什么样的荣华富贵权势地位,她都可以抛弃不要。

  “臣妾知道陛下这次为了臣妾的事情操碎了心。但是臣妾想要的结果陛下已经给了,臣妾为了报答陛下的这份恩情,不想让陛下为难。所以自请废后,留在这暮云观里日夜修行,为国祈福。”

  然而此时此刻赵祯显然是没能明白忘忧的心思,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狠心,她居然这么轻易地说出了“废后”两个字,这让他之前所做的一切都没有了意义。

  “你”一时之间,恨意,酸楚以及失望等情绪汹涌而来,让他怒火中烧,抬手指着忘忧半天说不出话来。

  “陛下息怒。”忘忧躬身伏在榻上。

  “你很好!”赵祯一甩袖子,愤然转身便要走。

  “呃”忘忧痛苦的沉吟,按着肚子倒在榻上。

  赵祯走了几步又急匆匆的折回来,焦急地“忘忧!”

  “六郎”忘忧伸手抓住赵祯的衣袖,皱眉说:“你不要怪我。”

  “不要说这些了!你究竟怎么样?”赵祯急出一头的汗来,伸手把忘忧搂进怀里朝外面喊:“来人!快来人!”

  “怎么了?皇后有何不妥?”孙若雪急匆匆的冲了进来,身后跟着姜兰白芷等人。

  “快!快来!”赵祯忙喊道。

  孙若雪顾不上行礼,上前先扣住忘忧的脉搏,半晌之后方皱眉问:“陛下跟皇后吵架了?皇后这一胎先先后后折腾了许多回,如今好不容易稳住了,陛下又来跟皇后吵,若是您不想要这个孩子,不如早说!”

  “你!你”赵祯的滔天怒火别在肚子里,却也是无可奈何。

  孙若雪自然不看赵祯的脸色,只说:“陛下请先那边坐,皇后需要平躺,臣妾要给她施针稳住胎像。”

  赵祯忙把忘忧放在靠枕上,然后起身离开。

  孙若雪取了针包,选银针,在忘忧的手以及手臂上一一刺下去。赵祯在一旁看着那一根根的针,只觉得像是一下一下扎在自己的心上。

第315章 值不值,但求一醉

  孙若雪的针灸术可谓炉火纯青,不消片刻的功夫,忘忧的脸色便渐渐地缓过来了。

  赵祯从旁看着,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藏在袖子里,没有人知道他的手心里都是汗。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孙若雪开始起针,直到把最后一根银针拔出来,赵祯攥紧的手方缓缓地松开。

  孙若雪把银针收起来,淡淡地说:“好了,有话好好说,不要再闹脾气了。这孩子托生在你们二人的膝下也不是来受罪的。”

  赵祯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孙若雪收拾东西走人,也没再责备谁。

  赵祯叹了口气在榻上坐了下来,然后弯腰把脸埋在掌心里。许久,方说:“你不喜欢禁中,想要在这里住些日子,那就安心地住吧。你身边有孙夫人在,朕也是放心的。相信这里有神明真人的护佑,我们的孩子一定能够健康的出生。至于外面那些事情,都交给朕去处理。”

  “多谢陛下体谅。林家的事情到此已经是一个终点了,家兄和臣妾只想让谋害宏儿的凶手得到律法的制裁。如今罪犯伏法,宏儿自然也可以安息了。至于我们的孩子——灵熙有贵妃照应,想来是不会受委屈的,臣妾腹中这个也请陛下放心,臣妾一定会把他安安稳稳的生下来。”

  赵祯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好。那你好好地休息吧,朕先走了。”

  忘忧没说话,赵祯虽然说走,但依旧坐着没有走。

  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

  屋里的空气都好像凝固了,让人感到窒息。

  忽然一只雀儿停在了窗户外面的竹枝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赵祯心里气恼,忽然抬手从跟前的果盘里拿了一颗枣子朝着那雀儿丢了过去。小小的雀儿扑棱着翅膀飞走了,只留下纤细的竹枝轻轻地摇晃着。

  忘忧叹道:“这又是何必呢?它也不过是偶尔停留片刻,即便你不赶它,它也是会飞走的。”

  赵祯冷笑一声,说:“是的,留不住的,就算是费尽心思也留不住。”

  “……”忘忧一时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解释什么的都是多余的,此时她不回宫自然有她不回宫的原因,为了成就眼前这个人,她愿意吞风咽雪,愿意忍受所有的委屈。但却只不愿意看他失望的眼神。

  “我……”赵祯缓缓地起身,后面的两个字含在舌尖尚未吐出口,门口的沈熹年忽然进来打断了他的话。

  “陛下,观里的师傅说太后娘娘灵位前的贡品已经准备好了,问陛下何时过去上香。”沈熹年躬身说。

  “……好,那这就去吧。”赵祯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沈熹年转身送赵祯出门之后并没有跟着他离开,反而又转身回来了。

  忘忧听见脚步声抬眼看过来,又沉默地垂下了眼睑。

  沈熹年自己拎了一个蒲团丢在忘忧的榻前,然后也不行礼问安,直接盘膝坐在了蒲团上。

  忘忧扫了沈熹年一眼,缓缓地说:“你要是劝我回宫,就别开口了。”

  沈熹年摆摆手,说:“从小到大你都活的比我明白,不管是大事小事你都看得比我透彻。我只是有些疑惑,所以想请皇后殿下指教。”

  “何事?”忘忧问。

  沈熹年也不多说别的,只问两个字:“值吗?”

  忘忧仰头看着屋顶,沉思了好半晌方回道:“值,也不值。”

  沈熹年仰着头,平静地问:“敢问皇后,何谓值,何谓不值?”

  “用一个中宫后位换取天子新政的顺利推行,这就是值。”忘忧叹了口气,又自嘲地笑了笑,说:“然而因为此事让他心中不快活,这对我来说又是大大的不值。”

  “所以,你今日是以国母的身份做出的决定?”

  “这些日子我想了又想,反反复复的斟酌之后才断定,若是新政不能顺利推行或者因我的缘故而废弃,那将是他一生的遗憾。而今日他的不快活也不过是短暂的,相信假以时日,这一点不开心终将会被许许多多的开心冲淡。他会是一代明君,这也是国朝百姓的福泽。而我,不过是一介女子罢了。”

  “皇后决定以自己的幸福成全他的大义,这是天下人之幸。然而世事难料,纵观历史,有多少新政都是千难万难。而且,以我对当前局势的判断,皇后虽然是一国之母,但后族的权势并没有大到影响朝局啊!”

  “沈熹年,你说的这些我并不懂。但我知道任何药方想要医好病人,都需得遵循一个守衡的原则。人的五脏气血此消彼长便会生病,医者开出的良方便是让五脏气血重归平衡。新政对于国朝来说便是一剂良方,然而陛下亲政不久,朝中诸事多依赖于两府重臣。臣强而主弱之时,这一剂良方若想尽快见效,需得一味药引。我——愿意做这一味药引。”

  沈熹年低头笑了笑,说:“好,我明白了。”

  见沈熹年已经理解了自己的用心,忘忧欣慰的点了点头,说:“你外放回来,也该好好地在京中施展拳脚了。以后……就请你多费心了。”

  “你放心。只要你好好的,我保证他也好好地。”沈熹年说完即刻起身,拎了蒲团转身就走,出门前一抬手把蒲团丢回到原来的位置,然后潇洒离去。

  当晚,赵祯在自己亡母灵位前拜祭之后便离开了暮云观。沈熹年一身便装坐在马车的车辕上充当车夫,后面李舒等人伴做家丁随行在马车之后。一行人极其低调的在京城街市上缓缓而行。赵祯靠在马车里往外看,忽然喊了一声:“停车。”

  沈熹年拉住马缰绳,回头问:“六爷,您有什么吩咐吗?”

  赵祯却不答话,只起身从车厢里出来准备下车。沈熹年忙跳下车扶着他下来,又问:“您想要什么可以吩咐属下去办。”

  赵祯摆摆手,默默地进了街边的一家小酒馆。

  沈熹年见状忙跟李舒打了个眼色,然后紧紧跟着赵祯进了酒馆。

  赵祯倒也不算任性,进了酒馆之后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来,只招呼小二上酒上菜。沈熹年也去阻拦更不劝说,只从荷包里摸出一块银子给小二,小声吩咐:“把你们店里最好的酒搬两坛子过来。”

  小二把手里的茶壶放下后接了银子,高高兴兴的去搬酒。沈熹年在赵祯的对面坐下来,拿了茶壶先倒了两杯热茶,先递给赵祯一杯之后,自己也默默地拿起另一杯来喝。

  赵祯扫了沈熹年一眼,也默默地拿起茶盏来喝了一口。小酒馆的茶叶是陈茶,味道一点也不好,不过赵祯觉得这样的茶味刚好趁着自己的心情,于是又喝了一大口,艰难的吞咽下去。

  幸好店家生意并不怎么好,店小二很快端了四个凉菜上来,腋下还夹着一坛子酒。沈熹年拿了两只大盏,把酒打开倒了两盏,说:“六爷,今儿我陪您一醉方休。”

  赵祯抬眼扫了他一下,默默地端起大盏来一仰头把酒闷下去。

  小二笑着劝道:“这位爷,咱们家这酒可烈着呢,您还是得慢慢喝。”

上一篇:皇姐为妻

下一篇:承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