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小姐 第78章

作者:吱吱 标签: 古代言情

  陈珞已暴跳如雷,再次打断了她的话,道:“你和他怎样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父亲让人觉得你和他有关系?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个泥塑的菩萨,是因为被父亲拿捏到了把柄吗?

  “每次都是这样。

  “你不仅不能帮我,还次次拖我的后腿。你说,有哪家的母亲像你这样?你就不能站在我这边一次吗?”

  长公主顿时脸色煞白,却垂了眼睛,半晌都没有吭声。

  陈珞突然笑了起来,道:“你不会是真的被他拿捏住了吧?”

  他说着,像困兽般在屋里来来回回的走了起来。一面走,还一面道:“擒贼先擒王。你到底有什么把柄被他拿在手里,我们先解决这件事。不然等到真的出了事,说不定就算我说我不做这镇国公,别人还是一样不放心。我也不知道你性子像了谁?舅舅自不必说,我也不是个愚钝的,你怎么就被人抓了把柄呢?我真是不明白!”

  长公主听着,眼圈都红了,低声道:“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母亲吗?”

  “你是怎样的母亲有什么关系呢?”陈珞喃喃地道,瘫坐在了长公主对面的太师椅上,“你总归是我母亲,我又能怎么样呢?实际上你不去帮我问也没关系,我总能找到办法去问舅舅,我只是想,你能不能帮我一次,而不是每次都袖手旁观!”

第九十二章 恶意

  陈珞自打在长公主肚子里就是个壮实的,摔摔打打,还是足月生了下来。生下来的时候那头发乌油油的,胖嘟嘟的看不到脖子,哭声震天响,一脚把接生婆的脸踢了个乌青。

  大家都说他好养活。

  长公主也这么觉得。

  等到陈珞能说会走了,他口齿比同龄人伶俐不说,爬树下河,片刻也不得安生。可他偏生又长得雪团儿似的,让人看了先心生软,加之说出来的话又像抹了蜜似的,就没有人能在他面前板着脸的。

  长公主自然放一百个心。

  那时候皇上宠着淑妃,皇后娘娘的日子不好过,临安大长公主又因驸马的荒唐事失了威严,皇后娘娘不时拉了宝庆长公主回宫小住,一起听她诉苦,为她调停。

  等长公主得了闲,回过头来时,陈珞不知何时已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易怒多疑,开口就能呛死人的孩子,和陈珏更是水火不容,不能一个锅吃饭,一个屋里避雨。

  但不管是之前的陈珞,还是现在的陈珞,都不曾像如今这样在她面前露出疲惫之色,仿若那肩上背着一座大山似的。

  长公主突然间就泪如雨下。

  “你这是要和陈珏赌气呢?还是真的想做镇国公?”她是真心不想让陈珞趟镇国公府这浊水,把余生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不值当。

  陈珞觉得他母亲已经不可救药了,自己身上流着鲜血,还在怜悯别人的日子不好过。

  “这有什么区别吗?”他再次质问长公主,“我要和陈珏赌气,夺了陈璎的期望就是对她最大的报复了;我若真的想做镇国公,陈珏一样得气死。你有这功夫,还不如给我讲讲我父亲到底抓了你什么把柄……”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长公主忍不住辩道,“我不是怕你父亲,而是不想再和陈家有什么瓜葛。”

  看都不愿意看!

  听都不愿意听!

  她想想自己的姓氏之前要缀上陈愚的姓,就觉得一刻也不能忍受。

  她的儿子要是做了镇国公,她岂不是一辈子都困在了陈家这一亩三分地里,就是想不闻不问也不行?

  但儿子这些年也的确太委屈了。

  长公主在心里仔细琢磨着,要是跟皇上说这件事,她应该怎么说,什么时候适合?陈愚这些年来做了那么多的事,不就是想让陈璎继承家业吗?他要是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干休。

  她虽不怕他,可两人真的撕破了脸皮,只会让陈珞成为笑话。

  长公主看了儿子一眼。

  陈珞心里仿佛又燃起漫天的火光。

  他不明白,她母亲有什么好怕的?

  就算是和金松青有私情又怎么样?他父亲难道还会主动去嚷自己戴了顶绿帽子不成?这种事,只要皇上不追究,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她与其和他父亲妥协,还不如想办法让皇上拉偏架呢?

  陈珞眉宇间浮现出焦虑之色,懒得等她母亲去权衡算计了,毫不客气,甚至是有些粗鲁地道:“母亲,连我都不知道你和金松青的事,陈珏怎么会知道?那天宾客盈门,二皇子突至,连我都以为你在陪淑妃娘娘说话,陈珏怎么会知道你去见了金松青?若我还在总角之年,定会觉得陈珏很厉害。什么事都瞒不过她。

  “可我现在已经在宫里当差了,父亲有多大的权力,对内宅能控制到哪一步,我心里也是有谱的。如果说陈珏这么做,背后没有父亲的影子,就算是你相信,我也不会相信的。”

  不然他母亲也不会回到莺啭馆就开始查身边人的行踪了。

  他撇了撇嘴,继续道:“谁做事都有个目的。从前我总是想不明白,为何父亲纵容着陈珏和我闹。

  “我现在也没有真的弄明白。

  “可我想,这世间万物总逃不出一个缘由。

  “我既然弄不懂父亲,就不要去懂了。我只需要知道,我和陈珏闹了之后,谁能得利,我也就知道父亲要做什么了。”

  最后,他问长公主:“您说,是这个理吗?”

  长公主已泣不成声。

  陈珞和陈珏不和,谁得了利?

  当然是陈璎。

  他不声不响的,别人都觉得他夹在姐姐和弟弟之间,为难。可谁又知道,每一次陈珞和陈珏闹过之后,皇上也会觉得陈璎难做。陈璎羽林卫的差事,不就是这么来的吗?

  “我帮你去问皇上。”长公主道,抽泣着拿了帕子出来,擦着脸上的泪,“只是有件事,我得跟你提前说明白了。就算我出面,皇上也未必会答应让你做镇国公世子。”

  陈珞听着,倒愣了半天。

  他虽说来求母亲,却并没有指望长公主能答应。

  他不过是想着自己既然要和陈璎争这世子之位,少不得要四处走动,与其让他母亲从别人嘴里知道这件事,还不如他提前跟他母亲打个招呼,免得她母亲到时候又不高兴,白白让外人看了笑话去。

  长公主却以为陈珞是在责怪她说话太没诚意,不由得长叹一口气,想了想,索性跟他交了实底:“自本朝开国,国公只余三人,其中又只有镇国公如今还领着差事,其他两家,也就只留个名了。你只道我是瞧不上这爵位,却不知如今能顶事的功勋之家也就镇国公府、清平侯府这几家了。

  “当年你舅舅为能在庆云侯府面前说得上话,把我嫁进了镇国公府。你又怎么知道你舅舅不是想把镇国公的爵位做为安抚臣子的诱饵呢?”

  陈珞大悸,望着依旧如花信少妇般年轻面孔的长公主目光如炬。

  长公主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日日只知道吃喝玩乐,宴客游嬉?你舅舅不愿意出面为你争这镇国公世子的位置,我心里就怀疑了。只是我一直没弄明白你舅父是怕你父亲倒向庆云侯府了呢?还是想拿这个给未来的太子做人情?你想做镇国公世子,我们还得从长计议。”

  陈珞混混沌沌地应了一声,心里却如乱麻,不知道从何理起。

  他当然知道皇上在顾忌什么,甚至可以说,朝中人人都知道皇上在顾忌什么。庆云侯这些年一避再避,连立储之事都不敢轻易提起,不就是怕引起皇上的不快,令皇上觉得他妄自尊大,干涉朝政吗?他想过皇上不愿意帮他出头,却没有想过皇上会拿镇国公的爵位来给未来的皇帝做人情。

  他又想到乾清宫莫名其妙出现的那支香。

  陈珞不由捏了捏手掌。

  原来他想,这件事可以放一放,如今却知道,这件事怕已是最要紧的一件事了。

  他母亲能想到的事,他父亲肯定也会想到。

  所以他父亲不急着给陈璎请封世子。

  只是这样一来,陈璎的婚事就尤为重要了。

  陈珞手心传来一阵刺疼。

  他知道,是他的手捏得太紧,指甲掐破了掌心。

  但这有什么关系呢?

  当他怀着恶意去想这些事的时候,有什么事是他想不到的?又有什么事是他不能想的呢?

  陈珞慢慢地站了起来,推开了厅堂的窗棂。

  仲夏正午的阳光明亮地照射在院子甬道中的青石地砖上,仿若有滚滚的热浪在翻滚。

  *

  王晞那边不是盯着冯大夫就是盯着大掌柜的,可惜两边一时都没有什么进展。

  她嫌弃天气太热,只搬了个摇椅在檐下放着,每天和白果商量着乔迁宴客的事。

  她让王喜在正屋前移栽的那株葡萄树到底种得太晚,勉强长出几根枝芽来,那搭葡萄的架子倒给了香叶好去处,整天爬上爬下的,把照顾它的人吓得不行,拿了鱼干在葡萄架下“喵喵喵”地哄它下来。

  常珂进来的时候见那一人一猫身边都围着一群人,热闹得很,忍俊不住就笑出声来。

  王晞不由面露喜色,忙起身迎了她,道:“不是说你们都忙着帮施珠布置晴雪园么,你怎么有空过来?”又吩咐白术去拿了冰镇的果子和点心招待常珂。

  常珂也不和她客气,坐在了她的摇椅旁,喝了口茶,歇了口气,笑道:“我们是都去了。不过,这个我们先要除了二姐姐,她的婚事定下来了,大伯母拘着她每天做针线,她不得闲;还要除了潘小姐。人家太夫人要去庙里还愿,做三场法事不说,还要亲自抄一本《金刚经》,刘夫人等女眷走不开,请了潘小姐去做陪,她这几天忙着准备去庙里的事。

  “剩下一个三姐姐,一个我。

  “襄阳侯府的四公子前些天骑马摔了下来,三姐姐要去庙里烧香,准备和潘小姐同行。

  “单余一个我,出身低微,又不懂眉眼高低,能做个什么?”

  最后这句话,却是负气而说,想必是又发生了些什么?

  王晞自然不会去多事。

  常珂和她是表姐妹,和施珠也是。常珂愿意告诉她,她当然乐意(听),常珂要是不愿意告诉她,她只当没听明白。

  王晞只劝她吃果子:“刚刚从广东那边运来的荔枝,一路用冰镇着,味道还挺好的。”

  常珂看她一派舒适惬意,到了嘴边的话反而觉得说出来不太妥当,干脆把话重新咽下,一心一意地只和王晞吃着果子,说着闲话:“你什么时候宴客?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别的不行,给你搬个花啊草啊的,还是没问题的。”

第九十三章 婚事

  王晞怎么可能让常珂帮着她搬花莳草呢?

  她拿了厨娘新做的冰凉粉招待常珂。

  晶莹剔透的冰凉粉,浇上焦糖色的枫糖霜,点缀着红的蜜豆,绿的香瓜,黄的芒果,白的香梨,在井里镇过,用琉璃碗装着,一口下去,甜到心里,凉到心里,暑气都消散了几分。

  “好吃!”常珂说完,忍不住又吃了一大勺。

  王晞抿了嘴笑,道:“是我们那里的小吃,用薜荔果的籽做的,不过不能吃得太多,这里面加了石灰粉的。我每次吃它就觉得像在吃毒药似的,可还是爱吃,忍不住每年的夏天都要吃上几次。”

  京城也有卖的。不过,常珂不知道这里面放了石灰粉的,端着那半碗冰凉粉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最后想了想,倒和王晞一样,既然这么多年来大家都是这么吃过来的,想必她吃少一点应该也没什么关系吧?

  她高高兴兴地把剩下来的半碗冰凉粉吃了。

  两人重新说起乔迁的宴请来。

  照常珂说,只请了吴二小姐和陆玲、潘小姐就行了,薄府的六小姐那边多半说的是客气话,未必会过来,打个招呼就行了,她愿意来就来,不愿意也不勉强。

  照着王晞的脾气,她不会请薄家六小姐,可她答应了陈珞帮他打听陈璎的婚事,这些小姐们就很有必要认识一番。不要说薄家六小姐了,像襄阳侯府的几位小姐,也得下个帖子才是。

  两个人就吃着王晞厨娘新做的绿豆糕,商量着要请的人。

  王晞就觉得心情有些烦躁。

  冯大夫那里事情还没有着落,大掌柜那里答应帮陈珞请个幕僚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打听陈璎的婚事也不可能一蹴而就,偏偏施珠那里明天还要宴请富阳公主,施珠早些日子就放出话来,这是个认识京中贵女的好机会,永城侯府的小姐们都应该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捧个场,不管是对自己的婚事,还是出阁之后的人脉都有好处,她就想着到时找个借口蹲在自己小院子里避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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