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第一绿茶 第60章

作者:黑糖茉莉奶茶 标签: 宫廷侯爵 甜文 古代言情

  一如既然的温吞乖巧。

  心蕊笑着点点头。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闻名天下的花萼楼,刚刚在门口站定,就能感受到微凉的风迎面而来。

  花萼楼两侧的巨大风车缓缓转着,把楼中冰块的凉意缓缓带动着,慰藉着空气中燥热的暑气。

  路杳杳纤长的眉微微扬起,露出一点舒心之气,绿腰满脸通红,正尴尬地擦着满头大汗。

  邀请的是午后,正是一天最热的时候,又一路走了大约两炷香的时间,可不是热得失了礼数。

  “绿腰姑娘不如随奴婢去换身衣服。”心蕊细声说道,“太子妃在娘娘这边赏花吃蟹,一时半会也轮不到我们。”

  绿腰皱眉,眉梢带着郁色。

  “不用了,奴婢在门口吹吹风,一会便好了。”她断然拒绝着。

  心蕊客客气气继续劝着:“这风带着冰气,绿腰姑娘身上又有汗,一时不察寒气入侵,这可如何是好。”

  她指了指一侧的角屋:“就在这里换衣服,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娘娘闻不得怪味,若是……”

  绿腰哑然,眼角看向一旁的路杳杳。

  路杳杳好似才听到两人的动静,闻言,微微一笑,安抚道:“瞧我这个谨慎的丫鬟,去吧,在淑妃这里安全得很。”

  绿腰被小丫鬟带走,心蕊这才亲自上前,掀起金玉荷花帘:“太子妃里面请。”

  路杳杳随意一扫,只看到黑沉乌木做梁高高托起穹顶,屋内正中十八屏的春花秋月雕花图挡住众人的视线,只能影影绰绰感觉到内室人影走动。

  两侧水晶挂灯蜿蜒向前,温润秀白,蛟纱百花盖罗帐绣着海棠春色,在两侧打开打开的窗户中,感受着风车送来的风,如入云海仙境。

  她随意看着,又冷淡收回视线,丝毫不为眼前的富贵精致所打动,只是脸色平静地掀起裙子踏入屋子。

  心蕊跟在一侧正要入内,只听到路杳杳犹豫的声音。

  “心蕊姑娘刚才也是辛苦,一路奔波,不如也去换身衣服,姑娘贴身伺候淑妃娘娘,可不能有一点不敬。”

  路杳杳手中的团扇随意摇着,目光真诚地劝着。

  心蕊的脚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一时间僵持在这里,眼角忍不住抬眉看了眼太子妃,却又见她脸色无异,真情实感地看着她。

  那双浅色的湖泊美眸不瞬眼地看着她,笑脸盈盈,态度自然。

  心蕊心中一瞬间的混乱,但很快冷静下来,低头应下:“太子妃说的是。”

  路杳杳站在门口等了片刻,见她没有去绿腰去的角屋,手指搭在团扇上,摸着深刻的骨节纹路,眼尾微微扬起,眼皮下的红痣瞬间明艳起来。

  “娘娘。”一旁的小宫女小声唤道。

  路杳杳回神,笑着点点头,朝着内屋走去。

  随着越走越近,身上那股躁动的暑气也逐渐散去,浑身在看不见的凉意下格外舒服,等她绕过那屏巨大的屏风,这才发现今日宴会请的不过她一人。

  果然是场鸿门宴。

  冰湃过瓜果娇嫩欲滴地摆在案桌上,蟹八件规规矩矩地一字摆开,屋内丫鬟莲步轻移请人入内,洗手漱口无声地摆弄着,正上首的淑妃还未入座。

  路杳杳刚刚坐下,就看到身后的水晶帘被掀开,淑妃依旧是一身淡雅素锦的衣裙,与世无争的模样。

  “太子妃来了。”她客气地说道。

  路杳杳起身点头:“打扰淑妃娘娘了。”

  淑妃脱下海棠花纹的锦帛,只着海棠色襦裙,衣领袖口规规矩矩地扣着,明明不是长安城最流行的的穿法,可在她身上却偏偏带出风姿绰约的娇媚模样。

  “哪来的话,明明是我邀太子妃来的。”她在上首坐定,巧笑嫣兮,嘴角右侧一点梨涡若隐若现,“说起来太子妃和我在江南的妹妹年纪相仿,若是太子妃不建议,我唤你杳杳可好。”

  路杳杳嘴角挑起,两侧的乖巧说着:“自然可以。”

  “今日邀请杳杳来也是为了感谢之前杳杳。”

  没想到淑妃竟然开门见山提起此事,路杳杳心中一冽,但脸上面容惊讶,扇着团扇的手也停了下来,故作惊讶,奇怪说道:“娘娘何出此言?”

  淑妃长叹一口气:“你也知后宫事务繁多,我本不愿拿这些事情叨扰圣人,便只让身边的嬷嬷去探查了一番,却不料竟真的牵……”

  细眉蹙气,笼烟含愁,极近无奈。

  “我这才找了圣人,说是白家姑娘之前也是拿了东西赴宴,却不料东西丢了,也不知到底去哪了。”她忧心忡忡地说道,“杳杳回宫可要彻查,千万不要让这等害人的东西用到不该用的身上。”

  路杳杳杏眼圆睁,浅色的湖泊眸子满是不可置信。

  “自然如此,此事还多亏娘娘提醒。”路杳杳感激说着。

  淑妃和煦地笑着:“哪能呢,还是多亏了杳杳大义灭亲。”

  “我哪敢居功,是娘娘处置果断啊。”路杳杳笑眯眯地打了回去,真诚诚恳。

  两人皆是温柔神态,言辞恳恳,丝毫没异色。

  “不说了,今日主要是吃蟹。”淑妃先移开视线,笑说着,“这还是江南节度使入长安城述职带来的,圣人怜惜,便都给我送了过来。”

  说话间,婢女们端着第一篓秋蟹送了进来,螯封嫩玉,壳凸红脂。

  路杳杳看着面前的螃蟹,笑说道:“好肥美的蟹。”

  “说起来,杳杳可会剥蟹。”上首的淑妃笑问着。

  路杳杳点点头,动作娴熟优雅,姿态从容淡定。

  “略知一二。”

  “倒是厉害,想当年我第一次入宫去皇后宫中赴宴,吃这八爪硬壳愣是不会弄,闹了好大的笑话。”淑妃谈笑自若,只把糗事当做笑谈来说。

  路杳杳撬着蟹身的手一顿,但很快又转若无事地继续拨着壳,没有接话。

  “这是白江酒糟,微辣解腥,最合适今日的蟹了。”淑妃又说道。

  路杳杳身边的丫鬟立马给她倒了一杯,色泽澄清透明,味道微醺单相,如琥珀明珠一般。

  “真是不错。”路杳杳夸道,她端起来轻轻抿了一口,又有帕子细细擦着嘴,把口中的酒无声无息地吐了出来。

  “我入宫那年也和杳杳一般大,如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淑妃看着她感叹着,“如今看着杳杳便觉得怀念,真是年轻无畏呢,看着你和殿下恩爱,便觉得真好。”

  路杳杳已经把蟹身动作麻利地剥完了,如今拿着小尖钳慢条斯理的开着蟹足,闻言微微一笑:“哪里的话,娘娘还是美貌如昔,和圣人也是感情笃定,如今谁不羡慕娘娘。”

  “那到底是逊了一筹呢。”

  路杳杳听着耳边略带惆怅的温婉声音,终于明白今日淑妃的目的了。

  ——原来是投诚。

  只是目的不纯,她可不敢接手。

  她只是脸颊带笑,继续弄着螃蟹,只听到一声脆响,大鳌便应声脱落。

  “这蟹果真肥美。”路杳杳这才抬头,结果丫鬟递来的湿帕子,仔细擦着自己的手指,一根又一根,慢条斯理,动作贵气优雅,语气依旧温和无恙。

  “娘娘心宽即可。”她模棱两可地说道。

  淑妃也没恼,依旧是和颜悦色,动作斯文,一点也看不出多年前遭受嘲笑时的慌乱模样。

  “杳杳说得对。”她也剥完了手中的蟹,接过帕子同样仔细地擦着手。

  “听说杳杳对长安城的衣服首饰很有研究,我多年不出暮霭殿,也是没了准心,若是得空,杳杳不妨常来。”淑妃岔开话题,聊起了长安城最新流行的衣服首饰。

  “淑妃把太子妃叫走了?”兴庆殿书房内,温归远皱了皱眉。

  旭阳右手握剑,点头说道:“午时不到就出门了,说是吃蟹。”

  “吃蟹。”温归远闻言笑了笑,“这个新任节度使未免也太会讨人喜欢了,知道淑妃是江南人便主动送了蟹。”

  江月楼嘴角微微弯起:“路寻义手下总是没有蠢货的,如今白家和中宫式微,自然知道要讨谁的欢心。”

  温归远听到他的名字,不由露出敬佩之色:“路寻义这种手段,要不是早已了解他和淑妃不过是泛泛之交,还以为两人早已有了联系,后宫淑妃刚刚发难,前朝路寻义立马拉下白家七八位要职,三天时间,白家不得不断臂之宝,退避一地。”

  “连剑南道节度使都不得不空出来,让路寻义的人顶上。”

  “御史台的折子这几日还是跟雪花一样递到圣人案桌前,早上我去请安的时候,足有半人之高。”

  “他竟然还早早顶上洛阳,今日早朝接着那药的事情,请旨要求严厉打击游医,提出医生等级分类,按类按别颁发医师证。”

  温归远漆黑的眼睛带着光,最后一条不管接着游医的事情借机送人入洛阳,更是可以打击白家在洛阳的控制力,同时规范游医,打击不法之人,最后也算为了路杳杳报仇。

  “你怎么了,好像心不在焉。”温归远说了半天,才发现江月楼今日一直没说话,眼神也有些空泛。

  “无事,有些累了。”江月楼回神,“马上就到秋闱了,两派想必也会安歇下来。”

  “如今白家受了重创,路家正值火焰之盛,按照路寻义的性格不会轻举妄动,秋闱便是殿下大展拳脚的地方了。”江月楼按着手腕,神色淡淡地分析着。

  “白家蓄力已久,亟待复仇,不如依附白家之人难免心思浮动,殿下倒是只要放出一点路相的把柄,之后无需殿下插手,自然会有白家党羽如鲫鱼跗骨,汹涌而来。”

  他冷清地笑了笑,嘴角弯弯:“殿下便可坐收渔翁之利。”

  “只是到时太子妃那边会有些麻烦。”江月楼沉默片刻后低声说道,“推动后宫之人是借着娘娘的手,娘娘若是见到路寻义和盘突出,路寻义顺藤摸瓜,我们便被动了。”

  “你是打算……”温归远皱眉,“路家一旦出事,她必定要出宫。”

  “那就瞒住她。”

  “瞒不住的,她身边的卫风……”

  “那就要看殿下的本事了。”江月楼病情加重,昨夜一夜未睡,咳嗽起来浑身颤抖,手指都泛着雪色寒意。

  “殿下若是想要维持和太子妃的恩爱,便不能让她出宫。”他唇色发青,手指按住不由颤抖的手腕,冷静到近乎无情。

  温归远一愣。

  他苦笑一声:“若在鄯州你与我这样说,我必定毫无顾忌,可今日……”

  “我若是开始骗她,那我这辈子都要骗她。”

  江月楼抬眉,双眼一片赤红,泛着血色,眼底的癫狂和痛苦被满眼血色隐约倾斜出一点。

  “可殿下娶她,便已经开始骗她了。”

  温归远闻言,身形僵硬,脸色瞬间苍白。

  “太子妃……”

  “别说了。”温归远厉声喝道。

  江月楼脸色不变,自顾自地说道:“是我们算计来的。”

  “你不怕她恨你吗?”温归远双拳紧握,恨声怒骂道。

  江月楼眼睛眯起,竟然是笑着的,嘴角毫无血色,带出孱弱濒死的脆弱:“可我已经死了啊。”

  “那你便打算把所有的一切都推到我身上。”温归远无奈又愤恨地质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