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美人 第5章

作者:寒菽 标签: 相爱相杀 青梅竹马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走了半日,终于到了皇庄。

  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萧叡便起身换上一身农服行籍田礼。

  顺天府尹从办此事,已经搭好耕棚,方广五十余步,土都是已经翻过,取罗细数次,覆黄土其土。教司坊着优人穿上彩衣,扮演风、云、雷、雨、地、土五神,还有小伶扮演男妇,手持鼗鼓唱太平歌。数百位年高、德贤、体健的老人各列左右,执担勾扫帚等农具。

  萧叡左右执鞭,右手扶犁,前有两位导驾官二人牵牛,还有老人两名作为幫耜臣夹驾两旁。

  原本以前的皇帝,譬如萧叡的父皇,每年籍田礼不过稍微扶着犁尾意思意思走几步就算礼成。

  但是萧叡这人想博个好名声,自第一年下地,便把金犁换成了切切实实的铁犁,道:“朕既已开犁,愿以身作则,把此田犁完,以劝农耕桑。”

  他是练家子,一把力气,加上本来籍田礼用的地就是翻过的,倒不难耕,每年都会踏踏实实地耕完一块田,回去还要写首诗。叫人传出去,在民间讨个好名声。

  也是萧叡运气好,先帝在位最后几年,连年风雨不顺,他一登基便风调雨顺,无灾无害。

  籍田礼毕。

  入夜在皇庄设宴,宴请随性的公卿及三品以上的大臣,赏赐这次从民间挑选来的耆老农人。

  这种前宴轮不到怀袖去,她寻思着萧叡今晚必定要忙到半夜,自己回了宫仆的住处歇息。

  宫仆的住处离后门近,皇庄有旁人管,没她什么事,怀袖提了灯笼在庄子里逛了逛。

  立春时节,阳和起蛰,万物皆春。

  春风拂面而来,糅杂着一股枝叶花草的清新香气。

  怀袖想起幼年她总跟着姐姐去田里给爹送饭,时常在田边玩耍,她五岁时非要帮着插秧,那时人太小,一个站不稳,整个人都滚成了泥人,被姐姐笑话了好几日。

  怀袖走到田里,蹲下来,也不嫌弃脏,捧了一抔疏松新土,嗅到泥土的芬芳,倍感怀念。

  “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玩泥巴?”有人在她背后说。

  怀袖把泥土抛回田中,拍拍手:“奴婢只是回想起当年在家中帮父母务农的事。”

  萧叡喝了一肚子酒,颇有醉意,行事更孟浪几分,直接握住怀袖的手腕,把她的手拉过来,上面还沾着点泥巴:“倒看不出你这双手也能干农活。”

  怀袖道:“奴婢幼时家贫,自小干活,农耕织布奴婢一应都学过。”

  萧叡把人拉过来,搂住她的腰贴向自己,抱住他:“嗯,最会伺候朕。”

  怀袖道:“陛下,您醉了。今日不宜此事。”

  萧叡以为她拿乔,逗笑地问:“怎么说?”

  怀袖一本正经道:“还得恩谢陛下赐书,叫怀袖长了见识。原交合之道,亦有讲究,交会当避开大风、大雨、大寒、大暑、雷电霹雳,否则,若御-女则损人神。四时也有不同,春主温,可十日一泻;夏主炎,可一月一泻;秋凉,半月一泻;冬寒,可闭-精-不泻。按天时、四季施泻,可养身长寿。”

  萧叡懵了半晌,放开他,忍着笑,颔首道:“嗯,说得真好,朕的怀袖真是一片拳拳忠君之心。”

  怀袖刚松一口气,萧叡突然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大步朝边上的一个小树林里走去。

第6章

  怀袖慌了,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你疯了啊?会被发现的!!”

  萧叡醉酒后格外孟浪,把她抱得更紧了:“发现就发现吧,朕睡个女人怎么了?”

  怀袖道:“于礼不合,陛下。”

  萧叡快抱不住她了:“你别乱动,等会儿摔下去了。”

  怀袖乖顺,是一番乐趣;怀袖反逆,更有别样趣味。

  萧叡把她放下来,按在树上,俯身亲吻她。

  怀袖太气了,紧咬牙关。

  萧叡怎么亲,她都紧咬贝齿,拒不回应。

  萧叡轻啄着她的嘴唇,偷香窃玉似的低低笑了几声:“好了,好了,我吓你的,今日籍田礼,在田里播种就罢了,不在你身上耕耘,好了吧?”

  他知道怀袖有时候在他面前是装的,包括口口声声、字字甜蜜的“七郎”,这女人顶狡猾,从这张嘴里说出的话,十句有九句是骗人的,但他不介意,只要怀袖所有的心机都是因为爱他就够了,不就是女人拿乔吗?

  怀袖的诸多面孔之中,他最爱看到怀袖气急败坏,才像是他俩青梅竹马那会儿,他说怀袖笨,怀袖有回气得一个月不经过他的院子,最后还是他请安的时候偷偷拉她道歉。他当皇帝以后,怀袖愈发不爱和他亲近了,就算亲热,也不过假模假样地敷衍他。

  萧叡又亲了一下,意犹未尽地说:“这个味道口脂好,朕让人再多做几盒。还生气呢?”

  怀袖憋着气说:“奴婢不生气。奴婢哪敢生气?您是陛下,谁敢和陛下生气。”

  萧叡像是抱着一只心爱的宠物一样抱着她,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后背:“你就是在和我生气,从后宫住进人之后,你就一直在生气。”

  萧叡亲吻啜弄她的耳垂,这是怀袖的敏感点,没亲两下,自她耳朵到脖子被羞色因红一片。

  怀袖腿软,羞恼道:“我没生气,我真没生气。”

  萧叡爱不释手地抱着她,道:“好好好,你没生气。你别在意那些女人,都只是摆设而已。朕离了谁都不能离了朕的怀袖,她们都比不上你。你看朕等闲都不进她们的院子,却日日去找你。”

  怀袖心想,萧叡把养在后宫中的女人看作摆设,她又算是个人了吗?不,她不是。只是她比那些女人更合萧叡的心意罢了。

  这些话不可能当着萧叡的面说出来,怀袖真假难辨地笑了笑,道:“奴婢真不生气。不过前几日陛下罚我月俸银子,确是叫我气了一宿。都怪陛下害我迟到,结果还罚我?”

  萧叡搂着她笑:“是朕的不对。你体谅体谅我,面子上总要做得公允。改日私下朕还你可行?”

  ~~~

  崔贵妃睡到巳时才起。

  一个小宫女正在给她染指甲,崔贵妃问身旁的芍药:“陛下今日就回宫吧?”

  芍药道:“是。”

  崔贵妃染完指甲,张开五指,放下阳光下,手指像透着光,边缘粉润,她仔细看自己的指甲颜色染得均不均匀,已经染了好多遍,想染出正红,可染了好几遍还是染得不够红。

  她用了一碗鸡丝燕窝汤,不悦地道:“这次给的宫燕成色没上次好,那些奴才怎么分东西的?”

  崔贵妃这几日颇为烦躁,自打上次她跟皇上提了想给怀袖做媒,好像有些惹了皇上不高兴,之后皇上就再没踏进过她的院子。虽然往日皇上来后宫也不勤快,可没有再见着皇上,实在无法揣摩皇上的心思。

  前日籍田礼,照古制其实应当有帝后两人一起,皇帝耕田,皇后织布。如今宫中还没有皇后,所以只有皇帝一人前往。

  明明她是四妃之首,既无皇后、皇贵妃,那她就是宫中嫔妃之中身份最尊贵的女人,像是一伸手就能摸到皇后的位置。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或许她怀上龙子之后能更进一步,若是诞下皇长子就好了……陛下应当就会封她作皇贵妃,甚至皇后了吧。可惜陛下沉迷政务,是个真真正正的正人君子,并不贪慕女色。就算每月来她屋里歇息,也很温柔,怕她累,不怎么折腾她。

  崔贵妃想,也可能是先帝时,后宫妃子太多,陛下引以为戒,才保持着后宫的清明。她的肚子什么时候才能有动静呢?

  再这样下去,如若几年无所出,以后可如何是好?

  陛下不过稍微冷落了她几天,那些狗奴才就看人下碟子,给她这等成色的燕窝。

  她可不依。

  此事本该找尚食局的尚食,但崔贵妃觉得这女官实在太小,显不出她的地位。

  得找统领六局一司的怀袖发作一下才是,敲打震慑住了怀袖,下面那些魑魅魍魉的小鬼自然也会服服帖帖。

  是以,崔贵妃打发芍药去请怀袖过来问话。

  一炷香后,芍药赶了回来,却没带回怀袖,她完全不认为怀袖会不听她这个贵妃的话,只觉得怀袖大抵是正在办事,与她拿个乔,过会儿再来,道:“她一个尚宫,倒是好大的威风,还要我这个贵妃等她。”

  芍药脸色不大好看,讪讪道:“怀袖不在宫中。”

  崔贵妃神色稍霁,颔首道:“原来是出宫办事去了吗?”

  芍药却道:“听尚宫局的女官说,怀袖是跟着陛下去皇庄上了。”

  崔贵妃愣了愣,手上的茶盏盖子一个没拿稳,落下去,叮的一声响。

  她回过神,道:“怀袖不只是整理陛下的行装吗?她还跟着陛下一起去皇庄了?”

  芍药点头:“正是。”

  崔贵妃顿时觉得微妙起来,陛下去皇庄行籍田礼,哪个妃子都没带,却带个小女官。似乎不太对劲,再仔细想想,又似乎没什么不对的。

  怀袖是女官,又不是妃子,随陛下出行的官员不止她一个,只是那些个全是公卿忠臣,三品以上才得随行参礼,怀袖区区正四品尚宫,凭什么跟去?

  陛下是不是太偏爱她了?

  崔贵妃沉思了一会儿,对芍药说:“去打听一下前两年籍田礼,陛下有没有带她。”

  ~~~

  怀袖好容易回了宫。

  雪翡雪翠眼巴巴地望着她,大眼睛扑闪扑闪,格外可爱。

  怀袖只觉得好笑,问:“怎么了?”

  雪翡好奇地问:“我可以问问皇庄长什么样吗?也像皇宫一样气派吗?都有些什么?”

  怀袖就知道两个小毛孩子会好奇,特地给她们带了点庄子上的特产,也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几颗果子而已。

  不过对小宫女来说,已经是很不错的礼物了。可把孩子给乐坏了。

  又不是人人都跟她一样,从小就有皇子给她偷偷塞好吃的。

  怀袖坐车累了,小睡一会儿,被人叫醒。

  张磐亲自送了一个匣子过来,怀袖打开一看,是一套水头极好的玻璃种翡翠,透如冰晶,色若淡青,十分雅致。宫中娘娘们戴金戴银,她不是不爱金银,太张扬,只戴戴翡翠。不知怎的,萧叡好似以为她爱翡翠,三五不时地送她一些,时人不爱翡翠,价贱。

  张磐还要假模假样地道:“怀袖姑姑办事得力,陛下叫我送您赏赐。”

  待送走张磐之后,怀袖才把手镯戴上看看。

  美倒是美,其实她更爱钱财,那狗皇帝,说好的补她工钱,却送只镯子打发她。她不会自己买啊?还得他送。

  真叫人来气。

  雪翡雪翠却与有荣焉,觉得他们家姑姑深得圣心。

  隔日。

  雪翡、雪翠这对小姐妹结伴去上课,揣着怀袖姑姑送的果子。

  他们这批宫学生们不少都是第一年上课,听闻怀袖姑姑还被陛下带去一趟皇庄,莫说六局一司,阖宫上下,这都是独一份的圣宠。

  太羡慕了。

  连带着也羡慕伺候怀袖姑姑的雪翡、雪翠,平日里在小学堂,众女学生也往往以这两人为首。

  除了苗氏推举的个别小宫女,她倒也不少,知道要拉拢培养几个年轻宫女,将来才好与怀袖制衡,不然全宫的宫女都成她的党羽,那可不成。

  这拨小宫女以一个叫喜鹊的为首。

  见雪翡拿颗果子出来显摆说是怀袖姑姑从皇庄带给她的,喜鹊嘲笑说:“不过是颗果子,有什么好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