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王妃高贵冷艳 第69章

作者:陈云深 标签: 情有独钟 宫廷侯爵 甜文 爽文 古代言情

  陈婉兮话音冰冷道:“既披上这张人皮,就该做些人事。自甘堕落进畜生道,那便人人皆可打得。说什么侯府香火,你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地位罢了。若为子嗣计,可收养可过继,再不成,还可纳妾,为何要行这等愚不可及、狠毒残暴之举?你为一己私利,虐杀幼童,还敢以朝廷命妇的身份自居?此等恶行,真是蛇心豺性!国法家法,公理道义,皆容不下你。你这三品命妇,我看是要当到头了。”

  一番话,砸在了堂上每个人心头。

  陈婉兮是肃亲王妃,更是皇帝钦封的一品国夫人,她若要进宫向皇帝上告此事,不独小程氏,怕是弋阳侯府阖府上下皆不能置身事外。

  小程氏也不顾身子不适,猛然起身,望着陈婉兮道:“陈婉兮,你敢!我肚子里可怀着陈家的血脉,这是个男孩儿,是你们陈家唯一的指望!我若被贬黜,定然率先打了这孩子,你是要你的娘家绝了后嗣么?!”

  陈婉兮看着她,目光之中微有悲凉之色。

  小程氏以为自己这话说动了她,一脸傲然。

  陈婉兮却开口说道:“你口口声声,只把肚子里的孩子当做把柄筹码,其实并无半分真心疼爱之情。你也算是个母亲?孩子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

  小程氏怔怔的,一时没有说话。

  她这半辈子,始终都在争抢算计,丈夫也罢,孩子也好,不过都是她为了填充自己那似乎永远也填不满的空虚的物件儿。而为人妻子,为人母亲,或者做了侯夫人,也不过是她证明着自己地位价值的身份,这些身份背后该有什么意义,她从没想过,也不愿去想。

  宋母却忽然开口道:“婉儿,侯府可是你的娘家。你如今虽做了王妃,风光体面,但谁能保证将来王府之中不会添上几位侧妃?你身后没有娘家做靠山,没个兄弟帮衬你,往后的日子可未必能顺遂。再说,你当了这王妃,于咱们侯府可并无几分好处。肃亲王现下是朝中重臣,皇帝跟前的红人,但他没提携过你父亲一星半点儿。咱们府中冷落至此,是因着什么?如今,娘家不求你拉拔,但只望你别将此事声扬出去,给娘家留最后的一丝脸面,都不可以么?”

  这话音老迈,甚而还带上了几分暮气沉沉的疲态。

  陈婉兮望着这位将她抚养长大的长辈,静静不言。

  片刻,她说道:“你们要脸面,要体面,可那孩子却没了性命。他的性命,要谁来偿还呢?”

第69章

  宋母更有几分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婉儿,一个乡下小子罢了,值得如此大动干戈?何况,他又不是被拐来的,是府里出了银子正经买来的。你若将此事捅上去,侯府果然不好,但于你又有何好处?肃亲王府同弋阳侯府是姻亲,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侯府被责罚贬斥,王府亦不会有什么光彩。”

  陈婉兮凝视着她,冷声道:“一条人命,在你们眼中,竟然如此轻巧?祖母,您笃信佛祖,小时您便教导我,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今日,为何却能说出这般轻贱人命的话来?”

  宋母脸色沉沉,手中死死的握着一串油滑的楠木念珠,咯咯作响。

  她的确信佛多年,但到底是为行善积德,修身养性,还是什么,只有她自己心里清楚。

  当了多年的侯府夫人,这双手也算不上干净。若不然,弋阳侯府弄到如今,也不会只有陈炎亭一人。

  深宅大院里的女人,上了年纪,多数都会信佛,自有一番道理在内。

  那沉闷的木鱼声响,袅袅的檀香,拗口的佛经,似乎真的能洗刷一生的罪孽。

  当初,她当然会那样教导陈婉兮,毕竟这是为长者该有的体面。

  然而,她没有想到,这个孙女长大了竟然当真会来认这个死理。

  小程氏惊惧到了极处,却又发起怒来,她扬起脸,向着陈婉兮喝道:“陈婉兮,你也不用在我面前装出一副圣人的嘴脸!你又干净到哪里去了?!你嫁到王府第一年,就先杖杀了两名宫女——那可是宫里顺妃娘娘赏赐出来的!为了保全自己的位子,你也一般的泼辣狠毒。这会子,倒来我跟前充什么正人君子!”

  陈婉兮面无神色,淡淡说道:“我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我也不觉自己是什么好人。然而,向一个毫无自保之力的襁褓幼子下毒手,这等事我真行不出来。再则,当初那两名宫女,二人图谋闷杀世子,又要向我脂粉盒中投毒,好使我毁容丧子,以来夺取王爷的宠爱。这般祸家的毒蛇妇人,我怎能容她们?我若再让她们活着,那我这肃亲王妃便是一场笑话了。没把她们交给官府去斩首凌迟,已是我手下留情。”

  这件事,她从未向人提过,今日在堂上讲出,令在场众人皆吃了一惊。

  唯独跟着她的菊英面色平稳,这件案子亦是她和红缨暗中查出来的。

  那时候,柳莺尚未生出二心,她在明,自己与红缨在暗,三人辅佐着王妃,维持着王府的安稳。然而如今,物是人非,柳莺竟背叛了王妃,落得那样一个下场,当真令人不胜唏嘘。

  陈婉兮不知她这心腹婢女心中的感慨,长叹了一声,冷面说道:“如此,你们还有何话可讲?事关人命,我不会袖手不理。阿兰,我便带了去。你们有话,自去跟上面辩诉罢。”说着,她吩咐了一声抬步要走。

  宋母看着孙女的背影,沉声道:“婉儿,你当真如此不留情面?我竟白疼你了不成?”

  陈婉兮没有回首,只淡淡言道:“祖母的教诲,孙女谨记心头,一刻不能忘记。所以,今日之事,孙女不能如此罢休。“宋母嘴角微微抽搐:“好,你果然是个好的。”言罢,竟扬声道:“来人啊!”

  话音落地,廊上顿时进来几个妇人:“老太太有何吩咐?”

  宋母目光沉沉,阴恻恻道:“王妃娘娘身子倦怠,今日就留在咱们府中安歇。你们快把王妃请到东厢房里去!”

  宋母此举,颇为出乎陈婉兮意料。

  她猛然回首:“祖母,你这是打算私囚我么?我是肃亲王妃,更是一等国夫人,私自囚禁,可是大罪。”

  宋母却笑了笑:“也算不上什么私囚,你查了这半日案子,想必是累了,不过叫你歇歇罢了。你祖母上了年岁,胆小怕事,哪敢犯下囚禁王妃的大罪?”

  陈婉兮心中明白,她这是缓兵之计——将自己强留在府中,那自然甚事也做不得了。只消一夜,那孩子的骨殖也好,眼前这阿兰也罢,怕都要消失无踪了。至于自己,弋阳侯府是自己的娘家,自己在娘家住了一夜,出去说被囚禁此处,怕是也没人肯信。

  她轻轻颔首,言道:“那我便是要走,你能强留我么?”说着,便向门上走去。

  那些妇人挡在门上,皆垂首道:“娘娘,小的自要听令,您别为难小的。”

  陈婉兮一字不发,只冷冷的逼视着这些仆妇,一步步上前。

  这些人既畏惧她的身份,又臣服于她的威势,节节后退,然而却始终不肯将路让开。

  陈婧然忽然冲着宋母跪了,哀求道:“祖母,您让姐姐离开吧。一家子人,为何要如此伤和气?”

  宋母将黄花梨松鹤拐杖向地下一顿,斥道:“糊涂!她走了,你娘可还有好果子吃?!”

  陈婧然低头,两手死死的拧着手帕,低声道:“母亲做下这等天理不容的事,受罚原也是应当……”

  她话未说完,便被小程氏扇了一记耳光:“白眼狼,我怎么就生出来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

  菊英上前两步,厉声喝道:“你们这些大胆的奴才,竟然敢阻拦王妃的去路,一个个都不想活了不成?!”

  这些人微微一颤,各自不言。

  陈婉兮看出她们心中动摇,正欲喝退她们,却忽听门外廊上传来一声:“出嫁三年,倒是调//教了几条会叫的狗。”

  话音落,却见陈炎亭分拨开人群,走进房中。

  他一袭家常衣裳,立在堂上,头上也没戴冠。

  陈婉兮见他这幅装扮,便料知他其实今日在家,心中微微一沉,颔首道:“原来父亲在府中,我还道父亲不在,二太太中毒滑胎也好,杀子求种也罢,都不闻不问呢。”

  陈炎亭不理她这话中的讥讽,只说道:“你一个外嫁的女儿,跑回娘家生事,可是妇德所为?”

  小程氏的身孕,并未给他带来什么惊喜。自从妻子怀孕,他便不曾关切过问,甚而连宋母都比他还上心几分。他不在意那个孩子,侯府香火能不能承继,小程氏有孕也罢滑胎也好,他都不大放在心上,只是听闻长女回府过问此事,方才来了兴致。

  活到如此,陈炎亭只觉得世间万事万物都不能再动他的心肠,只除了这前妻遗下的这一支血脉。

  陈婉兮,是程初慧留在世上唯一的东西了。

  程初慧的死,是他此生最大的不甘与愤懑。这个女人,给他带来了这一生都难以磨灭的羞辱。

  陈婉兮目光清冷,淡淡说道:“父亲似乎弄错了,并非女儿自己无端跑回来的,而是祖母特特打发人到王府请我来的。只是没曾想,居然查出了这样一桩人命大案。”

  小程氏喉咙咯咯作响,朝着陈炎亭大声道:“老爷,您可别听这丫头……大小姐的话!她听信了这村妇的胡言,就认定妾身杀人。那哪里是人骨,分明是狗的骨头!去岁年底,园中一条看门狗发狂咬人,门房老刘打死之后就埋在院中,老爷可还记得?就是那只了!”

  她是笃定了陈炎亭必定会怜惜孩子,顾忌香火,站在她这一边。只要陈炎亭肯信了她,那便万事大吉。

  陈婉兮冷笑了一声:“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指鹿为马,也不能到这个地步。人骨狗骨,都分不出来了么?!”

  陈炎亭一眼都没瞧小程氏,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说道:“既是祖母留你住,那今日你便住下好了。近来肃亲王留宿宫中,你回去想必也是无事。”

  陈炎亭不在乎小程氏如何下场,然而能看见陈婉兮的挫败,就如同看见了程初慧的挫败,令他深感痛快。

  果然,陈婉兮面色骤变——若是陈炎亭要阻拦她,她大概是当真走不掉了。

  正当此刻,外头忽然传来一声暴喝:“婉儿!你们这群狗奴才,把本王的王妃弄到何处去了?!”

  这粗狂的吼声里,夹在着小厮们呼痛的□□声。

  陈婉兮但闻此音,紧绷的心口顿时松缓了下来,面上顿时泛起一抹极明艳极甜美的笑意——他来了,那便一切都好了。

  菊英伶俐,当即高声呼叫:“王爷,娘娘在此处!”

  这话才传出去,又听外头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嚷乱声,拳头砸进骨头里那令人牙碜的碎裂声,一起传来。

  于成钧怒气冲冲,大步踏进房中,衣摆上甚而还有几点血污,显然才从一场混乱之中脱身。

  他进到房中,一见着妻子,便两眼一亮,竟不管旁人,大步走到陈婉兮身前,说道:“爷才回府,听闻你来了这边,又听了红缨转达的你留下的话,看看时候也差不多了,便过来接你。”

  原来,陈婉兮出府之前,曾向红缨交代,若然过了一个时辰她尚且不曾归府,待王爷回来便告知他到侯府接人。如此,也不过是她多留的一个心眼,以备不测罢了。没想到,他竟真的来了。

  她看着丈夫凌乱的衣衫,抬手替他理了一下,轻轻说道:“怎么就和人动手了呢?”这话音温柔婉转,含着无穷情意,竟令屋中的众人顿时一呆——他们几曾见过这样温柔亲和的陈婉兮?

  于成钧鼻中哼了一声,粗声粗气道:“爷过来接你,这府中的小厮却支支吾吾,一时说你其实不曾来,一时又说你已经走了。咱们王府的马车还停在一边呢,这些人打量爷是傻子!爷便寻思着怕是有什么变故,就硬闯了进来。那些底下人不知好歹,竟想阻拦,当然吃了爷好一顿拳头!”

  陈婉兮微笑道:“是,你是常胜将军,这些人怎会是你的对手?”说着,她目光重又落在陈炎亭身上,倏地便收了笑意,言道:“父亲,如此我可以走了么?”

  陈炎亭却冷哼了一声,斥道:“肃亲王,你不请自来,闯入我侯府,还肆意殴府中下人,便不怕明日我到皇上跟前参上一本么?”

  于成钧尚未开口,陈婉兮已抢先道:“父亲且还是想想,二夫人所为之事,为皇上所知后,皇上若责问起你治家无方,又该如何应对吧。”

  陈炎亭盯着自己的女儿,目光锋利。

  陈婉兮同于成钧并肩而立,她挽着他的胳臂,一脸关切之情,那神似程初慧的脸上,带着些许亲昵。

  陡然之间,陈炎亭只觉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竟而忍不住怒斥了一句:“无耻!”

  陈婉兮错愕哑然,父亲从小便不待见她,什么样的刻薄话都说过,唯独就是没有这样责骂过她。

  何况,也实在莫名。

  于成钧不知这里到底出了什么事,但他直觉着这弋阳侯府犹如一滩泥淖,拖着所有的人,深深的陷了下去。

  他只想尽快带着他的妻子,一起离开这个地方。

  他挽住了妻子的腰身,扔下一句:“弋阳侯,有什么话,咱们隔日朝堂上讲。今日,暂且别过。”

  言罢,他拉着陈婉兮便要离开。

  陈婉兮却道:“慢着,王爷,我要把她一起带走。”说着,指向地下跪着的阿兰。

  若她留在此处,只怕就要活不过明天了。

  小程氏怒道:“这怎能行?陈婉兮,你不要欺人太甚。她是我弋阳侯府的下人,难道你要硬夺去不成?!”

  陈婉兮却笑道:“她又不是死卖了的奴才,不过是雇工罢了。该多少赔偿,我打发人一并给你便了。”

  小程氏才待张口硬辩,陈婧然却突然出声道:“长姐说的不错,阿兰是聘来的,并没有卖身。”

  小程氏没想到,自己这亲闺女会忽然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一张脸气的煞白,几乎说不出话来。

  陈婉兮倒是有几分意外,却也不曾多言,只笑了笑,便吩咐菊英搀扶了阿兰起来,挽着于成钧的胳臂向外走去。

  跟她来的下人,除了菊英贴身侍奉,其余人等皆留在二门外静候,故此不知里面的变故。

  陈婉兮倒也不便向他们多言,此刻日头已然偏西,她回首看了看那浸泡在沉沉暮色之中的侯府,恍如隔世。

  阿兰依着菊英勉强站立,满脸木然,面上泪痕渐干。

  于成钧低声道:“没事了,咱们回去。”

  陈婉兮点了点头,扶着丈夫的手,登上了马车。

  于成钧今日例外没有骑马,同她一道乘车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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