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凝扇
短短几息之内, 其他的神族根本无法赶到这里, 伯父被凤辜鸣拦住，朝着修士们大声喊道：“拦住那些神魂，削弱他！”
经他一提醒，修士们立马出动, 全都使出自己的本事，向着神魂流窜的方向飞去, 毕竟凤辜鸣要是真的发起疯, 对他们而言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伯父想甩脱凤辜鸣去拯救那些界域, 谁知凤辜鸣身形一变，瞬间暴涨成了一只十几丈的大凤凰, 像绳子一样把他缠起来, 浑身还冒出熊熊的烈焰。
伯父迫不得已, 只好向远处扔出手中的鼓槌，重击之下砸碎了一片神魂，但那片神魂碎成星星点点之后, 很快又聚拢了起来，继续朝着最近的界域而去。
巨大的凤凰见到这一幕，张开嘴发出人的笑声。
伯父愤怒道：“先祖创下世间，都未曾多加干涉，你竟然想将它们毁掉，真是太自大了！你知不知道，这些界域毁灭之后，会有多少生灵涂炭！”
凤辜鸣笑完冷漠下来：“毁灭就毁灭，反正即便飞升也不能决定自己想做的事，倒不如死了好。修真界弱肉强食，我有能力杀了他们，谁也怪不得。”
“你简直执迷不悟。”伯父摇头，“飞升之后脱离六道，凌驾众生，成仙成圣，早已不在界域之内，也超脱了弱肉强食，没人能有资格决定下界修士的生死。”
凤辜鸣已经彻底陷入了执念中，血脉失传对仙界修士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但他无法容忍自己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却对要做的事无能为力。他已经飞升太久，因此人人趋之若鹜的长生以及永恒，在他眼中根本算不上什么了不起的东西。
有一道神魂已经到达了最近的界域，它化作一道黑影落在界域上空，伴随着一阵轰鸣，无尽的凤凰火喷瀑出来，炸平了整个界域。
火焰和泥尘混淆着升腾而起，冒出的黑烟分不清是亡灵还是烟雾，那一片界域在火红一瞬之后迅速黯淡下去，甚至连界域本身的色彩都在渐渐消失。
不光是修士，这个界域上所有的生命都结束了。
龙钟客眉头皱了皱，抬手间灵气涌动，气流迅速汇聚成一座大阵，将最近的一抹神魂拦截在内。
神魂左冲右撞，然而这大阵跟普通的不同，内里仿佛蕴含着什么法则之力，丝毫不弱于一个界域的力量，又因为人为的掌控形成困阵，跟如同待宰羔羊的界域根本不同。
大乘修士的力量不可小觑，他们各自拿出神通，堪堪能拦截下一道神魂，然而跟扑满大半个星海的神魂相比，这简直杯水车薪，更多的合体修士简直束手无策。
江绫被炸掉的界域刺激到了，一边向着梵海界飞去，一边抓起伯父给她留下的野菜往嘴里塞。
野菜比人还高，她这会儿就十分引人注目，本来还有修士摸不着头脑，觉得这人是不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但看到她身上一节节攀升的修为之后，立刻震惊了。
这是在开挂啊！
修为最终停留在合体后期，江绫飞向最近的一抹神魂，顺便回头苦中作乐喊道：“伯父，你要是不那么吝啬，这会儿就多一个大乘修士了，说不定我还能多救下几个界域呢！”
这一回头，江绫刚好看见容离化身一只巨大的九尾狐。
九尾狐眼睛狭长漆黑，浑身毛发雪白，九条尾巴腾在身后跟散开的云朵一样。妖族天赋特异，就在化身原形那一刻，他身上合体期的力量猛然爆发，简直比得上大乘。
瞥了江绫一眼，他便转身朝着昊穹界而去。
狐狸？
狐狸！
就在这一刻，江绫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她说怎么时隔两百年，容离怎么忽然找到了她，还专门带来了她需要的神器，当初没细想……
江绫忽然朝着容离的背影喊了一声：“小白！”
九尾狐僵了一下，迅速消失。
江绫心底握了棵草之余，也没有时间浪费，迅速往神魂那边去。
凤辜鸣的神魂能用凤凰火引燃整个界域，她身上也有火，还是带电的火，看到那个黑色的影子之后，江绫立刻朝他飞扑过去，祭出一团古古怪怪的离火。
凤辜鸣的神魂本没把一个小小的合体修士放在心上，直到这团离火击中他的心窝，还将他炸散，才认真审视起冲过来的女修。
“是你！”黑影忽然惊怒道。
江绫被惊到了，没想到分裂出来的神魂也是有意识的。
她镇定道：“是我啊，怎么了，看到我没死很奇怪吗？”
神魂气愤不已，这人明明只是个小蚂蚁而已，没想到现在竟也合体了，真是气煞他也。
一时间连毁灭界域都顾不上了，只想先把江绫碎尸万段。
当初他把后辈的分羽送去上天界温养，是因为那个地方又远又荒僻，可以最大限度不被天道察觉，然而没想到事情最后却败坏在一个小蝼蚁手中。
如今不光后辈没了，还堪可用的族长也死在她手中，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神魂身上迅速燃出凤凰火。
江绫察觉到他对她的恶意，暗叹倒霉，然后调头一转，边往星海里跑边喊道：“既然这么看中血脉，小美不也是你的血脉吗？都是纯种凤凰，让她当凤凰少主不就行了吗，有什么差！”
神魂怒斥：“混账！”
因为神魂不存在肉.体，江绫直接祭出一道业火焚心，打了就往星海深处跑，想把这人从梵海界旁边引开，神魂果然也跟在她身后穷追不舍。
然而片刻之后，神魂却好像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冷笑一声，分出另一道神魂去梵海界，紧接着就跟江绫缠斗在一起。
他身上冒出熊熊的凤凰火，江绫也不怕，祭出蚀日夺魂，将他暂时圈在了里面。
她的蚀日夺魂里只有一道元神，就是凤鸿的，然而那道元神此时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意识，碰到入侵者只会撕咬。
神魂被自己的后辈撕咬着，还在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往下拽，偏偏江绫离火的力量堪比大乘，让他无法冲脱。他感到耻辱之余，连本体都惊动了。
凤辜鸣红色的眼睛看向星海中小小一点的江绫，怒而引颈长啸，紧接着从伯父身边离开，流弹一样冲向江绫的方向：“竖子该死！”
伯父知道两者力量悬殊，不敢放凤辜鸣过去，慌忙扯住他的尾羽，死死拉着。凤辜鸣全身的羽毛瞬间炸了起来，全身都燃起了火焰，宛如修罗。
伯父浑身紧绷，不敢松懈，就在这时，神族的气息从远处出现——援兵要来了。
他正要松一口气，凤辜鸣剩下的神魂却忽然离体而出，无数流光扑向剩下的那些界域，最大的那个则直接冲向江绫。
他这是准备鱼死网破啊。
江绫身周迅速冒出一个裹挟着雷电的赤红火球，然而就算护住一时也没用了，远处时不时传来轰鸣声，有无数的界域猛然亮起又湮灭，让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
神魂近在眼前，脸上冒出的狞笑仿佛死亡宣判，又像在嘲讽她的自不量力。江绫心里一股血气冒出来，捏了捏拳头，牙根一咬直接往前撞去。
她闭上眼睛，想着干脆跟这老王八蛋同归于尽算了，可就在此时，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寂静了下来。
爆炸声消失了，缠斗声消失了，就连属于凤凰火的炽热温度好像都消失不见。
江绫睁开眼，愕然发现星海不见了，她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
像是在什么世俗界的街巷，同一条街上，有人家的孩子刚刚出生，庭院里传来嘹亮的哭声，又有人家正在办丧事，似乎是什么父母长辈去世了，家人哭得凄哀。
人的生命短短一瞬，几十年时间弹指就过去，但修士却不同，他们拥有绵长的生命和力量，还有机会追求永恒。
但凡知道自己拥有修炼资质，没人会放弃，因为没人愿意活上数十年，然后在苟延残喘中度过余生。追求永恒，是所有修士下意识的举动，而天地也给了他们这样的环境。
画面一转，那一家刚出生的小娃娃长大了，也拥有了修炼资质，成功拜入山门进行修炼。
身处如此快的画面转换，江绫才意识到，自己应该是在一个幻境中。
不知道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在星海中造下幻境，还拦下凤辜鸣的灭世之举。
江绫暗暗心惊。
伴随着幻境中小娃娃的不断修炼，她的修为伴随着年龄不断增长，最终到了跨越空间裂隙叩天门的这一遭。
寂静无声的幻境里忽然传来仿佛来自远古的询问：“汝为何飞升？”
画面一转，江绫竟然再次见到了刚才消失不见的那些人，他们震惊不已地交换眼神，不知道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黄色土地，四周荒凉无物，太阳高高地悬着，俯照大地，伯父身形庞大，滑稽地待在这帮修士旁边，若有所思。
没人知道那个声音是从哪儿来的，江绫随口答了一声：“为了永生。”
声音又响起来：“永生之后？”
江绫没想到它还会问，硬着头皮道：“为了享受。”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呵呵笑道：“享受世间之美，不错，这是应得的。”
这一群人都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凤辜鸣一颗心却沉下来，他打量着四周，想要从这里逃脱，却不得其法，一瞬间，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充斥了他的内心。
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渺小。
明明前一刻他还差点将所有界域踩在脚下。
第136章
凤辜鸣正焦灼之时，那个声音对准了他：“你呢, 为何飞升成仙？”
声音落下之后, 黄色的土地鼓动起来, 直接将凤辜鸣送到人群最前面，还跟人群隔出很宽的距离，顿时叫他暴露无遗。
“是那个仙界修士！”有人惊呼。
这简直是当众处刑。
凤辜鸣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帮没飞升的修士围观，愤怒之余，惊惶地发现自己已经使不出力量了。
他高声忿忿道：“自然也是为了永生, 为了拥有无尽的力量。”
那声音没什么波澜, 仍旧像是来自远古：“飞升之后脱离凡俗，拥有无尽的力量，就可以凌驾万物之上了吗？”
凤辜鸣沉着脸应和：“为何不可。”
“冥顽不灵。”那道声音略微低沉了一些。
龙钟客忽然微不可见的摇了摇头，道：“……生而不有, 为而不恃，才是真正的大德行。”
“真要是成仙成圣了, 如何会有这样的执念？天地孕育万物没有据为己有, 飞升之人也不该自恃力量来凌驾万物, 如此将各界域践踏在脚下，就像是心智被阻塞, 变得狭隘又激进, 忘记了飞升前的初心。”
江绫从没往这方面想过, 听完点了点头：“您老说的也对啊，否则仙界怎么会有不准干涉下界的规矩呢。”
仔细想想，她虽然没有这样的执念, 有时候做事也难免偏激，是该多加思量。
容离开口道：“他拥有力量是为了凌驾众生，你是为了自己，执念自心底而生，你心底无牵无念，如何都不会沦落到那样的地步。”
江绫觉得自己像是被夸了，正准备礼尚往来，然而被幻境震惊的情绪收拢之后，她忽然想起容离骗她的事，于是一把抓住容离的衣袍，免得他跑了。
袍子被扯得死紧，容离做不出把她拍开那种事，正色道：“干什么？”
“我干什么？”江绫理直气壮道，“装成狐狸尾随我百年的事你不准备解释解释吗，凤辜鸣把我当棋子，戏耍了我几百年，你竟然也不比他差。”
知道他就是那只白狐狸之后，江绫对他一点隔阂都没有了，任谁养一只宠物养上百年，时不时还把它当抱枕当靠背，都不会再把它当成前辈看。
她一说尾随，容离的脸便有点黑了，这话怎么听起来他跟个变态一样，但他伪装身份在前，也根本无法反驳。
“你想如何？”
江绫才不纠结他跟着自己的原因，听见这话，眼睛亮起来：“你变回离开之前的那个样子。”
容离回想起来，离开江绫之前，他是一只成狼那样的大小，浑身毛发白净丰匀，江绫最爱干的事就是靠在他身上吃吃喝喝，把他当成抱枕用。
容离诡异地沉默片刻，冷冷扫她一眼，转过身去。
江绫还扯着他的衣袍：“我不计较被你尾随的事，你答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