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65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她万万没想到会白发人送黑发人,钟家根本找不到钟华甄的下落。

  小七圆眼睛里充满茫然,一会儿看向卢将军,一会儿又看长公主,短短的小肉手伸起来去摸她的脸。

  卢将军见他懂事,对长公主说:“我会一直派人找华甄,可小七这事,恐怕得提前,钟家不能乱。”

  所谓钟家不能乱,也便是青州不能乱,卢将军和长公主的关系好,平日里也会有来信,也不会瞒她什么。

  没找到钟华甄,她凶多吉少。

  他在做最坏的打算。

  李煦最开始想借乌黎引出钟华甄的人,但他没想到钟华甄会在乌黎手上,他把钟华甄救出来后就下令追查乌黎,但他也下了另一道命令。

  抹掉乌黎出没的痕迹,对钟华甄的暗卫隐瞒她被救出的事,根本没人想过他会做这种事,也没怀疑到他身上。

  长公主拿帕子捂住不断流泪的眼睛,不让别人看见,她哭的声音不大,但谁都知道她难过。

  她声音微哑道:“卢哥,再等等吧,再等一段时间,万一甄儿回来了怎么办?她要是回来就见到府中有新世子,这心里该多堵得慌?”

  长公主已经哭了好多天,最开始还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查到消息越来越不利后,她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长公主是个母亲,钟华甄是她唯一的女儿,是她怀胎七月生下来的。

  无缘无故不见踪影,生死难判,谁都受不住。钟华甄在她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什么福都还没开始享,受的罪却比别人多太多。

  卢将军一直欠威平候的恩情,待钟家忠心耿耿,他知道长公主和威平候当年多么恩爱,钟华甄一出生就该是被宠的,她不该经历这些祸事。

  可无论如何,青州都不能缺一个主心骨,缺了就容易乱。

  威平候这个位置不是谁都能做,但同为一个主子,大家便会克制得多。

  “你既称我一声兄长,那便听我一句劝,华甄是懂事的,我知道她事事听你的,只是不想让你难受,想让你开心些,但无论有没有出事,都不会错失这次机会,”卢窟叹说,“旁人都以为华甄现在在京城,还不知道出什么事,我会派人去京城接钟家的人回来,一切事情照原计划进行。”

  钟华甄名义上称病留在京城,但她不能在京城出事,否则会引起很多怀疑,到时调查的人不会少,若被人查出端倪,身份便难瞒下去,只能在路上动手脚。

  长公主哭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般,她并不想钟华甄出事,一点都不想。

  罗嬷嬷在旁听她的哭声,心中只能唉出一声。

  小七大概是最不懂的,他还不明白什么是生死,只知道钟华甄一直没回来,而自从那一天过后,长公主经常在一个人偷偷掉眼泪。

  他问她怎么了,她也什么都不说,只是强撑起个难看的笑陪他玩。

  ……

  钟华甄其实就在丁城附近,虽说益州呈长条的东西走向,可他的西向和青州临近,比钟华甄在万州那边离得还要近。

  不过李煦不准她离开,上次悬崖摔马和火场危机已经让他吓得整日提心吊胆,有时还分不清现实和梦,再来一次,他觉得会减寿。

  李煦那时还专门和她说过,她必须在他能见到的范围之内。

  钟华甄双手捏他的脸,没答应也没拒绝。

  神武营和丁城打起来后,李煦就没那么多闲暇时间和钟华甄写信,钟华甄也有分寸,每次写信都只给他报简单的平安,其他多余的事很少提及。

  李煦喜欢她给他的来信,每一封都好好保存在信匣中,一封都没丢,要是哪天得了空,还会把她写的东西拿出来重温。

  那枚香囊掉过一次,李煦便把它也收进木匣中,但他每次出征时都会放在怀里,这是钟华甄的东西,像平安符一样。

  丁城有昭王私下派来的援军,神武营人数比不上,只能靠计取。

  他已经有过好几次以少胜多的经历,加上他今年才二十出头,很多人都赞称他一句英雄出少年。

  李煦处事也比前世要圆滑得多,至少他没在舆论上吃过亏,也没有因为虐杀降城俘虏而被人写书批判——他前世打到镇仁侯时,已经有大儒开始看不过他,专门写文章说他暴君。

  钟华甄在院中等他的消息,他派了谁领骑兵从小路突袭,有多少人被镇仁侯研制的新兵器所伤,又抓了多少俘虏等等,每一项都让她胆战心惊。

  她和阵前的大夫有联系,对兵剑刀伤的处理有一套,上手熟悉后速度也快起来,那群军医之首不是狭隘之辈,特地向李煦请命,李煦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答应下来。

  钟华甄和几个还没从万州离开的女子一起得了特许,没进军营,在阵营后方的一处小屋子里为受伤的将士治病。

  即便他们二人离得如此之近,但他们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只不过两个人都不介意,事情太忙了。

  战场二字,意味生死。钟华甄给人缝伤口时会短暂地想到前世,被乌黎带去突厥接触的血腥让她恶心想吐,甚至憎恶自己;可在李煦身边,她只觉速度必须要快些稳些,因为她是医者,她要救人。

  李煦偶尔会朝天上看,有次一位将军随他往上看,问他怎么了,他回一句让人听不懂的话:“那朵云好看,像乌龟。”

  想送人。

  那将军再看一眼,觉得那朵云确实像只乌龟,但没头没尾,有什么涵义?

  李煦说:“只是联想到神武营无坚不摧,没什么意思,走吧。”

  阵营四周危险又安全,她们所在的后方,至少是最安全的。

  钟华甄小时候病得太久,在学医上面有天赋,旁边大夫见她成长,赞叹几声,钟华甄受得住人夸,但这事值得开心,她有时也会忍不住笑一笑。

  攻镇仁侯这座丁城花了两个月,昭王派了几次援军过来都没能挡住李煦,当城门破开之时,李煦骑高马领人冲进去,取下镇仁侯首级,益州至此,被攻破大半。

  李煦的威名已经渐渐传开,他在行军打仗一事上确实厉害,从京城,到交州,再到现在都益州,没人敢再低估他。

  庆功宴那晚钟华甄没去,她是女子,庆功宴的酒席居多,里面都是一些满嘴荤话的糙汉子,她不喝酒,去了也难融入进去。

  钟华甄本打算在打胜仗的第二天回青州一趟,没回成,被李煦这个醉鬼缠住了,他抱住她傻呵呵笑,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

  她最后还是轻叹口气,届时等长公主派人找过来时再问问,看看能不能找个借口让小七偷偷见他一面。

  孩子已经不小,就算不相认,再怎么样也该见上一见。

  她想的是好,但没机会实现。

  攻下丁城后没几天,一个消息便开始慢慢传开。

  先帝妒恨贤臣,杀了威平候。

第89章

  威平候的消息初传出来时, 其实没多少人相信, 先帝对钟家的宠爱如何,不少人都听过。

  事情从雍州传出,越传越大, 等传到丁城这边时,已经过了段时间。

  钟华甄比李煦先一步知道, 侍卫来禀报时他还在睡觉。

  她顿了许久,说自己会告诉李煦。

  屋里清净,昨天才下过一场雪, 外边窗沿落了一排白,寒气微微透进来, 底下两边燃暖炉。

  李煦光着膀子睡觉,手搭在被子上呼呼大睡,钟华甄坐在床边, 轻轻把他的手放进被子里。

  他突然就睁开了眼睛,发觉是她后,又把锦被打开, 让她钻进去。

  李煦警戒心高, 才刚回来没多久, 身上有时还能嗅到一股淡淡的血气,是别人的。

  钟华甄无奈道:“你该起了, 昨晚又没做什么。”

  “清闲两天。”他去拉她的手, 把她拉到身边, 钟华甄只得随他。

  她头靠他的胸膛, 被他搂住,他似乎还打算再睡会。

  钟华甄心中慢慢叹出一声气,喃声告诉他:“有人在传先帝和父亲的事,消息从雍州传出,应该是昭王派人传的,不知道外面现在到底传成什么样子。”

  昭王消息哪来的,不得而知,但这个能打击李煦的好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李煦一顿,他低头亲她额头,说:“这事交给我,你不用担心。”

  威平候死于先帝之手不是小事,至少对青州的影响很大,青州还不至于畏惧雍州,但这事如果是真的,青州以后一定不会出手帮李煦。

  实际上以李煦现在的实力,也不需要青州出手,可她觉得要再这样下去,青州迟早会和李煦对上。

  钟华甄轻轻呼出口气,她是为难的,这问题同样也是无解,长公主把事情瞒下,从京城回到青州,是为了稳住大局,但将士血性,她父亲名望很高,会不会有人在里面挑拨离间,她不知道。

  她手抱他胸膛,脸埋他怀里,没让他看自己的表情,小声同他道:“阿煦,我们分开吧,现在靠近青州,我该回去一趟,以后有缘再见。”

  床上幔帐垂下,李煦手按她头,“睡觉,别总说这些,好不容易懒一天,别浪费掉时间。”

  钟华甄知他想岔开话题,微微低垂下眸,说:“我喜欢你,但我也敬爱母亲,敬重父亲,可有的东西于我而言难跨越,我最近想了很多,终究不想瞒你,如果不分开,我觉得对不起父母。”

  这件事她想过好久,但放在明面上说,是第一次。

  李煦突然翻身压她,他双手撑在枕头边,钟华甄吓一跳。

  他说:“我是有平定天下的野心,但你觉得我为什么次次出征都跟拼命一样?”

  钟华甄张口道:“我……”

  他眼睛眸色是浅灰的,却比深色要多两分认真,“因为我不想输,父皇害威平候时我不过才两岁,纵有天大本事也阻止不了他,我知你心中过不了这坎,所以我一直不当你面提,但我也不想和你啰嗦,我会把你父亲没做完的事一一做完,你哪也不许去,要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钟华甄的手慢慢攥紧被单,她真的喜欢他,所以每次听到他说赤忱话语时心中都是高兴的。

  他力气很大,总是会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她,可他最怕她疼,次次都哄着她,她脑子像空白了一般,突然问李煦:“那你要不要陪我去见母亲?”

  李煦莫名其妙说:“我见她做什么?她讨厌我都快写在脸上……”

  他突然想到什么,话停下来。

  钟华甄自己回过神,连忙道:“你说得对,母亲性子倔,总和我说你坏脾气,不想让我搭理你,是我想岔了。”

  李煦坐了起来,眼睛把钟华甄的脸都看红了。

  冬日的暖阳已经升起,照在窗子上,映得雪白。

  他仔细算了算时间,唔出一声,道:“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手头上还有事,昭王不知从哪得知的消息,但他肯定是想向世人表明父皇迫害贤臣,而我是在步父皇后路,意图谋害守雍州的他,我们半个月后回去,威平候的事我会为父皇请罪。”

  青州那边已经很久没有钟华甄的消息,他也该和钟华甄回去一趟。

  钟华甄有些结巴了,“这不太好吧。”

  要是直接带他过去,不就搞得像见岳母一样?长公主恐怕会顿生气,把她扫地出门,毕竟长公主现在都没派人来接她,或许都不太想想见她。

  “哪有什么不好?反正都是你自己提的,你在这好好等着,如果要去青州,我得提前做些准备,”李煦起身下床到木架子旁穿衣,没说自己把她的下落隐瞒下来,一点都没没告知长公主,昭王盯得紧,现在也不可能突然带她回去,“还有一些善后的事,我想我来处理比较快。”

  钟华甄手肘半撑起自己,憋了小半天,憋出一句话道:“我觉得还是别了,真不太好,我随口说说的。”

  “那不行,做人得诚信,”他披上外袍,“我送你回去和别人送你回去都一样,别多想。”

  钟华甄脱口而出的话就好像让李煦找到了动力一样,他还没在院子里清闲多久,又去了军营,钟华甄拦都拦不住。

  李煦挑眉说:“你要是再拦我,我就把你抱马上,和我一起去军营,让那帮睁眼瞎的看看你到底是谁的人。”

  钟华甄涨红了脸,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容貌出色,带面纱也遮不住一身气质,去给军营的伤兵治病时,有不少排队称病,就是为了看她,被龚副将严惩一顿,没人敢再犯。

  但有好几次她回宅的路上都会遇到专门有人给她送东西,她甚至收过几封情书,被李煦誉为狗屁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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