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笺 第62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和 情有独钟 古代言情

  李煦抱着被子,头埋进被中,手紧紧用力,就好像要把锦被攥坏一样。

  华甄,华甄。

  他的华甄不过才十八岁,为什么要受这种苦?李煦快要喘不过气,越来越重的呼吸就好像在昭示着什么,被撕扯过的心脏跳动得让人脑子发晕,突如其来的冲击让他鼻音都快出来。

  或许钟华甄只是被人捡到带回家中养伤,亦或者她遇到了神医,帮她治好了落崖擦伤的腿伤。

  可世上哪有那么多好运,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能保存完整尸骨都已经是天赐好运。

  ……

  李煦醒来之后,亲自去审问那几个还活着的混混匪徒。他眼眶是红的,但他身上寒冷的凛冽气息让人如处冬日,逼得人不敢抬头,没人敢看他的脸。

  这几个小混混已经被折磨得怕了,见刘将军恭敬领他过来就知道他是身份高的大人,连连向他请求饶恕,“大人恕罪,我们都是被逼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李煦淡淡开口:“马车从万州过来的消息,是谁传的?”

  有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喊道:“我们也是听说的,真的不知道是谁传的。”

  李煦抬手,一旁衙役用鞭子浸盐水,狠狠一鞭子甩到这些人身上,牢房里顿时一阵哭天喊地的哭声。

  小混混在偷袭的匪徒中活下来,以为是自己好,万万没想过自己会遭这种罪,他们已经好多天没睡个安稳觉,可他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煦也看出来了,没再问什么,他慢慢走进去。高大的身形显出贵气,上位者的压迫让人开始压抑。

  初冬的寒冷让人战栗,牢房这种阴冷之地更加。

  李煦接过衙役手中的盐鞭,狠狠甩下去,直接把一个人打得皮开肉绽,硬生生疼得翻白眼晕了过去,把旁边的两个人都吓呆了。

  他让人在鞭子上加东西,没人敢劝李煦囚犯会被他打死,他身上的气息太可怕了,可怕到让衙役身体都在发麻,一阵阵的凉意从心底涌出。

  李煦又一鞭子落下,直接把人大腿都打出一条深印,疼得囚犯滚地痛苦叫唤,腿上的血浸湿裤子。

  他踹了一脚眼前的小混混,道:“让大夫过来给他们治伤,若是哪一个死了,那就拿你们的命来抵。”

  “是一个外邦人,是一个外邦人传的!”一个小混混被两个同伴的惨样吓得手脚冰冷,脑子立即回想着寨中的事,想到一个不寻常人,便立即往他身上推,“那个外邦人是新进来,在寨子附近逛过,是他,一定是他,大人明鉴,这些事和我没有关系。”

  李煦慢慢抬起头,淡声轻道:“外邦人吗?”

第84章

  钟华甄因为上次那对被乌黎杀害的新婚夫妇而被留在一座小宅中, 城中戒严有半月,前两天又下雨,等城门彻底打开时,她才准备离开。

  她没想过李煦早已经到附近,他甚至已经因为几个小混混的话开始查乌黎。

  ——她什么都不知道,钟华甄的人在追查乌黎,加上她离开时间已经很长,对刘将军那里的消息便疏忽了。

  钟华甄对乌黎的恐惧刻在骨子里, 那天只是听到他说话便连做了好几天噩梦, 每次醒来时都大汗淋漓, 后背发凉。

  前世的乌黎始终看着她, 他连她眼中有逃跑之意都不喜欢, 更不用说那些不听话的自尽举止, 那种药吃得多了, 让她从心底就觉得恶心。

  若有选择, 钟华甄宁愿当年直接随长公主一同被张相派来刺客而亡, 也不想拥有那样的回忆。

  现在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尚来得及,连长公主都好好活着,其他的事,要改变不难,也没必要怕他, 钟华甄好几次都在心底告诉自己。

  要走的那天晚上, 她在房里收拾东西时, 一个没怎么打开过首饰匣掉在地上,把里面的东西都摔了出来,其中有一封信。信封干净简洁,是李煦的字。

  钟华甄愣了好久才回过神,这东西她那天一直带在身上,因为里面的东西都是李煦送的。

  她慢慢弯腰捡起这封不知何时塞到她这的信,坐在床边打开来看。

  李煦写信时的心情很好,他大抵也猜到她得过些时日才能发现东西,还在里面抱怨一句女为悦己者容,她一定还不够喜欢他,不过她好看,所以不在乎,还叮嘱好几句外边乱,记得在家等他回来。

  钟华甄忍俊不禁,都能想象到他写信的吊儿郎当样,笑过之后,脸上的笑意又慢慢淡下来,她手指轻攥着信,把信轻轻装好,收进怀里,又按住胸口,呼出一口气。

  他们是不可能的,仅是长公主那一关就过不了,更别说掺杂在血液中的家仇。

  她只是个普通人,做不到像他那样无视世俗。

  近年来她身形愈显,已经不能再像十几岁时那样简单用些伪饰束胸,迟早会被人发现,不如早些退出位置,抛弃钟世子这个身份,让小七登任。

  费了些功夫才离开他身边,钟华甄不会再冒险露面,只希望他能好好的。

  乌黎的手段狠毒,媲美李煦,冷血残忍,放他回突厥,只会给李煦引来大麻烦,所以她让她的人去查乌黎的下落。

  窗牖外的天空月亮高挂,如半个圆盘,时不时遮入厚重的云层中,窗户轻轻打开,吹外吹来的一阵的冷风让烛火随风轻动。

  钟华甄把首饰盒放进衣物中,将东西都收拾好,准备转身放到一旁的圆桌上时,一只大手捂住她的嘴,令人脊骨都要发颤的温度侵袭她全身,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她瞳孔放大。

  “姑娘,我见你周围侍卫将你监禁在这儿,不如我带你离开?”

  钟华甄的身体在发抖,准备叫出声时,乌黎把她给打晕了。

  乌黎抱着她,心中升起了一点疑惑,他什么都没还做,甚至还救过她一命,她怎么这么怕他?

  清晨天微微亮,冷风干燥刺骨,去请钟华甄启程的侍卫在外敲门,恭敬请她出来,等发现屋里没有动静,他顿时一惊,推门进去,只看到空荡荡的屋子里空无一人。

  ……

  风吹过树间枝杈,发出呼呼响声,今天比昨天还要冷,钟华甄头有些疼,被风冻醒。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破庙的草垛上,盖一床干净被子,不远处的墙边漏了个洞,风从那里来钻进来。

  钟华甄揉着额头,慢慢坐起来。

  “你醒了?”乌黎问她,“要不要吃点东西?”

  钟华甄倏地一惊,退后两步,把一旁的乌黎都给逗笑了。

  破庙的门紧关,他坐在中间的火堆旁,靠着一只鸡,问道:“你这姑娘倒是稀奇,我救你两回,你怎么怕我怕得要死?”

  钟华甄攥紧衣襟,没感觉自己衣服有松动,心中先松了口气,她的手依旧忍不住颤抖,警惕的目光一直盯着他。

  乌黎后边睡着一个男人,是他上次说的叔叔,她的心怦怦跳,知道自己这是被他给绑了,他做抢人的事一向脸不红心不跳,钟华甄对他的恐惧太甚,即便心里在拼命告诉自己冷静,也没办法克制身体自然的反应。

  “难不成我们有什么渊源?话说张相那件事是你告的秘?张府侍卫还没能力看到我,那天和我接触过的只有你,你怎么确认是我杀的张相?我们应当没见过面。”乌黎边看她边闻了闻烤鸡的味道,觉得还差火候,又放下去烤。

  他见钟华甄不搭理他,似乎也不打算在她面前隐瞒自己,连张相被杀的事都说了出来。

  钟华甄闭紧嘴巴,不回答他。

  乌黎和李煦不一样,李煦说到做到,便是骗她也会让她看出,但乌黎嘴里永远没有一句真话,她已经受够了。

  “钟世子,我雨夜那晚救你一命,你不感恩也罢,何必派侍卫追杀我和叔父?不过也幸好,”他单手撑头,对她笑了笑,“幸好你急着要派人杀我,所以宅子才那般虚空。”

  他一开口便点出钟华甄的身份,丝毫没表现出半点她是女孩的惊讶。

  钟华甄手攥成圈,没说什么,她在京城同他遇到过,乌黎能看出一二,不足为奇。

  乌黎后边那个男人拉了拉他,让他赶紧动手,不能在这耽误时间,乌黎从那男人手中扯回袍角,说句尽快。

  旁人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钟华甄听得懂,她的心脏快要跳出来,不明白那句动手是代表什么。

  乌黎起身走到她面前蹲下,从怀中拿出个药瓶,隔着布撕下块肉,手还烫了烫,他把药倒在上面,递到钟华甄嘴巴,温和笑道:“好好吃饭。”

  钟华甄呼吸都急促起来,她缓缓摇着头,双手撑着身体慢慢后退,靠到一根柱子上,再无后退余地时。

  乌黎上前,蹲在地上想了想,说一句:“你要是不愿意吃,那我先嚼碎了喂你?”

  钟华甄颤颤抬起手,接过布上的东西,乌黎提醒一句小心烫,差点让她没拿稳。

  她在乌黎的注视下,慢慢咽下那块肉。

  乌黎微微惊讶,眯眼道:“这是迷药,吃了能让人昏睡几个时辰。”

  钟华甄依旧没说半句话,她的长发垂在胸前,被乌黎的手指卷起来,他轻轻嗅了嗅她发上的味道,道:“你身上真香,日后为我生儿育女,我封你做王妃。”

  钟华甄忍不住道:“你做梦。”

  “你倒是和我心意,”他对她笑了一下,“当初我见你第一眼便觉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看的人,没想到那么快就又见了第二次,发现了你的端倪,本打算回去,但想你想得紧,结果你竟随大蓟皇帝出征侍奉他左右,实在让我醋得厉害,也念得厉害,特地等了这么长时间,带你回去。”

  钟华甄听过类似的话,她的脸色苍白,没有血色般,手也抖得厉害,低下头不敢看他。

  乌黎倒没说别的,放下她的头发,起身打算把手上的肉给那个男人时,脚步突然一顿,几支火箭从寺庙外面射进来,将他逼退几步,他面色一沉,火箭上有油包,箭插在地上的同时破裂,火烧了起来。

  那个男人吓得跳起来,乌黎让他立即离开,又回头把离门远的钟华甄抱起来,钟华甄宁愿死在这里也不愿意再跟他走,她用尽力气推开他。

  但乌黎还没弱到能被吃了迷药的她推开,他径直抱她起来往外走,里面的火油烧出熏人的气味。

  一支利箭射到方才那老男人的背上,那男人一时不察跌倒在地,疼得就要在地上打滚。

  乌黎心道一句废物,但他也知道这个叔父的重要性,他把已经有些昏厥状态的钟华甄放在一旁,对她说句待会进来,随后冒着浓浓烟火把那个男人从后门送出去。

  他出门便看到围在旁边弓箭手,他们看到他出来就开始射箭。

  乌黎咬牙,他背人躲箭,拿块木板挡在前面,看到冷冷站在弓箭手后方的李煦,往寺庙里面看了一眼,又看着后背喘粗气的叔父,突然对李煦道:“你如何查到我们在这?”

  李煦没说话,他抬手让人停下射箭,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利剑,慢慢走近。

  周边的风大,寺庙中的浓烟滚滚,李煦认得这个男人,是当初被抓进大牢又带人跑了的突厥人,陷害过钟华甄,还在西家村煽风点火钟华甄马车要过来的消息,要了钟华甄的性命。

  乌黎没打算逃,只是抬眸说:“大蓟皇帝,你要杀我,这很正常,但你确定要杀里面那个女人?”

  李煦根本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只是狠狠用剑去砍他的头,乌黎立即避开,但他背着一个人,避不开李煦的剑,肩膀硬生生忍下了一剑,他疼得半跪在地上,还没开口说话,寺庙中就传来几声嘶哑的咳嗽声。

  等乌黎抬起头时,李煦已经握剑闯进了火场。

  乌黎慢慢把后面的男人放下,拿出一枚皇室玉章放他身上,对他无奈说了一句话:“叔父,你恐怕得再委屈一下,我能逃出去,但你这伤经不起折腾,难治,你就勉强做个人质,我几天后再来救你。”

  他本来还打算找李煦谈个判,没想到大蓟皇帝如此意气用事,不过也不急,大蓟的皇帝越差,对他越有利。

第85章

  钟华甄脑子昏昏沉沉, 浓烟熏鼻, 她捂住口呛了好几声, 想不通乌黎所说的那几次几面。

  前世他们在雍州见了第一面, 他说出那些话情有可原, 但这一世, 他们最多也就在张相书房里见过一面, 她还没看清他全貌,为什么他还会说出王妃一词?

  她是惜命的,从小就比别人要谨慎, 但遇上乌黎, 只会生不如死。

  长公主有小七陪伴, 不会为她伤心太久;李煦或许早就知道她死了的消息, 现在可能都已经不在意。

  钟华甄身上的迷药让她整个人都处于意识不清的状态下, 外面的喧闹声传不到她耳朵里。乌黎的仇家不少, 他哥哥弟弟都不想让他活, 刺杀的事时有发生,她也不想知道这次来的是谁。

  当她以为自己真的要死定了, 透过浓烟迷迷糊糊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过来, 他踹开着火的木头, 把她抱了起来。

  吹拂在耳边的风滚热, 熟悉的怀抱温暖, 那个人影的手虽然有点抖, 可他抱她很紧, 给人强大而又安全的感觉, 是李煦。

  他没有耽误时间,大步带钟华甄离开,钟华甄好不容易见到李煦,突然有点委屈,但她最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说,就晕了过去。

  李煦的剑斩断一块木板,赶在老庙倒塌之前快速出去,地上的血味浓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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