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露映春庭 第50章

作者:和歌 标签: 打脸 因缘邂逅 婚恋 古代言情

  薛居正连忙帮他把酒杯斟满,“先生哪里的话,今日能成事,也是靠先生帮我们周全。有肖先生在,我们那是如虎添翼,先生就是想走,我也舍不得让先生走的。”

  瑶华闻弦音知雅意,忙端起杯子,“先生不要客气。我夫君与薛公子都是一片赤诚之人。而先生默默无闻行侠义之事,比起那些口上煌煌、心怀不轨的小人不知要高明多少。先生若是愿意指点他们一二,那实在是太好不过。”

  肖蘩易哎了一声,挥挥手,“指点万万谈不上。不过,难得两位公子都是真正的忠肝义胆之士,老夫愿尽绵薄之力,协助两位公子铲除阮党这团毒瘤。”

  薛居正高兴地把桌子拍得咣咣想,“好,我们左有先生,又有军师,何愁铲除不了阮老贼!”

  瑶华愕然,“军师是谁?”

  “当然是你啊!”薛居正哈哈大笑。

  连崔晋庭都笑了,“夫人,要不是你指点迷津,我们一时想不到请肖先生出山。这个军师,你当之无愧。”

  瑶华连忙摇手,“别别别,我脸皮还薄,这等吹捧实在受不住。”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薛居正端起酒杯,“为了能亲眼欣赏阮老贼的反应,我今日还特地磨着我爹,跟他一起去阮府喝酒。你们都没看到,但是李帆跳出来嗷嗷一顿的时候,那老贼脸黑成了什么样。他府中的那些狗腿子抓也不是,不抓也不是。宾客中多有高官,许多人拦也不是,不拦也不是。”

  瑶华不难想象,“那后来呢?”

  薛居正笑嘻嘻地道,“喜宴上众人吵成了一团,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要把李帆抓起来审问,又有人说这个提议居心不良,李帆一旦被抓起来,哪里还有开口的机会。后来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送进宫去,面陈陛下。真巧,今日陈公公也替官家去喝喜酒了。于是几位大人一商量,就让陈公公把人拎走了。见或不见,只等陛下决定。”

  众人听得入神。

  薛居正又道,“你们没瞧见,没出事之前,阮府那派富贵,便说是人间仙府也不为过。可是陈公公拎走了李帆之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所有的宾客风流云散,纷纷告辞,满桌珍馐佳酿空对无人。我都忍不住替阮老贼感慨一下心酸二字。”

  他说是心酸,脸上却是大写的幸灾乐祸。

  肖蘩易心中也极其痛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长长地叹了一声,“此事虽然折了阮太师的面子,但想就此事扳倒阮太师,只怕未必能够。”

  崔晋庭也点点头,“有我在前,有李帆造次,若是阮老贼还不知道收敛,我就不信陛下还能容忍他!”

  瑶华却摇摇头,“我觉得,阮太师不是不知道收敛,而是不能收敛。他的党羽众多,皆是虎狼之辈,贪婪无厌。若是阮太师此时服了软,谁能说得准,这些人是继续跟随着他,还是会突然转头咬他一口。”

  肖蘩易闻言十分感慨,望着她叹息道,“你父亲要是知道你有如此眼界和机敏,必定十分欣慰。”

  崔晋庭闻言骄傲又担忧,这姐弟俩提起那个不曾谋面的泰山大人,往往忍不住就要对坐垂泪。他连忙打岔,“我能娶到娘子,我也十分欣慰。”

  瑶华尚未升起的惨淡之亲就被他一句话打破了,忍不住笑道,“赶紧吃吧你,老是胡说八道。”

  众人大笑了起来。

  这边有人欣慰娶到好娘子,那边自然也有人家嫌弃娶了个灾星进门。

  作为新嫁娘的和瑶兰,好不容易在蒋氏手里“忍辱负重”了这么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却未想到前脚刚刚拜堂进了洞房,后脚就闹出了李帆的事情。

  接下来什么礼节都谈不上了,她的新婚夫婿阮安之哪里还顾得上洞房和新娘子,赶紧和父兄跑去阮太师的书房商量对策去了。

  因为李帆是冒充送嫁妆的挑夫进来的。阮相爷的夫人,也就是瑶兰的婆母冷着一张脸,亲自进了她的院子,让人把所有的陪嫁都翻了一遍,生怕其中被藏了什么东西。翻完了之后,连一声安抚都没有,反锁了院门,让人把喜房围得像个铁桶一般。

  和家陪嫁过来的下人们被吓得噤若寒蝉。也不知道阮家明日会怎么样,若是落得个满门抄斩的下场,她们岂不是要冤死了。

  院子里不是悄然落泪,就是哭哭啼啼,不像是喜事,倒像是奔丧。

  前来送亲的和煜长子和尧桐也顾不上瑶兰,赶紧回家将此事告知和煜和徐老太太。

  那两人听得目瞪口呆,不知该如何反应。

  倒是坐在一旁的蒋氏,心中痛快地简直想跳起来转两圈。然后心中不由得暗自庆幸,幸亏嫁过去的不是瑶芝,故人说话果然有大道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她强压着大笑的冲动,劝着那母子二人,“母亲,老爷。切莫慌神。如今两家亲事已经结了。便是最坏最坏的结果,阮家倒了台。可我家姑娘才嫁过去一个时辰都未满。如何能连累我家。我们便是去喊冤,也是说得出口。”

  她看了看徐老太太的脸色,“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阮家的事情,牵连不到咱家。母亲大可不必担心。而且,这等跳梁小丑算什么,谁知他是个什么来历。想当年,崔二郎闹得多厉害,阮太师也不过推出个尚书来,也就了结此事了。崔二郎是什么人,说是官家亲自养大的都不为过。这个跳梁小丑如何能跟崔二郎相比。哦,跳出来,喊两声,就能把阮太师喊倒了。我才不相信呢。”

  徐老太太缓了一口,缓缓点头,“媳妇说的对。这种事情,又不是谁的嗓门大,谁就有理的。”

  和煜却比她俩想得更远,他隐隐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机感,但是说让他此时去跟阮太师、阮皇后翻脸,他又舍不得放弃这棵好不容易靠上的大树。毕竟蒋氏方才的那些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和煜思来想去,对长子和尧桐道,“你再去阮家一趟,跟他们说清楚,那人不是我们安排的。一定要解释清楚。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家帮忙的,让他们只管开口。”

  和尧桐连连点头,转身要走,又突然想起来,“那瑶兰哪里,要不要……”

  和煜摆摆手,“她已经嫁了过去,就是阮家的人了。阮家还能短了她吃喝不成。这个节骨眼上,她就老实待着,别添乱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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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好自为之

  于是瑶兰就在此起彼伏的抽泣叹息声的包围中,度过了她的洞房之夜。

  在天微微亮起的时候,她已经哭得人都麻木了。头脑嗡嗡作响,眼睛生疼。恍惚中,她突然回想起昨日这个时候她是什么样的心情。

  激动、兴奋,反正没有不舍,她那时只觉得终于熬出头了,终于挣出了一番新天地,终于可以一展拳脚,终于有机会将蒋氏施加在她身上的一切苦难都报复回去。

  可是呢,还没到半天功夫,怎么就全没了?

  没有夫婿的温柔体贴、嘘寒问暖,甚至连给她端茶倒水的人都没有。那些仗着蒋氏撑腰一直瞧不起她的陪嫁们都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官兵破门而入,拉她们去砍头。

  她为什么落到这样的困境里来?瑶兰昏沉沉的脑子,已经想不明白任何的事情了。

  一直到下午时分,才有人开了院门。

  那位妈妈衣着体面,望着瑶兰的目光有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就差把扫把星三个字砸在瑶兰的脸上。“三少夫人,家中生了这么多的事情,长辈们都忙得不可开交,实在抽不出空来喝您的敬茶。您且在院子里好生歇息,有什么事情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

  后面立刻有两个膀大腰圆的仆妇上来,给瑶兰行了一礼,然后就跟木头人一样,站到了门口。

  瑶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一双眼睛哭得如同核桃一般,十分狼狈。可这样的楚楚可怜却没有换来那位妈妈的一丝怜惜。

  倒是蒋氏安排的一个陪嫁妈妈王石家的,大着胆子上前跟那位妈妈攀谈了几句。好歹知道一概供给都是正常的,这才松了口气。

  只是,瑶兰在阮府立不住脚,她们这些陪嫁的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王石家的连忙从手腕上抹了个镯子下来,递给了那位传话的妈妈。可是那传话的妈妈看着那纯银的绞丝镯子,神情更加轻蔑了。手一抬,露出了一个成色极好的羊脂玉镯,将王石家的手给挡了回去。

  王石家的讪讪的收回了手。

  那位妈妈冷声道,“因为昨日那个狂徒,老太爷和相爷都入宫请罪去了。你们也劝诫些三少夫人,这档口,就别给府中再添麻烦了。”

  说完,不待王石家的分辨一二,转身领着人就走了。那两位健壮的仆妇便将院门把守着,依旧不许人进出。待到饭点,府中自有人送来饭菜。

  瑶兰瞧了瞧那菜色,居然比和府中强了些,不由得渐渐安心下来。

  其实,瑶兰完全误会了,她刚嫁进来就惹出了这么大的麻烦,这府中哪里会刻意照顾她,这府中的厨子也不过是顺手取了些食材随便做的。

  只是阮府的奢侈远超瑶兰所能想象。做一盘羊头签,便需要十只羔羊,因为每只羔羊只取两腮的羊脸嫩肉。其余的肉自然是仆妇们食用。而送给瑶兰的这些菜色,便是阮府中有点脸面的仆妇都是不肯吃的。

  而此时阮府中的那些真正的主子也在享用晚膳。一道道菜肴流水般的递了上去,主子们只用了两筷,又流水般地撤了下去。只开席一炷香的功夫,足足上了百余道菜色。

  阮太师今日没什么胃口,叹了一声,“以后也精简些吧。便上这些也就够了。免得那些狂徒又到官家面前大放厥词,诽谤老夫。”

  众人连忙停下筷箸,望向阮太师。出事之后,是阮太师和阮相进宫面圣的。昨日官家没有传见,他父子二人今日又进宫请罪,官家这才传见了。但到底是个什么处置方式,谁也不知道。

  阮安之到底是阮相幼子,素来受宠,第一个开了口,“祖父,难不成官家还真的信了那狂徒的胡说八道不成?”

  阮太师神色不悦,“那些胡说八道,官家如何能信。”

  他这话一出,席间众人顿时心头一松。真实的笑意浮现到了脸上。

  阮安之冷哼了一声,“祖父一世英名,父亲也是为朝廷鞠躬尽瘁的重臣,岂容这些狂徒坏了名声?难不成,官家不打算严惩那个狂徒,还祖父和父亲一个清白?”

  阮相想起了官家那句淡淡的好自为之,有些轻蔑的一笑。可他还未开口,阮太师已经发话,“从明日起,便称我身体有恙,闭门谢客。我住去城南的庄子上去,无关紧要的人便不要带来见我了。”

  阮相立刻明白了,再如何,闹出这样的事情,也是要做出一副姿态来的。身体抱恙,闭门谢客,也算是给官家的那句好自为之一个回应。至于他们这一系的人,自然都是紧要的,不属于谢客的范围。

  而城南的庄子,阡陌交通,绵延数里,便是皇家行宫也抵不上它规模宏伟,精致华丽。其中美女珍玩,触目皆是,异乐天籁,不绝于耳。更有私兵把守,等闲人根本不能靠近。

  饶是这样,阮相还是感慨了一句,“辛苦父亲了,是儿子无能,让父亲受委屈了。”

  阮相叹了一声,“罢了,为了我们这一家子能安生度日,我受点委屈不算什么。倒是你小妹那里,派人传个话,莫让她受了委屈才是,她此刻还有身孕,让她不要害怕。”

  阮安之立刻道,“祖父放心,我一会便给小姑姑亲自传话去。”

  阮太师点了点。

  晚膳之后,阮安之出了正院。一旁服侍的小厮忙笑着迎了上来,“三爷,这是要去哪里,可是要去见见新夫人?”

  阮安之一脚踹在了他腿上,“谁要去见那个倒霉的扫把星,你要触我的霉头不成。”想到昨日拜堂时,瑶兰那夸张的新娘妆容,他一阵倒胃口,“什么和家美女,才貌出众,连城南庄子里洒扫的丫头都比她漂亮。当时就不应该听皇后姑姑的,娶了这么个扫把星进门,还占了我的正妻之位。晦气,晦气!”

  小厮忙赔笑,“那三爷要去哪里?”

  阮安之眼睛一转,“你给我去传个话,让他们帮我盯着那个闹事的狂徒。他总不能一直待在宫里。一旦出来了,立刻给我拦下。”

  隔日,难得的一场雷雨,天地间哗啦啦地浇得一片冰凉。

  京城的大街小巷里少有行人,瞧着宁静,却是暗潮汹涌。崔晋庭不放心,一早亲自送了尧恩去东宫上学,顺带打探消息。

  陈公公待他不同旁人,也不瞒他,将昨日官家与阮家父子的对话一直不落地转告了他。

  崔晋庭听到那句“好自为之”仿佛被外面的那道响雷直接劈在了头顶,“陛下就这么将阮家父子放过了?”

  他实在难以置信,李帆的人他虽然看不上,但是李帆手里的那些证据可都是千真万确的。若是其他朝庭重臣犯下这厚厚一叠罪证的十之二三,便足够抄家灭族好几回了。

  “陛下到底怎么想的?”崔晋庭轻声问,只是不知道是在问陈公公,还是在问他自己。

  陈公公叹了一声,“阮太师在年轻时确实是个难得的英雄人物,辅佐陛下于危难之时,数次力挽狂澜。陛下从不曾忘怀,一直想全了这份难得的君臣佳话。那些证据,陛下都看了,一夜辗转难眠。那句好自为之已经是重话了。”

  崔晋庭心中滔天的怒焰被劈头盖脸狠插了一堆冰凌,激得他心寒身寒,痛彻骨髓。他默默地向陈公公行了一礼,转身离开了。

  宫门外有自家的车马在等他,但崔晋庭此时哪里还抑制得住心中的愤怒,翻身上了马背,也不管吴山递过来的雨蓑,策马狂奔而去。

  待到家中时,直奔瑶华炼墨的工房而去。真巧瑶华今日刚调好一块墨坯,还未动手。他扒了湿衣,举起铁锤一通狠砸。

  瑶华收到消息赶来时,只见他面容铁青,牙关紧咬,头顶升腾着蒙蒙一层汗雾。

  事情必然是朝着最坏的预计去了。

  瑶华默默地叹了一声,轻声嘱咐让闵婶去熬汤煎药,防止这人怒急攻心出了意外,又让罗明去请薛居正过来喝酒。然后自己半掩着门,就坐在窗外背雨的地方,静静地守着他。

  下午暴雨终于收了,转成了细纱一般的水汽笼罩着京城。可罗明去请的薛居正姗姗来迟,一直到傍晚时分才来露面,马车上还带来了肖先生。

  两人的脸色都很沉重。

  瑶华忙请他们入内坐下,又拉着砸够了墨坯窝在屋里躺尸的崔晋庭出来见客。

  崔晋庭一见他二人的脸色,自嘲一笑,“你们也知道消息了?那老贼只怕此刻得意非常,巴不得全京都的人都知道连官家都不能拿他如何吧!”

  薛居正摇摇头,又点点头,咽了口茶水,压压惊,“李帆死了!”

  “什么?”崔晋庭和瑶华大吃一惊,“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