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纳珠 第82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古代言情

  徐太后看着儿子竟是真了动气难过了,也叹了一口气,一如小时摸着他的脸道:“彼时,母后在宫里处境艰难,我们母子相依为命,不比现在的萧妃好上哪里去。那时你问父皇为何不管我们母子?哀家告诉你,这偌大的皇宫,其实就是皇家的猎场,我们都是软弱的兔子,只有够聪明,善忍耐藏匿的兔子才能逃过利箭的追击。而那些看似凶猛的老虎,财狼们,最后其实也难逃被射杀的命运,只有忍耐成了精,摇身变成了猎人,手里握了利箭的时候。才可以肆意决定别人的生死!”

  皇帝已经已经许久没有听母后谈论起这个小时常讲的故事。现在骤然听起,竟然有些不适,英俊的脸上带着一丝惆怅:“母后,难道朕现在坐在龙椅之上,还算不得猎人吗?”

  徐太后的面色凝重道:“圣上,我们母子不过就是看似威风的老虎罢了,稍有不慎,便也是箭下的亡魂啊!”

  皇上岂会不懂太后话里的意思?他紧紧握住了拳头,脸色一时阴晴不定。

  太后向来是知道儿子真正的喜好的,最后只淡淡地说:“此事关系甚大,圣上千万要拿捏好分寸,只有萧妃那只小兔儿,圣上便先给她寻个安稳的窝儿藏着吧。如今她在宫外,少了许多的烦忧,经过此事后,倒是可以安心地等待生子了,若是可以,便将她留在宫外吧……”

  皇上那日从太后府里出来后,便宣召了內侍监的人,命他们彻查药镯之事。一时间宫人震动,因为那药镯当初是从袁皇后的手里转到了萧妃的手里的。

  皇后自然是难逃干系。可是皇后却哭着说她当时定了一批的玉镯作为打赏给众位妃嫔们,根本不记得给萧妃的哪一个是什么模样的了,若是有奸人故意以此陷害了她,根本是无迹可查。

  最后因为皇后治理宫不严,被减了三个月的宫中月俸,又被圣上申斥了一番,便没有再追查下去了。

  可是玉镯子的经手人却不一样了,范青云在夜里叩开了府门,请到刑部提审,可是范青云却说这玉镯并不是他雕刻的,彼时他因为官务繁忙,又不好推却了皇后的差事,所以这事情是交由自己的爱徒胡万筹主理的,那批玉镯都是出自胡万筹之手。

  此事落到了胡万筹的身上,在刑部被提审的时候,他便直嚷嚷要见自己的师傅。也许是觉得自己罪孽深重难逃死罪,在提审的第二夜,他便解了自己的裤带,在监狱的铁栅栏窗户上打了个死结,上吊自尽了。

  这场药镯风波,在雕琢药镯的玉匠畏罪自杀后,便戛然而止。倒是也没有人再提起萧妃回宫的事宜。

  玉珠一直密切地关注着这件案子的审理,当听闻胡万筹畏罪自杀时,她辗转了一夜都没有睡好。

  那药镯雕琢工艺的精密,非一般人能雕琢出来,胡万筹虽然技巧纯熟,但是远远没有到能雕琢出这玉镯的地步。而且未曾大堂过审,只提升了两个小堂便畏罪自尽?这内里必定是有蹊跷,若是她没有猜错,胡万筹便是范青云的替罪羊!

  而在范青云的背后,又是藏匿着怎样不可说的主子呢?玉珠一时想得不透,但是范青云又逃过了一次严惩真是叫她心内煎熬!

  她从来没有跟尧暮野提起父亲的冤案。在京城里待得越久,越能感受到朝堂政局的微妙。

  尧家身在高处,每一步都牵涉朝堂社稷。父亲当年的冤案若是经由尧暮野之手来查的话,固然水到渠成,可是若是有心人以此为契机而重翻当年旧案便可以掀起轩然大波。

  尤其是袁家现在渐渐又抬头之势,又与白氏一族走得甚近,玉珠权衡了很久,在一夜煎熬后,到底还是没有对尧暮野开口。

  不过尧暮野并不住玉珠的煎熬,因为这两日他都不在府中。

  尧暮野这两日入军营安排调防,在与北人的一场恶战之后,许多年轻的将领崭露头角,每年全国各地重新安排调防的时候,也是许多年轻将领们的升迁之时。是以尧暮野也是要与自己的的亲信们逐一探讨一番,调整着将帅们的驻地。所以这两天便住在了军营里。

  虽然北方战事方歇,但是东海的海寇之患未除。东线的调防也是重中之重。

  这几天他与尉迟老将军碰了碰面,决定在七月中安排一次水兵排演,为大魏水军选拔新的帅将之才。

  在休息的间歇,他与老将军倒是闲话了一下家常。老将军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了尧暮野的妹妹身上,只说自己的弟弟不才,年龄倒是跟尧家的小姐正般配。

  尧暮野听出了话头,但是面上却不露声色,只是一打岔,便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去了。

  不是他看不起尉迟家。实在是因为了解着妹妹的喜爱禀好。她喜欢的向来是白家七少那样俊朗外向的少年郎君,而尉迟老将军的弟弟尉迟德贤显然并不是妹妹爱吃的那一盘菜肴。

  他长得太过高大,虽然在尧暮野看来这个青年很有男子的阳刚之气,眉眼深邃,鼻梁挺直。身材坚实却并不过分魁梧。可是这样一个帅气英挺的青年在魏朝盛行病白羸弱的美少年的氛围下,就显得失了阴柔之美,不得年轻少女们的眼缘了。

  而且……那个青年也太……

  就连尧暮野这个尚武之人,对于上次被牧猎秋闱时,尉迟敬德单手将一只惊扰了圣驾的黑熊双眼挖出脖子拧断的盛况,都深感念念不忘。

  事实上,那次秋猎时的手撕黑熊的盛况,给在场的诸位臣子们也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

  虽然尉迟小将军到了婚配的年龄。可是众位臣子们家里养着的女儿都是娇滴滴的,想到自己的女儿若是在夫家惹得夫君不快,那么只要小将军动一动手指,恐怕人都要被弹飞在墙上。

  所以,将军府门前从不见贵府的媒婆身影。

  尧暮野是还算尽职的兄长,自然也不会主动给妹妹招揽着这样的乘龙快婿,在尉迟老将军稍微起了话题后,自然而然地便转了话题。

  老将军这般年岁了,怎么看不破人情世故?一看太尉的态度,便心知弟弟托自己求的这婚事无望。

  其实原本用脚趾头想想也知,尧家的姻缘可不是好攀附的,要知道就算是白家那等鼎盛的世家,都没有迎娶来尧家的千金,而像尉迟家这种毫无背景,只单靠军功的家庭更是不可能了。

  所以在尧太尉回避了话题后,倒也没有太过失望难堪,自与太尉聊些别的去了。

  不过从军营里出来后,尧太尉终于得返家中的时候,倒是拿这件事情当了闲聊的谈资说给了玉珠听。

  玉珠一边替太尉梳弄着长发,一边听着,在听到猎场那一段时,因为太尉描述太过血腥,只觉得心里一紧,还扯断了太尉几根头发。

  玉珠早先就听尧姝亭说起过这位尉迟小将军身有怪力,但没有想到,他竟然那般骁勇,能手撕黑熊猛兽。

  自己的小姑子可是柔弱纤细了,若是被这小将军按住,只怕单手就整治得动弹不得。所以玉珠也觉得太尉大人做得很对,这位尉迟小将军的确不是小姑子的良配。

  不过尧姝亭的婚姻事宜已经提上了日程,再过些日子,白水流与袁熙小姐的成礼日便近了。白家这次的婚礼并没有举行得太隆重,但是请柬已经制妥发出了。

  作为曾经与白少有过婚约的尧小姐若是不能再成礼前谋求出一门上好的婚事来,到时难免要落人话柄。

  尧夫人决定这几日,便将尧姝亭的婚事定下来。而玉珠作为家嫂,便责无旁贷要陪着婆婆去相看未来的姑爷。

第145章

  可惜当事的主角尧姝亭却意味阑珊。

  她现在虽然情商结痂, 但是对成婚一时略带抵触。又执拗不过母亲, 只能在侍女的服侍下换了衣服,跟随母亲和嫂嫂出门了。

  其实这次相约说是相亲有些稍显正式了。

  经历了与白家的退婚后, 尧夫人在儿女的事情上也算积累了经验, 在没有尘埃落定前, 绝对不能漏了口风, 白叫人说了口舌。

  所以她特意选定了这个特殊的日子出门, 而要相看之人,也是位熟人的儿子。

  左相大人的小儿子新近在吏部挂职, 尧暮野曾经见过他几次,回来跟母亲无意提及了这位公子如玉谦谦, 一表人才,而且看着人也稳重,于是与母亲商议一番后, 借着龙船大赛之际, 叫母亲带着妹妹前去临江欣赏赛船, 正好可以与携着儿子前来的左相夫人自然地碰面,借此看看是否俩家合眼有缘。

  这样一来,亲事不成,也不至于两家儿女尴尬,伤了和气。

  在大魏朝,夏季的龙舟大赛远比端午还热闹有趣。

  所以每到龙舟大赛开始的时候,一直通向大海的临江一侧简直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龙舟赛还有一番典故。

  当年魏朝皇族南迁,一度被追击到了临江边。当年的圣上更是追着逃难的船跑掉了鞋,差一点便被北人轮死在江边。

  痛定思痛,先皇每每回想当年狼狈上船的情形,都觉得是船少,而善掌舵人之人更少了缘故。于是下令,每年夏至前三天为龙舟大赛,分有登滩艇、小龙舟、大龙舟等多个赛事项目。

  而对于贵妇们来说,在炎热的夏日里,搭了凉棚,饮着冰镇的梅子汤饮,再看着一群精壮褐色皮肤的青年们裸着上身,下身也只围着简单的宽边裆布,在江浪上挥舞船桨,任凭汗水挥洒,滚落腹肌,当真是美极了的享受。

  虽然平日里,清爽的茶宴酒席间,那些美少年们翩翩风度甚是悦目养眼。但是在这波涛滚滚,浪打湿衣的江面上,当然还是身肌线条更有看头的船夫水兵们更加叫人舍不得移开眼了。

  参赛的除了那些民间的船夫们,还有一些青壮年的大臣们也承袭了祖上传下来的习俗,纷纷解了衣服,紧紧围上宽沿裆布,露出健壮的双腿,立在船头之上,准备参赛,平日里长袖温雅的臣子们顿时变换了模样。

  很多贵妇们到了快要赛龙舟的时候,都会去铺上购买些阴阳镜回来来,透过琉璃凸面,可以清晰地看到远处船头上任何男子的肌肉颤抖,臂膀用力的模样,期间亲眼所见的种种乐趣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更为以后的隐秘茶宴,增添了无限谈资。

  所以每年的龙舟大赛,京城贵妇们竟是一个不缺,基本都会去看一看热闹的。

  玉珠原先并不知京城的这一习俗,幸而璞玉浑金的掌柜是个脑筋活络的,一早便让工匠赶制了一批小巧精致的玉柄阴阳镜出来。掌柜熟谙贵妇们的矜持的心思,赶制的镜子与别的铺面上的看风水的大物不同,个头够小巧得可以藏在袖子中,用它看起江上的无边美景也从容镇定,含而不露。

  不出掌柜所料,这一批阴阳镜尽是被卖断货了,“璞玉浑金”又是狠狠赚了一大笔。

  不过掌柜的很会来事,单留了三面阴阳镜,镶嵌上细碎的宝石后,给尧府送了去,保证尧夫人还有少夫人与小姐各自也有便利可用的,到时候观看比赛更加得趣。

  玉珠作为京城新晋阶的贵妇,接到自家店铺里送来的的阴阳镜时还有些懵懵懂懂,不大知道这东西的作用。

  不过她可记得二姐庙庵上的无名火,便是这个阴阳镜聚拢阳光引起了,拿着这东西,难免心里略略有些不喜。

  可是看婆婆与小姑子都坦然地拿着那小镜子,玉珠也不知是作何用的,便也只拿着,免得闹出了笑话。

  等到了江边,各个世家宅府的场地都是按照往年的旧历划归出来的。除了最高处的观江阁归皇族观赏赛事所用外,尧家占据着江边最好的树林处,滚着金线边儿的锦帐凉棚已经搭建好,许多尧家的贵妇们纷纷落座,彼此打着招呼。

  玉珠虽然嫁入尧家有些时日,可是对于本家这些错综复杂的亲眷们实在是认不全,所以也不敢乱说话,只是一味的微笑点头。

  因为她是二郎的新妇的缘故,本家们自然纷纷与她倾心攀谈。好一会才得以脱身,坐在了婆婆和小姑子的身边。

  然后她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着,看原本应该一早就先到了的尧太尉去了哪里。

  就在这时,江边传来的鼓声咚咚,原来在一群渔民们划着彩船开场后,大魏官员组成的青龙队与白龙队便齐齐上阵了。

  玉珠突然发现,不光是尧家席位上的贵妇们,附近别的府宅的凉棚里的夫人们简直是不约而同地从袖子里掏出了阴阳镜,纷纷朝着江面上望去。

  这时玉珠身旁的尧姝亭略带兴奋地说:“嫂嫂快看,我二哥上阵了!”

  玉珠眯着眼朝远处往,果然看见在在黑压压的青龙船船头,似乎的确站着太尉大人。

  于是她也举起了阴阳镜,看着凸起的镜中放大的景象。

  只见两条改造加长了的狭窄冲锋战艇上,站了满满两船的青年,纷纷换上了包裹严实,方便入水游泳的兜裆布,高举着船桨,精神抖擞地立在船上只等一声令下,便要开船比赛。

  可是这样在水面上赛事,真真是暴露出了平日里长衫宽袖栋梁们的身材。

  在白水流领队的白龙船上,人称“赛潘安”的白家四公子,虽然面如朗玉,可是那腿却是罗圈的,看上去甚是不雅。左相的小儿子虽然长相斯文,可是那胸脯也是太瘦了!竟然能看出清晰的肋骨印记。至于那腆着肚子的,双腿短粗的,还有大屁股坠地的青年才俊们,比比皆是。

  只看得有些怀着招婿心思的丈母娘们频频抽气。

  满船之下,只有那白家七少还有白家大少两位兄弟的身材还算高大匀称,为白龙队增加了些人气彩头。

  相形之下,还是尧太尉率领的青龙船上的人马更有看头一些,尧暮野做事向来好胜心切,挑选的也是水性佳,会划船配合使力的熟手们。

  那尉迟小将军立在船尾负责改变方向的船舵,浑身饱满的肌肉,在阳光下闪动着夺目的光。

  刚刚抗洪归来的广俊王也亲自上阵了。一向追求完美的王爷这一个月来苦练沙包,两条胳膊线条有力,黑色的亮缎兜裆布更是与众不同,顿时吸引了无数阴阳镜照射过来。

  而最叫人舍不得移开眼的,自然就是立在船头的尧家二郎了!只见他两条修长健壮的大腿微微岔开立在船头,长发没有戴冠,而是如江边渔民一般披散了下来,只在额头上勒着一道鹿皮绳挂着定海神鱼的木雕。下腹部因为低头而微微收紧,显得腰线更加流畅醉人

  更叫在场的贵妇们激动的是,太尉大人裆布似乎绳结突然松开了,他正低头用手指紧实绳结,伴着动作,那宽边的白布也跟着一紧,兜转得越发线条明畅了。

  伴着太尉大人的动作,江岸边的凉棚里抽气阵阵,明显大家都看得甚是尽兴。

  玉珠看得都有些羞臊了,若是双腿够长,她真想一脚把正立在船头卖骚的男人踹入江内。他又不是第一次参赛,难道不知江边的妇人们都持有法宝利器,个个观察入微吗?就这么在青天白日下卖弄那么一兜货色,真真是不要个脸面!将大魏臣子的斯文扫地!

  她心内正暗自唾弃,那边尧姝亭也大失所望地放下了阴阳镜,小声对母亲说:“母亲你看,那左相的儿子也太瘦了……似乎不是长寿之相,我可不想嫁给他。”

  尧夫人的脸上画着精致妆容,不动声色地举着阴阳镜,将两船的才俊们打量个遍,可语气却不同质疑道:“既然能参加龙舟赛,自然都是年轻健壮的公子,怎么人瘦了些,变成了你嘴里的短命相?是跟谁学来的刻薄?若是一心要找壮实的,你哥船尾的那个尉迟德贤够壮实,如小牛一般,要不寻他给你做夫婿可好?”

  听母亲拿那位怪力小将军嘲讽自己,尧姝亭顿时闭了口,只吓得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生怕母亲不是一时兴起调侃,而是当了真。

  就在这说话的功夫,江岸上的船已经开始发力了。只见尧白两家年轻族长各自率领的船队,在浩瀚的江面上如离弦的长箭一般奔射了出去。急促的鼓点在江面上咚咚想响起。

  只见一群俊朗的男儿们正挥动着船桨急速地向前驶去。

第146章

  赛龙舟甚是有技巧的, 所谓外行看热闹, 内行看门道。

  当船桨入水时,只见两队的俊才们身子大力前倾, 两臂舒展伸直, 迅速向前推进, 再提桨下压, 周而复始。整齐划一的动作真是叫人看着赏心悦目。

  尤其是太尉大人, 修长的大腿肌肉绷起,坐在船头领划, 长发被江风吹起若黑色的旗帜,每一个动作都有种一种摄人心魄的美感。

  而其他的每个人胳膊上的肌肉都是紧绷着的, 几十名青年动作一致,伴着鼓点阵阵,真是叫观赛之人心内也掀起了蓬勃热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