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纳珠 第66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古代言情

  闻听此言,尧暮野与白水流也皆是一皱眉,同声道:“她没事吧?”

  玉珠静默了一下道:“袁小姐胳膊受了伤,正由白夫人陪着在侧殿接受包扎。”

  白少听完后,便疾步赶往侧殿。

  玉珠看了看立在自己身旁似乎在沉思的太尉道:“太尉大人不过去慰问一下吗?”

  尧暮野的心思却早就转到不知名的地方,径直问道:“明明写上你的名字,为何坐的却是白夫人?”

  于是玉珠便将事情前后讲述了一遍。

  尧暮野一边听,一边挥手叫来京兆司的人来记录。这一路听到了最后,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也就是说,若不是白夫人乱坐了座位,那里坐着的,本该是你对不对?”

  玉珠咬着嘴唇点了点头,不由得一阵后怕。若不是这一番巧合,她只怕也不会立在大殿一侧及时发现大梁有断裂的迹象,那么她现在只怕……

  尧暮野显然也是想到这一点,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只说到:“我派亲兵护送你回府,你且乖乖呆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店铺上也不准去!”

  说完便亲自将她送出了山门,然后叫来自己的侍卫细细叮嘱一番后,才叫她坐了马车里去。

  而尧暮野却自留下来,亲自与京兆司的人继续勘察盘问。

  玉珠回转了尧府,自然不知,那一夜无数工人尼姑皆被抓入了京兆司大牢,一顿严查盘问。最后终于审出有一个李姓的工匠,今晨一大早钉完梁后便不知所踪。

  于是李姓工匠的图像被画出,一时在方圆百里内通缉此人。

  玉珠回府后,喝了一杯珏儿冲泡的压惊汤茶,坐在软榻上嗅闻着定神的檀香,也细细思虑了此事,想到最后,脸色不由得越来越苍白。

  若此事真是有人蓄谋,岂不是正冲着她而来?最关键的是,此修缮工程是由白夫人主导,依着现在尧白两家微妙的关系,若是尧家的儿媳真是被砸死在白家主持修缮的工地上,那么白家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想到这,玉珠吸了一口气,那么这背后的主使意欲何为?究竟是意欲挑拨尧白两家的关系?还是就是恨她袁玉珠入骨,想要除之而后快?

第119章

  这般细细思来,玉珠坐起了身,就算弥漫在鼻息间的檀香也不能叫她平静下来。

  就在这时,屋外回廊有说话的声音,显然是太尉回来。

  太尉撩起了门帘,探头看她没睡,便走了进来,径自坐到她身边道:“怎么样有没有吓到?”

  玉珠摇了摇头,问:“袁小姐没事吧?”

  尧暮野道:“当时去了京兆司,没有去看她,不过听人说应该没有大碍。”

  玉珠垂下眼睛,心道:当时问得急切,怎的过后去没去看上一眼?

  尧暮野向来不傻,对于女子微妙的心思,只要肯花些心思,还是能琢磨出个一二的。

  他觉得那日宫宴回来后,玉珠便对他有些淡淡的。

  如今尧暮野面对这女子时,倒是没有了以前面对红颜时的狂妄自信,更是知道若是跟这女子掉脸子,这是个不出半个时辰便是能打包走人的利落女子。

  是以他便失去了先自冷声申斥的恣意自由,几次想问,又自咽下。

  现在听了她问了一声后,便再没有下文,弯翘的睫毛扑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时,倒是有些恍然了。

  看来珠珠几日的不开心,的确是与那袁小姐有干系。

  尧暮野想到这里,心内竟然微微一动,竟然有种说不出的欢喜。虽然自己在她的心中一定及不上那相处了两年的病痨鬼,但是她这番在意……一定是为了自己吃醋了……

  还是……为了那白少?

  心内的欢喜未及涌动,尧暮野突然又想到这一节,再想起在庵中那白水流也是误会玉珠遇险时,也是一脸急切的样子,不由得心内生疑。

  在西北时,白少大胆不讳地坦诚了对玉珠小姐的欣赏,而玉珠也曾经与那白少同在暖炕上畅饮……这么一想越发的顺理成章!

  男女的私情,往往像是蛰伏在深积落叶下的火苗,初时全然没有察觉,待得看到烟雾时,便是冲天的火舌……想到这尧暮野的脸色也发的有些微妙,压低了嗓门道:“你不喜欢袁小姐?”

  玉珠抬眼望了他,复又垂眼道:“那么可人的女子,谁见了会不爱?”

  她这么说,尧暮野倒是越发肯定玉珠的确是不大喜欢袁熙的,脸色又一沉道:“可是因为她要嫁给白少,所以你不大高兴?”

  这才玉珠飞快地抬起眼,有些微微睁大,只觉得这话该从她的嘴里说出才对?怎么太尉却来问她?

  看玉珠这么睁大眼睛,尧暮野越发笃定自己猜得不错。忍了又忍,只是胸膛的一股子语气从鼻腔里喷薄了出来,道:“袁熙出身世家,乃京中久负盛名的才女,且性情温存随和,这三样你是统统不及人家的,我若是白少,也会选袁熙,你倒也不必心有遗憾,妄想着……”

  玉珠虽然自问不是出身名门,更不是什么京城有命的才女,可是就算出身鄙薄,也不是这么被人奚落的,虽然这男人在初次与自己相识时,就是这般的嘴臭,可是久未听闻,一时倒是失了些定力,更何况说话之人,刻薄得让人忍不住想给他一嘴巴!

  玉珠微微长了嘴,只能深吸了一口气,打断了他的话道:“太尉若是心有遗憾,如今也算不得太晚,你我的婚约,说个话就能解除的。虽然太尉不若白侯年少文雅,为人体贴知趣,但是好在官做得够大,若是不顾朋友之谊厚颜去抢的话,说不定也能抢过白少,抱得京中人人艳羡的名门才女回家。”

  尧暮野被玉珠的第一句就气得叉了心肺,道:“怎么个说话就能解除?你倒是给我试试?”

  然后再琢磨着她夸赞白少的那两句,更是气得心颤:“你倒是给我仔细说说,他怎么个体贴知趣你了!”

  玉珠刚刚定下神来,被这男人没由来混缠得心烦,看他贴过来咄咄逼人地问个不停,转身要倒下。可刚背对着他躺下又被拎提着翻了面儿:“且说清了再睡!”

  玉珠有些无力地闭眼道:“我性情不温存随和,还请太尉自寻了温存的去,免得耽误了如此良辰……”

  尧暮野终于琢磨出了玉珠话语里的意思来,有些试探地说:“你不喜那袁小姐是因为我?”

  玉珠干脆又一翻身,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尧暮野觉得自己每每遇到这女子总是要生些没由来的闷气,如今倒是将自己给气糊涂了,平白一时口误又将她得罪了。

  一时松了口气,便抱着她道:“我偏就喜欢这不温存硌牙的,别人都不喜你才好,只在我这里窝着,哪也去不得!我与那袁熙虽然是是旧识,可是先前欠了她一份人情……如今也不过当她是世交妹妹罢了,她若能嫁给白少自是再好不过。可就是因为这点子,而不痛快?”

  玉珠不想再跟他夹杂不清,只轻声转移话题问道:“那梁宝的事故可查清楚了?”

  尧暮野摸了摸她的头:“这些事无需你操心,不是要雕那么劳什子的千手观音吗?我已经命人将它运至府中,你以后以后也不必去慈云庵,最近不要出门,待拿得真凶后,我再陪你好好的游山玩水,游历一番。”

  听了太尉之言,玉珠确定自己猜想得无疑,恐怕太尉也猜测了元凶真正的意图,所以才禁了她出门。

  如此想来,眉头不禁又微微皱起。

  尧暮野低头看着,不禁心内微微一紧,这个女子总是会叫他没由来得心疼,这么一个孤苦之人,为何却有人处心积虑想要害她?

  想到这,他问道:“最近可是得罪了什么人?”

  玉珠直觉想到的便是范青云,可是真的是他为了阻止自己彻查当年的案子而痛下杀手吗?

  若真是如此,当年这桩案子里还有什么叫范青云怕人知的隐情呢?

  玉珠想到这,慢慢摇了摇头说:“玉珠接触得不过是一般的商贾罢了,哪里会有什么深仇大恨……”

  尧暮野皱了皱眉,说道:“你且先睡下吧,我与母亲说会话,再来陪你。”

  说完,他起身去见尧夫人。

  尧夫人刚刚诵完了一段经文,见尧暮野进来后,问道:“那孩子无事吧?”

  尧暮野坐下来道:“没有事,已经睡下了。只是看着思虑甚重,也应该是吓着了。”

  尧夫人将佛串放置到了一旁,看着尧暮野道:“那孩子的确是思虑重,最重要的是从来没有拿自己当了尧家人……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可是回府后却不来见我,自己躲在房间里胡思乱想……”

  看尧暮野又要张嘴,她淡淡说道:“别替她说话,你也心知这是这么回事。只是你强求来的姻缘,也莫要埋怨不够瓜熟香甜。可是她如今已经身在尧宅,就不要再当自己是当了以前随心所欲的六姑娘。有人敢对她不利,便是要在我尧家的头上动土,也要看我们这百年大家让不让……不要一味想着她得罪了什么人,而是想想有谁想要我们尧白二家不安生。”

  尧暮野也想到了这点,只说到:“母亲不必操心,儿子已经闻讯了当初安排这座位之人,不过出事后,他竟然也与那上梁的工匠一般神秘失踪了。只要抓获这二人定然能明白其中的蹊跷。”

  尧夫人点了点头,说道:“你们二人的婚事也不宜再拖延,隔三差五的敲窗户踹门实在是让下人们看了笑话去,下个月有几个好日子,我已经找人看了,且需要喜气去一去这没由来的晦气。”

  尧暮野被母亲点破倒是大方一笑:“母亲从来都疼儿子,在这里自当谢过母亲的费心了。”

  先前尧府已经准备了一场婚礼,那些个东西都在,倒是要管家好办些,只是流程要改改,由从简变成了大办。

  如此一来,又有许多东西是要细细调整的。总不能叫众多宾客小瞧了尧家的排场。但是那嫁衣,便重新请了江南的织娘,选丝晕染,缝制盛世的霓裳,还有头面饰品都是要重新调整的,三五不时就有人来询问尧府的新嫁娘。

  玉珠却有些不胜其烦,自关在作坊里琢磨着该是如何继续雕琢这尊千手观音。

  珏儿便要替六小姐逐一代劳,去一一选看。一时间乡间的小丫头在锦书的传授下,倒是大长见识,懂得了不少珠宝器物的高雅之美。

  不过这样一来,她便也听到了府外的一些风言风语。

  这日替六小姐选了龙凤镯子后,便气鼓鼓地回来了。

  玉珠正在描样子,看见她这般生气,便问:“怎么了?哪个给了我的珏儿气受?”

  珏儿咬了咬嘴唇道:“六姑娘,您还是推了这个雕琢观音的差事吧!外面都在疯传,是因为一个和离过的不洁女子要接手与玉观音的雕琢事宜,而让圣佛降怒,所以大梁断裂乃是神佛显兆,警醒世人……”

  玉珠听了,低头继续着手里的活计道:“哪里来的无知蠢话,不要在意便好。”

  珏儿急得一跺脚:“三人成虎啊!六姑娘,现在京城里的那些个贵人们都不敢来璞玉浑金定制玉器了,先前的订单也被人退了大半呢!”

第120章

  玉珠闻言慢慢地放下了手里的蟹毛笔,说道:“且细细说与我听。”

  珏儿便如倒豆一般一股脑将在外面的听闻说给了玉珠听,末了又加了一句:“原本铺上掌柜的早就想要知会六姑娘,可是门下说主子一早便发了话的,说是府外铺上的脏烂事都暂时不要往府里通传,掌柜递交上来的账本子,据说也直接扣在了尧府的账房那里。他也是干着急没有办法,若不是我今日心血来潮,想着铺上新打的一对玉耳环式样不错,正可入了姑娘的嫁妆,便去那站了一脚的话,这消息不知何时才能传到六姑娘的耳中呢!”

  玉珠听到这才恍然自己这几日耳边为何如此情景。她玉雕向来专注,如今全情投入一时未及分神,倒是忽略了铺上。

  “那……这流言传到了府上没有?”玉珠又问道。

  珏儿气愤地咬了咬嘴唇道:“以前不知,隐约听过别的侍女说什么扫把星,观音震怒一类的话。现在才算对上,六小姐,她们可都是在说你呢!”

  玉珠却放松了眉毛问:“那……婚礼的事情有没有放缓?”

  珏儿想了想道:“那倒没有,我方才去要账本时,听账房里的伙计说,太尉刚放话,原本席开三日,变为席开十日。尧家要与全城百姓同贺,听账房先生说这样的惯例,也就是尧家在几十年前迎娶一位立了功勋的女将军时才有的呢!”

  玉珠原本放松的眉毛,又紧紧蹙了起来,拧成了一个小疙瘩。她这般皱眉想了一会,才叫珏儿帮她换衣。

  珏儿连忙起身道:“昨日刚下了雨,外面天正有些凉,六姑娘若是去铺上,只怕要穿得厚实些。”

  玉珠叹口气道:“哪里是要去铺上!给我换件合身的衣服,我要去见尧夫人。”

  看六姑娘这般行事,玉珠便有些琢磨不透了,但是也手脚利落地拣选了件百褶碎花的长裙替玉珠换上,又重新梳理头发别了一根素钗后,便去了尧夫人的院落。

  如今京城里谣言四起,店铺生意受损自然是大,但是尧府因为她而折损了清誉一事更大。总要来见尧夫人赔罪,再想一想解决之道。

  玉珠来之前,一早是派了小丫鬟前来通禀过的。可是她到了院门口的时候,守在门口的嬷嬷却说尧夫人正在睡午觉,还未及起身,若是六小姐不及,且先回去吧。

  现在这时辰已经是临近下午了,玉珠听闻过尧夫人向来不喜昼寝,今天怎么平白睡了这么久的午觉?这么细细想来,玉珠心内一凛,面上却温和地道:“不急,我在院子里等夫人起身便好。”

  说完这话,那嬷嬷端来了一团椅请玉珠坐下等候。可是玉珠谢过后却不肯坐,只规规矩矩地立在了院中,静候着尧夫人起身。

  原本院子里有阴凉的地方,可她偏站在了日头西垂的位置。西晒的日头最毒,不一会的功夫,那白皙的脸蛋就晒得有些微红了。

  过了大约半个时辰的光景,屋子终于传来了动静,丫鬟婆子端着瓷盆手巾,花露皂角开始鱼贯而入。

  尧夫人注重养生,对于肌肤保养更是讲究,光是小憩之后净面水便用三分清水七分米汤勾兑,用来滋润饱睡后的肌肤最为得宜。待屋内的夫人细细洗漱一遍后,才有大丫鬟出了房门恭请六姑娘进去。

  玉珠立了半晌,腿都有些酸麻了,走了一段血脉才渐渐畅通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