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玉纳珠 第12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古代言情

  礼部侍郎此话说得甚是无礼,约莫是只当玉珠已为人妇一遭,没什么好羞涩的。但玉珠并不想在一旁立着的那位贵人面前多加言语,只是适时地微微低头,只当被问得羞怯地福了福礼,便转身告辞。

  此时玉珠的马车后也甚是热闹。

  刚才瑞国夫人赏赐了玉珠许多织缎布匹还有头钗等物,让她带回去送给府里的女眷,所以珏儿正与车夫一起往马车上抱着东西礼盒。玉珠赶着上车,一时没有人扶持着她,就在玉珠上车的当口,那马儿贪玩向前踏了几步,玉珠身子微微倾斜,雕刻了足有两个时辰的手臂本就累得酥软,尤其是受了伤的右臂,根本使不上劲儿,整个人一踉跄竟从马车上栽了下来。

  玉珠在身子失去平衡时,心内就暗叫不好,电光石火之间只来得及将受伤的手臂抱着胸前,只、想着不要让手臂再度受伤就好。可是这一摔已是避无可避,惊得一旁来不及回转的珏儿大叫了出来。

  玉珠紧紧地闭上了眼,只盼着不要摔得太狼狈,急急下坠的身子突然被一双铁臂抱住,缓住了坠势。

  玉珠诧异睁眼一看,睁开眼一看,自己的脸正紧贴在深色的朝服之上,微微一抬头,便看见一双摄人的凤眼正眼角微挑地盯着自己。

  玉珠如俯在烙铁之上,连忙挣扎着起身。可是抱着她的人不撒手,她如何起得?

  尧太尉也是欣赏够了怀里之人的狼狈,这才胳膊一举,将玉珠重新放回到马车上。开口说道:“烦请当心些……”

  也许是陶神医药到病除的缘故,此时男人说话的声音已经不再如以前那般嘶哑,恢复了原本磁性而又低沉的声音,因为挨得太近的缘故,说话时的热气直钻进了玉珠的耳廓里,让人忍不住转过头,拉得离他远些。

  看着玉珠闪避的动作,男人面无表情,可是眼内却是略带嘲讽道:“六小姐也不谢谢在下吗?”

  这话是很有道理的,玉珠刚要开口道谢,尧少却已经失去了听的兴趣,转身复又走回府门处,对看得有些大张着嘴巴的礼部侍郎道:“还请李大人带路……”

  于是一行人便消失在了朱红色的府门前。

  珏儿这时也顾不得收拾那些礼盒了,连忙也跳上了马车道:“六姑娘,您没事吧?那胳膊可碰到了?”

  玉珠轻轻揉捏着有些酸麻的手,摇了摇头:“我没事,告诉车夫快些驾车回转。”

  珏儿依然心有余悸道:“方才可是吓死我了,您要真摔下来,可是要摔得不轻呢!下次可不能这样自己上马车了……不过那位二少的身手可真了得,明明府门离马车甚远,他是怎么奔过来接住您的?”

  玉珠不欲在这话头上多谈,只轻轻说:“一会回去,母亲问起,不必说这些细枝末节,只说修补的玉镯很得瑞国夫人赏识便好。”

  珏儿乖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替玉珠揉捏着胳膊……

  等回去时,那一马车的锦缎礼盒,让王夫人憋闷许久的心顿时亮堂了起来,只顾着拆礼盒看,还真是没有顾得上问些什么。

  她原本就忧愁过几日瑞国夫人的寿宴上,自己这一身行头不得体面,管老爷要些钱银,却被瞪了眼,只说现在钱银周转不畅,有些店铺伙计的月钱还为付呢,东家平白扯布买缎也太不像话,只选了合体的旧衣洗刷干净便好,商贾人家同那些个贵人比什么吃穿?

  而现如今,各色锦缎俱全,倒是省了寿宴上失礼丢面子的烦忧,一时间心情也甚是舒爽。

  只招呼了五女儿一并过来,也拣选几块可心的布料,好叫裁缝制衣。

  倒是萧老爷得了空子,亲自询问了六姑娘去侍郎府的情形。

  玉珠含笑,只说修了玉镯,旁的事情俱未提及,更没有提起瑞国夫人想要她成为温将军妾室的意思。

  萧老爷听了倒是松了口气,开口道:“既然是这样便好,这次我竟是不知,下次再有这样的事情,你得先跟我说,莫要听你娘亲的胡乱言语,一个姑娘家去修劳什子的玉镯,还真当我们萧家的姑娘也是玉匠了不成?”

  王夫人在旁边听得不甚乐意,回嘴说道:“就你人尊贵,会当爹,我这个当娘的就不会替她着想?京城里这么多的玉匠,为何瑞国夫人却独独叫她?摆明着是温将军看上了玉珠!他由家姐出面,总好过自己与她私会,这便是有意要纳玉珠入府的意思,这么好的姻缘不要,你的六姑娘是准备嫁给皇帝当填房不成?”

  萧老爷气极道:“眼皮子浅得装不得半滴水!可是忘了我娘临行前的吩咐,小六的婚事待得回了玉石镇再议,不要在京城里随便地给她定亲!”

  王夫人瞪眼还要再回嘴,可是玉珠笑吟吟地递过了一只簪道:“娘,你看,这簪正好配你手上的布料……”

  王夫人一看,可不是,配得甚美,那镶嵌的珍珠也圆润得很,于是直呼着让玉珠再翻翻,看可还有什么更好的搭配。

  接下来的几日,温将军府里再不见派人来,只是温将军给玉珠亲笔写了封信。

  大致的意思是他最近京城宴请繁忙,俗事缠身,终日畅饮达旦,一时不能陪伴小姐游历京城,只是听闻六小姐有意参加玉石雕刻大赛,他自当留心替小姐安排,还望静养好身体,他将不日来访云云。

  虽然不见温将军,大少爷萧山倒是回来了几趟。

  当儿子的,自然比他的老子好些,给了母亲一些零用,缓解了王夫人的燃眉之急。

  虽然王夫人疑心儿子给那老六的荷包许是更多,可是也不好下了儿子的面子。左右京城里有她坐镇,绝不叫儿子跟养女闹出什么出格的丑闻来!至于那些个小手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京城里的日子,自然是比西北边陲小镇来得有滋有味,王夫人虽然短缺了月钱,可是依然是要逛一逛京城的街市。

  于是便带着两个女儿,让她们戴了纱帽遮面,在带了两个婆子和各自的丫鬟随侍,一行人早早地便去西市闲逛。

  只是京城里的人潮汹涌,只逛了一会便被挤得有些困乏。于是萧珍儿提议,一行人便去了一旁的一间看上去人少些的珠宝铺子里看一看,也稍作休息。

  只是入了那店铺,立刻知道人少的缘故了,这件铺子格调高雅,里面的珠宝行头款式也俱与市面上的不甚一样,看那成色个个都是让人咋舌的珍品。

  店铺的伙计也甚是殷勤有礼,见这些女客身上俱是得体的锦缎,一看也是富户人家的女子,立刻奉上香茶甜品,请她们落座休息,然后奉上了绒布衬底的展板,上面是各色的珠宝首饰,让她们逐一拣选。

  王夫人是个爱面子的,受了别人这般殷勤的招待,若是不买上一两件,脸面上也实在过意不去,加上那些珠宝很是惹人喜爱,一时间也是发自内心的欢喜了,忍不住便挑选了整套的头面出来。

  可是等伙计报出价格来,王夫人的脸色顿时就不大好看了,紧绷着脸道:“我的娘家也是做珠宝生意的,这些个钗头的价格,我只要一打眼便知价钱几何,你们这是黑店吗?平白的将价格报得这么高,可是要打劫不成?这个价得杀一杀,不然我便不买!”

  伙计的脸色也不大好看,尤其是听到了王夫人的话里夹带着明显的西北口音后,眼内的鄙夷之色更甚:

  “夫人,此地乃京城,贵胄皇亲遍地,总不好叫贵人们跟些贱民一同饮茶沽买,这生意也因为客人分作三六九等。比如我们悦宝斋,是专门侍奉王侯显贵的客人。贵人们不问价钱,只看这货色是不是天底下的独一份,为了这独一份,就算是加价几倍,也全部不在意。所以夫人你若是嫌价钱太贵买不起的话,可是移步前往隔壁的店铺,那里一钱银子,就能买了整幅的头面呢!”

  王夫人自小就是富商之家的女儿,嫁入了萧家后也是养尊处优,哪里想到有一日会被人嫌弃成了穷鬼?一时间气得脸色骤变,大声地与那店铺伙计理论了起来。

  可就在这时,门口悬挂的摇铃被掀起的门帘撞击得叮当直响。先是有四名高大的侍卫鱼贯而入,随后一个衣着华贵的男子带着一个娇小的女子进入了店铺之内。

  那原本趾高气扬的伙计见了来人后,先是一愣,然后立刻跪地请安,只恨不得将身子匍匐得愈地上的石板平齐:“尧太尉,您怎么亲自登门了?小的给您请安了。”

  也难怪伙计这般殷勤,尧太尉虽然素来喜欢骑马穿街市,京中之人皆是见识过太尉的风采,可是他向来不涉足这些商贾店铺,尧家主宅的各色供应,俱是专人特制,绝对不要流经市井的俗物,就算悦宝斋这等见惯了王侯的店铺,骤然迎来了尧家二少,也是变得有些诚惶诚恐。

  而一旁大吵的王夫人,也在那几位肃杀的侍卫入门时,便吓得闭了口。她在城门口见过这位尧太尉,自然知道他是何人。只要想到自己方才大声的喝骂也许入了这位贵人之耳,王夫人只恨不得立刻吞了自己舌,当下立刻止了骂声。

  尧少入了店内,依旧是如往常一般从容,也不理那跪伏在地的伙计,来到一张雅座前,撩起长摆施施然地坐下,然后对他身后跟随的那个女子道:“去看看,可有一样的款式。”

  那女子甚是娇俏,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年纪,通身的富贵之气,一双眼儿好似杏核一般,只是半撅着嘴在店铺的货价前来回扫视了一圈,泄气道:“二哥,这家店铺也没有!”

  玉珠一直坐在王夫人的身旁,原本是想要劝住母亲早早地离开便是,谁知这位阴魂不散的二少竟然突然而至,看这光景,应该是带着幼妹选买饰物。只是现在他人便坐在对面,若是连招呼也不打便走,似乎太过失礼。可若是贸然前去问安,看那男子连望都不望过来一眼的架势,只怕也是被冰冷地顶回去……

  正自为难的光景,王夫人倒是解了她的烦忧,径自走上前去施礼道:“没想到竟是在这遇到了尧太尉,真是民妇三生有幸!”

  尧暮野接过了伙计递来的香茶,漫不经心地吹着茶沫,瞟了王夫人一眼道:“不知夫人是哪一位?”

  王夫人连忙道:“民妇乃是西北玉石萧家的媳妇,当今宫中受皇上恩宠的萧妃乃是民妇的二女,太尉不记得了,您当初在西北还路过了我们的府门呢!”

  太尉听了也不搭话,依旧吹着茶沫,俊美的脸上尽是漠然的云淡风轻,闹得跪在地上的王夫人好没意思,竟是让一旁的伙计捡了笑话。

  玉珠见此情形,心知若再不出口,母亲一时也难以起身下台。于是轻轻掀起自己头纱除下帽子放到一旁施礼请安道:“民女见过太尉,既然太尉忙于选买,我与母亲不便搅扰太尉清静,这便离开,烦请太尉自便……”

  说完,自己起身时也顺手扶起了王夫人,准备着就此离开这是非之地。

  这时,太尉倒是放下了茶杯,看了玉珠一眼,慢慢开口道:“原来是六小姐,方才一时没有留意小姐在此,还请见谅。”

  一旁的那个小姑娘听了“六姑娘”这几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只快步走到了玉珠跟前,上下打量着她道:“六姑娘?你可是萧家会琢玉的那个六姑娘?”

第21章

  玉珠被问得稍稍一愣,当下轻点了一下头。

  只见那少女顿时笑弯了一双杏核儿眼。而尧太尉这时倒是有兴致捡拾起了妥帖的礼仪,叫王夫人和玉珠夫人起身,又命是侍卫将她们二人的座椅挪动得往前些,也好近身说话。

  只是这样一来,倒不好叫玉珠引着母亲和五姐快些离开了。而萧珍儿则是一脸的受宠若惊,自己主动给尧太尉施礼后,吩咐着丫环将她的座椅也往前移动了几分。

  王夫人看着太尉肯舍下几分脸面,心内也一松,可是她原本与尧太尉这等人物全无交情,也无什么闲话可言,加之这位贵人通身逼人的气场,压得夫人一时气短,搜寻不到什么体面的开场。

  太尉这时又很善解人意,主动开口说道:“今日闲暇,便带着我的妹妹出来散心,她昨日见了瑞国夫人所佩戴的玉镯,甚是欢喜她那镯子的式样,一问才知乃是六小姐替夫人雕琢加工而成了。小孩子不懂事闹着也要一对,原本以为去店铺能寻到相仿的式样,谁知走了几家也找寻不到,是以方才她听闻了六小姐的名姓,便心生欢喜,言语有些唐突,还请六小姐见谅。”

  王夫人一听,顿时自觉寻到了话机,当下道:“既然尧家小姐喜欢,便叫玉珠替她再琢一对便好,何必这般徒劳寻找。”

  那位尧小姐一听,立刻小声道:“若是六小姐肯施展绝技,替我雕琢一对,我自是感激不尽。”

  尧太尉说得这话极是有礼,他明知那玉镯乃是玉珠独一无而的设计,也并没有贸然派人来命她雕琢,只是自己徒劳找寻,言语间也是有回避玉珠之意,倒是那位尧小姐一派天真,满是对玉珠的赏识之意。

  玉珠深知云淡风轻的那一位,私下里脾气其实是不大好的。也不好平白当着众人下了太尉大人的面子,只微微笑了笑,道:“既然小姐喜欢,我怎么好推却不做,只是小姐手腕纤细,那雀头的款式不大适合小姐的手型,我平日闲暇时正好雕琢好了一对玉镯,很适合小姐,若是不嫌弃,可否一试?”

  那位尧小姐这时也看玉珠手上的夹板,心内隐约知道她是受了伤,也不好强叫她再做,当下笑着回答:“若是六小姐肯割爱,自然是好了的,待我叫人去您府上去取可好?”

  在她与尧家小姐对谈时,那位尧少一直言语不多,一脸的平静,偶尔目光扫过正在说话的玉珠的脸庞,也很快地移开了视线。

  于是做了这般约定后,玉珠终于寻到了堂皇的理由,与太尉辞行。

  王夫人出了悦宝斋后,重重呼了口气,待到出了市集上了马车后才低声呼道:“久闻尧家显贵,子弟皆是高不可攀,如今看来所言不假,只是若与他们这等人物言语多言语几句,真是要憋闷死人了。”

  萧珍儿得以近观了名动京城的尧少风采,极是满意,脸儿涨得微红道:“幸亏来京城涨了见识,今日才知什么是翩然美男子的风采!”

  王夫人听了用手指点了女儿的额头,甚是凶悍道:“就算是个绝世美男,也全跟你没干系!我已经让你爹联络了京城旧友,介绍适合的子弟给你,若是有家道殷实,稳重老实的,便要立刻定下亲来。若是再入了迷障,恋上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尉大人,我现在就跟你爹说,也甭给你费心了!直接给你送到尼姑庵里得了,左右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赶紧到菩萨那恕一恕对不起你爹娘的罪孽!”

  萧珍儿最听不得“嫁不出去”这几个字,只气得瘪嘴道:“不过是多看几眼欣赏一番罢了,我又不是痴傻的姑子,当然知道尧太尉那等人物是要娶王侯贵女,皇家公主的!你要跟爹说,叫媒人给我介绍俊逸的美少年。”

  玉珠在一旁听着,被五姐的坦然好色逗得嗤嗤一笑,也引得王夫人瞪眼过去:“还有你,全是不叫爹娘省心的,那太尉既然是看中你的手艺,你也不要藏拙,多显露几手,若是有机会将你哥哥引荐给太尉是最好的了,他肯发话,我们萧家的宫中供奉的差事也就保住了。总是要娘家殷实,才能给你一份好嫁妆,将来再嫁到了新婆家也能挺起腰板,说话有底气!”

  玉珠含笑听完,说道:“娘说得在理,玉珠全记下了。”

  那位尧家小姐看来也是性急了,第二日便派人前来取玉镯了。玉珠取来自己以前雕琢的一对小玉镯,这对镯子玉身纤细,并无太多繁琐的花纹,仅是点缀着依着玉纹雕刻的茶花,素雅而大方。

  她原本是雕刻来给自己戴的,因为那小姐与她一样手腕纤细,倒也适合,省去再行雕琢的烦恼,不过因为还欠了尧少几个玉钗,一直未得完工,坠在心内总是个事情。虽然尧少无礼在前,可是受了祖父的极致认真的熏染,玉珠自觉接下了玉料与单子,总是要尽力完成,是以在珏儿的帮助下,已经将早先切好的玉料雕琢出了大概的样子。

  尧家的仆人来取时,玉珠便也托他转达给太尉,只说那几只玉钗雕琢好了会命人送到尧家府上的。那仆人点头应下,取了玉镯便了。

  玉珠这几日雕刻之余,也走遍了大街小巷。这一日,在范青云亲授徒弟开设的玉铺里,她终于得以看到了范大人为官前雕刻的玉品。

  如今范大人仕途正旺,不会轻易执刀,所以他流传在市面的玉品少之又少,价格居高不下。单从雕琢的玉品行纹来看,范青云的确不愧是父亲的高徒,将袁中越的雕工完美继承下来,单从技艺的运用来说,玉珠也自叹弗如……

  可是就在玉珠转身想走之际,突然发现正看着的这只玉瓶的低端不起眼之处,有一个小小的突起,咋一看,仿若瓶底那摆尾金鱼吐出的泡泡,可是玉珠却知,若是仔细看那小突起,当能有一个“珠”字。

  那是因为她小时贪玩,抱怨父亲不能伴她玩耍,总是爱玉器胜过爱她,父亲笑着亲着她的小脸蛋道:“我的小珠珠可是心头肉,哪个能比得上你?”说完便随手在他雕刻的玉器上又雕刻下了一个小小圆润的珠儿,再微雕上一个小小的“珠”字,当时逗得她拍手大笑。

  从此以后,父亲每次雕刻玉器,都会巧思设计在玉品上留下一个小小的珠字,这是父亲与她的一个顽皮而隐秘的约定。除了她与父亲,再无人知晓……

  而如今,这冠以“范青云”名姓的玉雕之上,赫然有一个小小的珠字……玉珠久久凝视,眼底无泪,可是心内却是生起一团怒火——父亲生前遗作大多遗落在了他授徒的玉坊之内,也不知范大人是吞没了父亲的多少遗作来沽名钓誉?

  那店小二看着这姑娘极美,一时也有点看痴了,直到那姑娘突然面露怒色,才出声问道:“怎么?这位小姐不喜范大人之作?”

  玉珠吸了口气,不再言语,只是放下了面纱便带着侍女匆匆离去。

  明日便是瑞国夫人的寿宴,她是借口选买胭脂水粉才出来,自然也要抓紧时间赶紧回去。

  待得回转了暂居的院落,王夫人与五姐也忙做了一团,纷纷为明日的宴席做着隆重的准备。

  宫里的二姐也听闻了父亲母亲和妹妹们来到京城消息,虽然一是不得见,却命人送来了一些首饰物品,俱是宫内式样,精致得很。

  王夫人叫丫鬟替她绾了京城流行的头发式样,高高的发髻上再插头钗,果然扫去了些西北外乡人的土气,有了几分京中贵人的架势。看得一旁正把玩新买的茶壶的萧老爷都频点头直道若是被匪人劫去,光这头,就价值千金!

  如此卓有成效,王夫人喜不自胜,便叫五姑娘也依着这式样打扮,如此试装选定了衣服后,大半天也就过去了。

  待得第二日清晨,天还未亮,王夫人便叫两个女儿起身,梳洗打扮。婆子昨晚就在灶下温好了热水,用柴火捂着温度,等夫人小姐们起身时就能用了。

  王夫人首先穿戴妥帖,便指挥着丫鬟替五小姐悉心打扮。此番宴席上贵人云集,想必没有婚配的子弟也甚多,若是女儿打扮得可人些,便多了几分良缘胜算。

  而玉珠素来不喜浓妆艳服,但是如此宴席也不好太素雅,便单选了一件月白色浅纹宽袖上衫搭配淡藕荷色的下裳长裙,那发髻也没如王夫人那般的高耸,单是绾了个坠马鬓,连簪子都没用,只斜箍了一只玉梳固定了碎发而已。

  那萧珍儿见妹妹作此打扮,竟有种说不出的体态风流,很是艳羡,也想作此打扮,可是却被王夫人瞪了眼:“敢摘下一个发钗试试?今日给我好好地端着,莫要在贵门府宅里丢了脸面!”

  瑞国夫人交际广泛,此番寿宴乃是在京城边的私家园子里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