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78章

作者:意迟迟 标签: 古代言情

这时。身着女装的老吴从马车里探出了脑袋来。

帘子微晃。他待要拔剑,迎面飞来的箭却不偏不倚地射穿了他的手。

拾儿正好瞧见了这一幕,骇得双腿发软。哭着要逃,可才刚刚站直身子,她就发现自己不见了东西!那装了银票的包袱不见了!她虽贴肉藏了五百两,可那包袱里还有一千两呢!

她哭着四下去看。猛地发现那包袱掉在了车厢前头,忙趔趄着跑过去要捡。却不防身后铁蹄已至,有人一把擒住了她。

其中一人道:“就是这丫头。”

队伍打头的人冷眼扫她一眼,摆摆手:“正事要紧。”

拾儿大喜,这是要放她一命的意思?

果不其然。擒着她的人松了手。她听见身边有人在谈论。

“放了?”

“此行目的不在赶尽杀绝。”

拾儿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知自己捡回了一条命,欢喜之下仍不忘去捡那包袱。

谁曾想。她方才一弯腰,心口处便是一凉。有把剑笔直穿透了她的身体……她连惊呼都没有发出,便捂住淙淙冒血的伤口摔在了地上,而后眼睁睁看着有只脚自自己身后伸了出来,将包袱一下踢开。

然后有只手落了下去,捡起了老吴那把落在包袱前的剑来。

“不知好歹的臭丫头!”有人在她身旁啐了口。

拾儿想哭,她想捡的根本就不是剑呀!

可身上太疼,太疼……她根本说不出话来……

脑袋一歪,她看见了老吴直勾勾的眼神。

不知何时,他脑袋上多了一支箭。

他死了,死得透透的,死的时候还穿着那身可笑的衣服……被人“嘭”的一声丢在了泥地上。

策马追来的人,一脚踩在了老吴脸上,“呸”了声,道:“不是她!也没有账簿!”

他们先前追着梅姨娘的“尸体”出刘家,却不慎跟丢了地方,回头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唯恐梅姨娘并没有死,而是找到了脱身的法子,遂等至夜半时分。梅姨娘若活着,理应来寻他们。可她一直没有出现。

众人想着她如果没死,却避而不见,难保不是已经寻到了账簿后生异心!

于是,他们开始四处搜寻起梅姨娘的下落。

可梅姨娘未见,他们却找到了拾儿。

拾儿是梅姨娘身边的丫鬟,梅姨娘离了刘家,拾儿也在外头,只怕是早有筹谋!

而且随后不久,便有人远远瞧见个妇人上了马车,没一会拾儿下来,说了姨娘什么。

一行人就悄悄跟了上去,待到僻静之处动手。

可大费周折后一看,这马车上的妇人,分明是个男人!

领头的大为光火。

边上的扈从问:“她会不会已经倒戈,站在了昱王那……”

“噗嗤”一声。

飞箭而至,其话未说完,人已断气。

林子小道上,蓦地奔过来一队人马。

早到的这批人,全然没有料到这一出,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连还手的机会也没有。

很快,林间一片狼藉。

后至的人马中,打头的那人扫视一圈,扭头吩咐下去:“快马去回苏大人,事情已妥,请他放心离去。”

但仔细一算,捕蝉的螳螂分作两批,另一批追着苏彧而去,这会想必也已碰上了面,他恐怕还得耽搁一会才能动身。

幸而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苏彧明为蝉,暗中却是那黄雀——

而且这会,刘刺史的那本账簿应当已出平州府,在往京城去的路上了。

  第102章 归程

朝着另一条道路飞驰而去的马车上,若生正在逗元宝。

元宝素来不怕人,加上同若生一行又是惯熟的,此刻趴在若生膝上,眯着眼睛慢吞吞舔毛,端得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不过,它今儿个的妆扮,瞧着却似乎有些古怪。猫身上竟然还穿了件奇奇怪怪的衣裳!像袄子又像是褂子,换个方向看,分明又是裙子……

见过人穿衣裳的,可没有人见过猫穿衣裳。

它生得又胖,圆滚滚一只,往身上套了衣裳后就更加显得“珠圆玉润”,连脑袋看着都被衬得更圆了两分。

衣裳是昨儿个夜里,绿蕉寻了一件若生的旧衣改的,正是春夏时节用的料子,摸上去丝滑柔软,就是穿在元宝身上,也不见皱巴。但它显然也是不惯穿这个的,趴在若生膝上舔着毛,还时不时仰起脑袋偷偷看她,像是在嘀咕好端端的做什么把人家的毛都藏起来。

随着马车前行,它仰头偷看的次数也越来越多,渐渐频繁得如同外头车轱辘滚动的次数一般。

若生终于忍不住低头去看它。

它就赶忙攀上来,来舔她的手指。

一下两下,动作谄媚,似想讨好她将自己的衣裳脱了不穿。

可它哪知,它身上穿的衣服,可不单单只是一件奇怪的衣服而已。这件绿蕉连夜赶制的衣服里,暗藏玄机,大有门道。

它肚皮底下,贴着若生双腿的地方,隔的也不仅仅只是一块料子。那料子跟它圆滚滚的肚皮之间,还藏了一件东西呢。

四四方方,是本书。

若生探手去它肚子底下摸了一把。满意地揉了揉它的脸。

元宝“喵呜”两声,神色郁闷地将脑袋低了下去,连舔毛的兴致也没了。

若生看得有趣,就掏出先前苏彧一并转交给她的小鱼干,拾起一条喂到它嘴边。

这是元宝顶喜欢的东西,但这次它见了竟也只瞥一眼就不作声了,没有吃。这模样。可见是极不乐意了。若生蹙眉想了想。转而从袋子中另又取出两条来,并着刚才那条,三条一块递到了他鼻子底下。

“喵!”

它想也不想。张嘴就咬。

一口三条,吃得眉开眼笑,都不像是猫了。

若生亦笑得前俯后仰。

那天夜里,苏彧来见她。一则为的是雀奴的事,二来就是为的元宝。至于账簿。若生一开始倒是没有料到他会放心交给自己。但她转念一想,元宝也是他的心头好,他都敢交给自己带着走,区区一本账簿他还有什么不敢的。

更何况他看书极快。兼之过目不忘,这本账簿看过一遍,上头记载之事他也就尽数记住了。

然而当苏彧将账簿交给她的那一瞬间。她仍觉得心头一热。

有人愿意这样信任自己,太好。好到无法用言语描述那会她心中的百般滋味。

她坐在马车里,抱着他的猫,不由自主地就回想起了自己在他跟前不慎说漏嘴的那一日。

而今看来,误打误撞,竟也不坏。

可思绪一转,她便想到了前世苏彧临死前的模样。

启泰元年时,如若嘉隆帝未曾驾崩,那也就只是宣明二十二年,距离今时尚不过五年光景。

五年后,苏彧死了。

到第六年,她也该死了。

仔细想想,他们二人上辈子倒真是短命短到一块儿去了。

不管是她还是他,都不是什么走运的人。

若生低低叹了口气,神色不由得变得落寞起来。等马车到达下一个歇脚之处时,她面上才重新多了两分轻松意味。虽然一早打点妥当,他们此行最稳妥安全不过,但只要还未出平州,就不能掉以轻心。

哪怕是这会已出平州,也得事事小心为上。

老吴未曾跟上,便有人来同扈秋娘打探消息,扈秋娘只道,老吴另有要事需办,至于什么事就不必再问。

几个护卫也就乐得不问。

老吴为人粗鄙,性情也算不得好,偏偏他办起事来手段狠辣显得尤为果决,过去很讨连四爷喜欢,在连四爷跟前身份不同别个,更得器重些。老吴爱出风头,也喜欢掌权的感觉,不管掌的是多大权,总也是权,是以他待下头的人委实算不得好,并不得人心。

但老吴究竟去做什么了,扈秋娘当然是知道的。

很快,一行人在一处十分不起眼的小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出门在外,住客栈远不及这样单独租赁一间小院子来得安生。

而且若生早前就已跟苏彧约好,要在这小镇上见上一面,加上此刻天色也渐渐晚了下来,不宜赶路,他们便歇下了,但马车里的东西一概不曾卸下。

若生带着元宝进了内室。

绿蕉铺床。

少顷,扈秋娘也从外头走了进来,到若生跟前附耳道:“都死了。”

若生喝茶的动作顿了下,抬头问:“拾儿没走?”

“没有。”扈秋娘摇了摇头。

她们拿拾儿做饵,让老吴的假身份看起来更像是真的,用来迷人耳目,但拾儿本不用死。

在马车离开之前,她分明有无数机会可走。

扈秋娘感慨:“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若生低头呷了一口茶水,没有再说话。

过了一会,扈秋娘说:“姑娘,回去四爷只怕会问及此事。”

老吴原是他的人,后才叫若生要走,连四爷知道人没了,必定多多少少都会来问上一句。扈秋娘念着若生毕竟是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担心回京后会叫连四爷问得语塞为难。

若生却将手中茶碗轻轻顿在了半旧的炕桌上,道:“不怕,同底下的人怎么说的,就怎么同四叔说。”

扈秋娘见状也就不再多提。转身叮咛绿蕉看顾好了姑娘,自己便先退了下去。

她依着若生的意思告诉了底下的人,老吴今儿个是领了命护送拾儿离开平州的,可不曾想在半道上遇了害,连带老吴那赶车的心腹也一并丢了命,无一人生还。

底下的人并不清楚拾儿是谁,但都隐约知道若生带回来过一个小丫头。闻言都当了真。

有人问:“凶手是何人?”

老吴的身手非但不差。勉强还能算是上佳,寻常几人应当他还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