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珠 第150章

作者:意迟迟 标签: 古代言情

“我告诉你还不成嘛……”连二爷皱了皱眉头,四下张望了一番,用眼神示意若生看绿蕉,要她将绿蕉给打发出去。

若生见他罕见得慎重起来。连绿蕉也不放心了。不觉暗暗吃惊。

她这才发觉,父亲这回是一个人来的木犀苑,连半个伺候的也没有带上。

往常他来。多多少少金嬷嬷都会叮嘱他带一两个人在旁随侍的。

毕竟他小儿心性,见树想爬,见池子想下去捞鱼,没个人看着。终究不妥。

若生一时琢磨不透,待到绿蕉沏了茶送上来后。便同绿蕉道:“这里不用人伺候,你先下去候着吧。”

连二爷捧着茶碗小口啜着,闻言兀自点了点头,而后蓦地抬起头来望向绿蕉。说:“吴妈妈上回拿来与我吃的杏酪不错,你去让她再备上些,我过会用。”

绿蕉看了若生一眼。

若生摆摆手:“去吧。”

她这才退了下去。

若生就看向父亲。

连二爷将茶碗往手旁的桌案上一顿。望着若生压低了声音道:“我今儿个,去苜园了!”

若生闻言一惊。“您瞒着人偷偷去的?”

“天热,那地方都是草,虫子咬人,我要是同阿鸢说了,她肯定会告诉金嬷嬷,金嬷嬷知道了就一定不会答应让我去的,我当然得偷偷去呀!”连二爷说得十分理直气壮。

若生急了起来:“您该不是遇见蛇了?”话音未落,她已焦急地扑到父亲身前。

连二爷连连摇头,一脸不屑:“那里头哪里有蛇呀!”言罢,他自个儿将自己的一边袖子给撩了起来,指了上头的三两粒小红点给若生看,说:“喏,虫子倒是不少,你瞧这给我咬的,忒痒了!”

若生凑近了去看,见的确是蚊虫给咬的,顿时松了一口气,但仍是不放心,又仔仔细细询问了几遍,见连二爷说得清清楚楚,连腿上胳膊上拢共叫小虫子给咬出了多少粒红疙瘩他都知道,她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道:“我让人去给您拿止痒的药。”

“不用不用,痒痒过会就不痒了。”他却再三摆手,说什么也不愿意。

那止痒的药,在他闻来,总有股怪味。

若生知道他的脾气,闻言只得作罢。

“你猜猜我发现什么了?”连二爷放下袖子,忽然问了一句。

若生蹙眉:“您发现了什么?”

连二爷绞着手指,用近乎耳语般的声音同她道:“我发现了脚印!”

“什么?”若生猛地跳了起来。

连二爷重重点头:“脚印!”

若生忙道:“什么样的脚印?在哪里?”

“就在上台矶的地方,有个淡淡的脚印,也不知是沾了什么东西,印在那上头了。”连二爷比划着,“就这么点大。”

若生渐渐镇定下来:“是女子的脚印。”

男人的脚,不会那么秀气。

“阿九,你说……这会不会是小祺?”连二爷朝她靠近来,试探着询问,“所以呀,那脚印才会那样浅,是不是?”

若生听到这话,这一次却没有再哄着他,只摇头说:“不是娘亲。”

她娘早已不在人世,怎么可能还会留下脚印?

但雪梨一直未曾出过木犀苑的门,除了她,还会有谁往苜园里跑?

那园子里,暗地里究竟有多少人悄悄溜进去过?

大热的天,寒气飕飕地从她脚下冒了上来。

若生安抚着父亲,一面去传了扈秋娘,让她小心些去看一看。

但扈秋娘回来后却说,没有见到那只脚印,不过在连二爷说的地方,发现了一片碎草叶。

苜园草木繁茂,清晨时,露水涔涔,那脚印,只怕是叫露水沾湿了鞋底,才不慎留下的。

这会日头一升高,露水干透,自然而然便不见了。

若生沉默了片刻后,便让扈秋娘在苜园附近,重新安排了几个人。

重五那日,她跟扈秋娘偶然撞见人,她随即便也让人匿在附近候了些时日。但此后一直未有异样,这人便撤了回来。

而今看来,当时便不该撤人。

她胡乱拣了些话将父亲给敷衍了过去,又吓唬他要是告诉别人他见到了小祺的脚印,准会被当成疯子给锁起来,而后亲自将他送回了明月堂,同朱氏跟金嬷嬷好好告了一状,说他撇下人四处乱跑。

连二爷气得瞪眼,直说再也不理她了,躲回书房看他的话本子,门也不再出。

若生舒口气,返回木犀苑后,也不再迟疑,提笔便刷刷写了一封信让人送了出去。

不过……她到底没敢直接同苏彧说话……

这信,是写去问贺咸的。

  第194章 跑腿的

慕靖瑶信中有言,苏彧病了的事,她是从贺咸那得知的,那如今苏彧好了不曾,病情如何,他想必也都知道。

若生略微思量了一番,便将这信写来,送去问了贺咸。

贺咸收到她的信,却是唬了一大跳。

虽然若生同他见过面,同慕靖瑶也日渐熟悉,但是他们俩人,远远称不上熟稔。是以贺咸突然间收到她的信,立时便蒙住了,待到回过神来,才想起要先看一看信中究竟写了些什么。

然而展开一看,信上所写的墨字,不过寥寥两行。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大意,只低头一个字一个字地细细看过去。

可上头所写的字,太少,少到令他几乎生出错觉来,自己这看的不是连若生差人送来的信,而是苏彧写的信。

贺咸看着信上的字,在心里嘀咕了两句,将信笺翻个面,又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后面,可这上面,的的确确就只写了这么两句话。

他不由得疑惑起来,坐在书案后头,自言自语:“连三姑娘既然想知道五哥病情如何,为何不直接去问五哥,反倒绕个圈子来问我?”

他想来想去,越想越觉得事情古怪。

可转念一想,没准人连三姑娘是因为嫌弃五哥的脾性太差,不愿意直接去问呢……

贺咸无奈地笑了笑,悠悠然记起上回见慕靖瑶时,她问自己对连家三姑娘可有印象时的模样来。

只怕这里头,有他不知道的事。

不过,有人愿意关切五哥,那就是天大的好事了!

看到信中内容的那一瞬间。他差点都要探头去窗外张望,看看这天上的日头究竟是打从东面出来的还是打从西面出来的了。

贺咸便招呼了小厮长茗磨墨,准备提笔给若生回信。

但墨磨得,笔尖也蘸到了墨汁中,他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他将笔搁回绘了山水的笔架上,重新举起信笺来,又看了两遍。

他忽然觉得。这事呀。不能瞒着五哥。

是以下一刻,他将信笺一收,起身抬脚。吩咐小厮长茗道:“去备马!”

长茗愣了下,紧追而上。

贺咸扭头看他,笑了下,说:“去一趟定国公府。”

“是。小的这就让人去准备!”长茗应个声,先行退了下去让人备马。

贺咸便慢悠悠地往外头走。将若生寄来的信笺抄在手中。

须臾,长茗将马备妥,他便领着人,出门往定国公府苏家去。

苏彧眼下。正在家中静养,贺咸此去绝不会落空,是以他连名帖都未让人先送去。便径直带着人去找了苏彧。

熟来熟往的,定国公府的人对贺咸自然也是熟悉得很。见是他来了,便也立即就有人前往苏彧那报信。

等到贺咸走至苏彧那间小院落外的竹林时,三七便早就候在了那。

这竹林,瞧着不大,也的确不大,可并不是谁都能直接走进来的。

窄道不多,但若无人领路,只怕进来十个人,这十个人都得迷了道路,找不到出口在哪,也寻不回原路离开。

苏彧刚从重阳谷回来时,择了这块地方住,苏老夫人已是不满意。

故而当他提出不需贴身伺候的婢女时,苏老夫人只权当自己没听见,一开始是说什么也不愿意由着他胡来,亲自挑了几个人就要送到他院子里去。

谁知道,去一拨,就叫他赶出来一拨。

苏老夫人唉声叹气,直说管不了,过了段日子便又让大儿媳妇亲自给选了几个模样身段性子都出挑的,要送去他身边。

这端茶送水的活计,三七也能做,可到底不如丫鬟细致妥帖。

府里多的是人,他身边却连半个伺候的婢女也无,像什么话?

苏老夫人让大儿媳妇这回是说什么也得将人塞进去,苏彧的大嫂没了法子,便只好来劝苏彧,说,到底留个一两个,平素伺候茶水也好。

苏彧这才点了头,将人留下了。

可谁知,不过两三天,好家伙这人就又叫他给赶出来了……

苏老夫人知道后连连摇头,想不通这老幺是怎么回事,在重阳谷里都过的什么日子,怎地连人也不会使唤了?

她满心不解,发话说,让那群人回去。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终究没敢辩驳,小心翼翼地又往回走。

哪里知道,这一回她们几个进了竹林,却再也找不到路了。

明明那小径就在眼前,可走啊走,她们却总会绕回原地。哪怕她们提前做了记号,也没有丁点用途。

一行人走得双腿发软,骇白了一张脸,搂在一块啜泣了起来。

有人一边哭一边说:“咱们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

话音刚落,虚空里便传来了少年清越又冷漠的声音,“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打墙,愚蠢。”

几人“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泪眼朦胧间恍惚瞧见苏彧自竹林一角走了出来,赶忙上前跪在那哭:“求五少爷救救奴婢几个……”

苏彧一身白衣靠在竹子上,慢条斯理地伸出手指向了某一处,漫然道:“往那走,自会看见出路。”

“谢五少爷……谢五少爷……”丫鬟们闻言,仓皇而去,一个个跑得比元宝还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