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情 第26章

作者:狂上加狂 标签: 古代言情

不知为何,这样的若愚看上去莫名的有气势,让初次逃学的苏小凉和赵青儿顿时有了主心骨!赶紧捂着衣袋频频点头。

“好!出发!”

三个小丫头片子在街上狂奔,幸而此地乃褚司马治下,治安向来良好,才没有引来什么狂蜂浪蝶。

那兰亭苑果然离此不远,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跑到了。若愚寻了这院墙的一处狗洞,又是依样钻了进去。

只见这墙里到处是花团锦簇,树影重重。她们几个身形小,便躲在了离狗洞不远处的矮树丛后。

说实在的,苏小凉此时也是觉得有些害怕,看着远处凉亭四周的几十名侍卫,小声道:“若雨,要不我们还是回去吧,那个袁小姐和赵小姐都是不好惹的样子,万一闹大了,便不好了。”

这话要是说给一般的小丫头听,还有些效果。可惜李若愚是个摔坏了脑子的,自从醒来后,她除了怕饿怕娘怕褚哥哥外,便觉得这世上再没什么好怕的。

当下便瞪了她们俩一眼,学着昨日听来的锦毛鼠白玉堂的口吻道:“若是不能闹个天翻地覆,岂有颜面行走江湖!”

这一下,果然稳定了军心,苏小凉与赵青儿不再言语。只是乖乖地掏出了布袋里的物件,而若愚则是反复的摆弄调试,一切准备就绪后,便是开始进攻的时刻。

若愚找准了方向,猛地松开了手里的物件……

此时诗社里的小姐们正在饮茶品花,这等场合聚会,自然是盛装打扮,个个矜持得很呢!

那袁小姐却是呆得有些烦闷,心道:这种小乡的诗社当真是无聊!可是这聚会毕竟是三公主提出来的,虽然其意是邀请司马夫人前来一聚,可司马夫人没来,却来了一群土里土气的小姐们,看那公主的情形也是兴味阑珊,似乎想先行离场呢。

于是袁小姐便想起身询问公主的意见,先行离开。

可是没想到的是,刚刚起身突然脚下飞窜出两团黑影。接下来便听到了小姐们惊天动地的喊声:“啊!啊!老鼠!”、“啊——救命!”

只这“老鼠”一样,便足以让在场的所有女眷们花容失色惊叫不已了。可是更要命的还在后头,那两只“老鼠”竟然飞甩出浓黑的汁水,喷溅得到处都是。被喷溅到的小姐们已经是叫得惨绝人寰了。而苏二小姐吓得跳上了桌子。用双手捂着脸儿叫得失了声……

那袁小姐被喷溅的是最多的,因着离两只“老鼠”最近,简直是从头到脚乌黑一片,因着这意想不到的突变,全身僵硬,只觉得下一刻便要昏倒在地了。

那些个待刀侍卫纷纷拔出宝刀,迅速地护住了赵小姐,剩下的几个则想要扑住地上的黑影,可是那黑影却渐渐慢了下来,其中一个撞到凉亭的柱子上翻了个四脚朝天。侍卫定睛一看,竟然是只精巧的木老鼠……

再说那边惊吓得是人仰马翻,这边桃园三姐妹已经乐得是要满地打滚了。

尤其是那随风侯的千金,犹如被点了穴位一般呆立原处被喷溅得满身墨汁时,苏小凉只觉得心头的恶气尽是散尽了,只能捂着嘴儿偷乐。

赵青儿倒是有些眼色,一看大仇得报,连忙说道:“咱们快走吧,若是被人发现便不好了!”

若愚觉得有道理,便想从狗洞钻出去。

可就在这时,已经有眼尖的侍卫发现了她们,大喊了一声:“有刺客!“抽刀便奔了过来。这下轮到苏小凉与赵青儿吓得哇哇大叫了。

若愚低喊到:“你们快钻,然后跑回书院!”

于是赵青儿和苏小凉赶紧钻了出来,没命地朝书院跑去。可是等到李若愚要钻出去时,已经来不及了。

就在那些侍卫准备欺上来擒拿住这小贼时,突然从外墙跃入几名壮汉,身手矫健地挡住了劈过来的利刃,然后也不知怎么出手的,手腕轻轻一翻转,便将那几名侍卫掀翻在地。

“大胆!来者何人?”就在这时,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相貌堂堂的男子与另一位华服锦衣的公子走了过来。

只见那位高大的男子上下打量了若愚一番,面无表情地问道:“你是何人?”

“我认得她,她是褚司马的表妹,名唤若雨!”袁小姐此时倒是能动了,可是心内的怒火高炽,被被喷溅了墨汁的脸再看不出什么花容月貌,只能看出大眼白儿在愤怒的转动,竟是不用丫鬟搀扶,直直地便走了过来。

那跟随在高大男子身边的正是长随侯的四公子,此时看见自己的妹妹和未婚妻这般狼狈,也是震怒不已,可是走到近处看到小刺客时,顿时愣住了,做出如此顽劣不堪勾当的,竟然是难得的国色天香,虽然一身雪白的学装因为钻洞沾染了泥土,可是那等脱尘的容貌真是一眼便叫人难忘……

袁小姐将自己哥哥竟是被美色迷惑看得发了痴,简直是气得浑身发抖,干脆径直走过去,想狠狠地甩她一巴掌。

可是那后入墙的几名壮汉却维护得紧,见袁小姐冲了过来,竟然伸手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四少爷这时也回过神来,有心想扶起妹妹,可看她一身脏污又迟疑了起来,只能瞪眼问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敢意图行刺!来人,拿下他们。”

“且慢!”又一阵低沉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只见一身劲装的褚劲风带着几名侍卫行色匆匆地赶来了。

那几个翻墙而入的壮汉见了褚劲风,连忙鞠礼,显然是司马大人的属下。

方才还威风凛凛镇定自若的李若愚,此时倒是犹如见了猫的老鼠,一下子便蔫了。

可是面色铁青的褚劲风竟连看都未看她一眼,只是向那个高大的男子鞠礼,刚要开口却被那男子温言拦住:“我此时携妹妹出游,不欲惊动地方,司马唤我赵公子便好。”

褚劲风了然地点了点头,抱拳道:“赵公子,在下府中的家眷一时调皮,跑到这里玩耍,若是惊扰了令妹,还望多多见谅!”

“玩耍?你的表妹哪里是玩耍?分明是意欲行刺!待我回去让母亲禀明了皇后,治你个……”袁小姐气急败坏,正要继续说下去,却被后走过来的赵小姐打断了话语。

“行了,袁蓉,司马的表妹年纪尚小,贪玩些也是有情可原的,你又何必为难一个孩子。”

赵小姐说话轻轻柔柔,因着方才侍卫拦护及时,身上倒是并未迸溅到多少墨汁,此时虽然是跟袁小姐说话,可是那双温润的大眼却是直直望向了褚劲风。

褚劲风不卑不亢,举拳说道:“多谢赵小姐海涵,诸位小姐受了惊吓,原是褚某家眷的不对,待领了她回府后,自当严格管教,狠狠责罚一番。过后,褚某会奉上厚礼补品给各位小姐压惊,还望见谅。”

可是那被丫鬟扶起的袁小姐却不依不饶,她生平哪里这般狼狈过?不过是司马的远房表妹罢了,竟然敢在太子与三公主的面前撒野!当下冷笑着道:“像这样撒泼无状的粗野东西,司马大人就算费心教养也是枉费心思,倒不如送出府去,免得司马大人受了她的连累,玷污了清誉!”

褚劲风原是没有看到她的,此时听了她口出无状,这才目光清冷地扫了她一眼:“这位满脸的乌黑,实在看不出模样,敢问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袁蓉被司马冰着脸儿一瞪,吓得有些心惊。又经这一奚落,才想起自己被喷溅了满身墨汁的事情,急忙从丫鬟的腰间掏出小铜镜,这么一照,当下如见了耗子一般又惊叫了一声。竟是头也不回地跑回去洗漱换衣服去了。

四少爷比妹妹心里有谱,知道这位褚司马在漠河城一带便是说一不二的土皇帝,这位在白国舅面前说话都没有弯过腰,更何况是自己和妹妹。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当真是个护短不讲理的鬼见愁。

既然太子没有发话,他自然也不会言语了。

于是辞别了太子后,闯下大祸的李若愚,便被看不出喜怒的司马大人一把拽住了胳膊,一路拽住上了停在兰亭苑门口的马车。

李若愚怯怯地看着褚劲风平静无波的脸,小声说道:“把我放到书院门口就行,一会儿还有书画课,夫子说了,不能上课迟到……”

褚劲风耷拉着眼皮,冷冷说道:“李家二小姐的侠骨柔肠倒是从未更改啊!以前能为了花魁,撞破恶客沉船,今日竟然为了小友,来了个‘五鼠闹东京’……你是长了本领了!”

李若愚怯怯地举了两根手指。

褚劲风挑了挑眉头,降低声调问道:“你这是何意?”

“哥哥说错了,是二,是‘二鼠闹兰亭’!”李若愚又不知死活地纠正道。

第44章

司马大人真是气极而笑,刻意放柔了声音道:“要不要找个先生写成折子戏,好好的将这次‘二鼠闹兰亭’演一演?”

若愚虽然有些听不出这话里的讽刺,可是她看脸色的本事却是一等一的,瞧着褚哥哥这脸色愈加的晦暗,便默不作声,尽量在车厢里缩成一小团,别碍了褚哥哥瞪得越来越大的眼儿。

可惜她不知道自己今日这祸闯得实在是大,岂是可以随便善了的?

褚劲风一想到若是她真是被人拿下,受了委屈,或者那无眼的刀剑刮破了皮儿……心内便是腾得火起,决定一定要好好教训这无法无天日的小傻子!

等回了司马府,庭廊下已经跪满了人。苏秀为首,后面则是那几个翻墙及时拦住了刀剑的壮汉。

褚劲风端坐在太师椅上,而若愚则被安置在一旁的圈椅上,椅子太高,小夫人套着绣花鞋的脚儿便这么半垂着,趁着褚劲风不留意,伸着小指头在一旁的桌上拉过了茶盏,咕嘟咕嘟喝了一大口,今日跑得实在是太急,娇养惯了的身子觉得饥饿疲惫着呢!也不知褚哥哥这气几时能消,苏秀今早说后厨做了好吃的南瓜虾盅,还有嫩嫩的烤羊羔肉……喝了茶,她便抚弄着自己的衣袖,半垂着的脚儿也是一晃一晃的,倒是惬意得很……

这副全然不受教的模样自然尽是落到了褚劲风的眼中,他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冷冷问着下面黑压压跪着的:“今日犯了什么错,心里都有章法了吗?”

苏秀挂着眼泪连忙磕头道:“是奴婢的错,一时没有看住夫人,愿受司马惩罚……”

那几个跪在后面的壮汉也跪地一脸愧色道:“属下办事不利,虽然受命保护在书院的夫人安全,可是因着实在不知夫人要去做什么,只尾随其后,并没有及时阻止,通禀司马也不及时,差点害夫人置身险境,属下甘受责罚!”

褚劲风挥了挥手,那几个壮汉站起身边去了外院,不一会那边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板子声和男人们忍着痛的闷哼声。

那种木板击打在皮肉上的声音实在是太过扯心,若愚那神游出去的魂魄尽是全回来了。整个人都僵硬在了椅子上。

若是个真痴傻透的倒是好了,可是若愚却心知这些人俱是因着自己而受罚的,一时间这心内便揪在了一处,频频望向一旁未威严正坐的褚劲风。

等到那施刑的又来领苏秀出去受刑时,若愚再也忍不住了,连忙滑下了椅子,过去拉褚劲风的手道:“不要,不关阿秀的事情,是我自己要偷跑去的,要罚便罚我吧!”

褚劲风轻轻一挥,便挥开了她的手:“你这般侠义,岂敢罚你?总归以后若是闯祸,便罚处下面这帮没有眼色的吧!直到她们将自己的主子伺候明白为止!”

就在这时,眼看的庭院门口有几个刚领了罚的大汉被人拖着一路出了月门,那裤子上都斑斑血痕……若愚看看那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的苏秀,这时总算是将“闯祸”二字敲入了脑中,联想苏秀也如那些大汉一般,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的样子……瘪了瘪嘴儿,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只将脸儿贴在褚劲风的胳膊上,抽泣地说:“不要打阿秀,若愚错了,再也不闯祸了!”

褚劲风忍着她哭,忍了又忍,挥了挥手,只对管家说将苏秀关入府中的香堂,罚跪一宿,示意着下面的人尽散了。

然后也不理若愚,便径直一路回到若愚的卧房,也不管亦步亦趋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女,解了袍子半躺在了床榻上。

屋内的侍女仆役事先都得了司马大人的吩咐,谁也不敢理会小夫人。

若愚便这样讪了脸子,闷闷地叫着拢香:“拢香,我要吃瓜……”可喊完后,却无人理会。她只觉得是自己连累了苏秀,所以出屋内的都厌弃于她了,顿时有些无措地在屋内晃来晃去。

以往她的饮食起居皆是有侍女们精心照料着,可谓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竟是连脱了有些脏污的学装都不大利索……等好不容易解了衣扣,这才自己抽了件挂在屏风一侧的便服套上,可是那衣带却都系得七扭八歪,便歪着衣襟便走了出来。

她出了院子,来到了小水井旁,试着像先前看到了那般,摇着辘轳将那装了水果的篮子摇了上来。因着水井阴凉,这些果子都还新鲜着。若愚拿了几只甜瓜放到鼻下闻了闻,只觉得瓜香透着黄中透绿的果皮出来,当真是好闻着呢!

她想提水洗瓜,可是一个手抖,便将小水桶扔进了井里。于是她举着两只甜瓜又往屋子里走,因着不对称的衣襟拖了地,几次差点踩了衣襟摔个仰八叉。

等将甜瓜放到洗脸的水盆里费力清洗赶紧后,若愚便一脸讨好地举着两只瓜爬上了床,自来熟地半躺在似乎睡着的褚劲风怀里,将瓜放到他嘴边问:“哥哥,吃瓜?”

半闭着眼儿的司马大人,真的差一点就睡着了。自己也是一时想不开,娶了这么个叫他日夜操心的女人。

也不过是半日的功夫,竟然能一路横闯到那皇后娇宠的三公主面前,弄两个机关老鼠便将好好的诗社闹得是人仰马翻。

有那么一刻,褚劲风很想入梦,再与已入黄泉的岳父大人见上一面,好好地向他老人家讨教一下,是如何将当年那顽劣的小女童培养成后来那位举止得体有度的大家闺秀的?

正在闭目忧思的功夫,便看见那个惹祸精自己笨手笨脚地换了衣,又亲自用洗脸水洗了甜瓜来讨好他。

半掀开眼眸,看着她躺在自己怀里娇憨的模样,积攒的怒气腾得一下便消去了大半。可是这次她实在是太胆大妄为,若是不立下规矩,说不得还要闯出什么祸事来,当下便冷着脸问:“说一说,你今日错在何处?”

若愚不敢吃瓜,只能伸着小舌头舔了舔,然后认真地反思道:“若是能够将弦子调得再紧些,老鼠便会冲得更远,那么若愚便不用挨得那么近,跑得再快些,也不会被抓……”

这种完全沉浸在机关奇技里的真心之言,是丝毫打动不了铁石心肠的司马大人的。

褚劲风一下子坐了起来,顺手提起了她便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可是今日罚得不够?用不用再将他们叫来,多挨些板子?”

若愚本以为方才那一劫已经过去了,没想到此时自己亲自给褚哥哥洗了甜瓜,又好好地躺在一起,他竟然又翻起了旧账,当着不是个君子!难怪周夫子教授过她们:“君子求诸己,小人求诸人。”只有圣人鄙薄的小人才会一味地苛责他人呢!

心下虽然这般鄙夷,可是不敢表露出来。现在若愚的“三怕”已经彻底调换了位置,“怕褚哥哥”已经成功越过“怕饿”,成为她心底最大的阴影了。

“今日若是我晚去一步,你便要在他人的手上折辱了!你以为人人都如我这般惯宠着你?就算是当真不喜欢哪个人,也要先跟我说一声,到时哪有淋洒墨汁那般简单,我自会替你解气叫她好看,岂可失了司马府夫人的身份,跟个狗儿一般竟是往墙洞里钻……”

拢香因着担心着二小姐吃亏,便一直在外廊顺着窗口的廊下坐着,自然将司马大人的斥责听得分明。饶是拢香听了都隐隐觉得这司马大人当真是个歪理儿的。这都说得什么跟什么啊?

拢香想起那后宅有些不明事理的妇人在教育着自己不济事的儿子时,便会叮咛:“跟小伙伴打架千万莫亲自动手,你打不过会吃亏的,回来告诉娘,娘帮你打他!”

总以为这只有宠溺孩儿的蠢横婆娘才会说出的话……可是大楚堂堂的司马大人竟是在后宅里也是这般没羞没臊地叮咛着自己的夫人……

拢香只觉得褚司马的担心也是多余了。赫赫大楚的鬼见愁武将军,心肠又尽是长歪的,他的夫人哪里会有人敢主动招惹?

咳,李家老爷的在天之灵一定是不安生了,自己亲自培养出来的端雅得体的二女儿,恐怕是要在这司马大人的娇惯下越发的没章法了!

那屋内的司马夫人也是懂颜色的,她与褚劲风相处了这么久,自然是知道,一言不发的褚哥哥最可怕,可若是打开话匣子粗声训人了,便是云过天晴没什么可怕的了。

所以便是坐在褚劲风的腿上,手指无聊地去来回抚摸着褚劲风不停抖动的喉结,心道:“可真像吞了个李子,这么想着,便伸嘴在男子的脖子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褚劲风闷哼了一声,伸手搓弄着这怀里娇软的少女,心道:这个关头了,居然还敢主动撩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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