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公,臣妾恭候多时 第20章

作者:八月薇妮 标签: 古代言情

  第一回同檀九重见面,是在磬城知府府内,他去而复返,上来就问秉娴名姓,大有调戏夺爱之意,宋钦差的怒火便已上了一层。

  第二回秉娴观雪,檀九重忽然出现,宋钦差撞个正着,再加上秉娴哭诉,檀某人又一副不将他放在眼里之态,便是火上浇油。

  到第三回,便是这场“鸿门宴”。

  早在先前,秉娴只道极怕檀九重,宋钦差起初不如何在意,后来便渐渐地把玉都带来的这些亲兵都调防过来,此回更是如此,外头重重地都是亲兵,因此檀九重才笑称此乃鸿门宴。

  谁知剧情竟会如此,宾主对坐未已,虞姬惨被调戏,梨花带雨地要自刎谢霸王,宋钦差一忍再忍,直到是可忍孰不可忍,自要冲冠一怒为红颜,而秉娴要的,便是他那数声呵斥。

  屋内的侍从早被她用计打发出去,只要宋钦差发声,外头的亲兵们耳聪目明,个个听得明白,是钦差大人同檀将军动了怒,加上前两回两人间早有龃龉,接下来若是宋钦差身死,世人会如何以为,不言自明。

  劳动南楚的钦差大人献出一条不值钱的性命,搬动这天上地下冷绝了的禽兽,外头以千军万马做陪衬,最后是来一个迟到了的萧何或者范蠡,——雅风君。

  秉娴在这群“星”耀耀之中,演出了一场声泪俱下、感人至深的“霸王别姬”。

  哀婉地伏在宋钦差身畔,衣裳被撕开到肩头以下,进来的众人都看得清楚,那微露的香肩,青丝缠绕其上,颤颤而动,惹人怜惜。

  宋钦差的护卫亲兵看得明白:这绝色的女子,这几日极得宋大人宠爱,宋大人出手阔绰,送了她许多银两珠宝,难得她不是个小肚鸡肠的妇人,竟把大部分金银都分给京内来的众兄弟受用。

  那檀九重所带的夜军,虽说因少王雅风有令,不许掠夺,但整治磬城,地方官员争相自保,又哪里会亏待了?只有他们这些钦差亲兵,干瞪眼站着,没有份去吃那块肥肉。

  因此对于秉娴所为,众人都极为满意。

  可如今,牡丹花下死的宋大人,死不瞑目,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只有那檀九重,还冷冷地站在旁边,一张修罗冷煞的面上,说不出是何表情,似笑非笑,眼神里总有那么一丝魔魅之意在里头,却毫无伤痛之色,——他不是凶手,谁还是凶手?

  新仇旧恨,交相毕集,钦差身边的这些侍卫,顿时拔出刀来,领头的将军一声喝道:“敢谋害钦差大人,檀将军,你好大的胆子!”剑拔弩张对着檀九重。

  檀九重静静站在原地,并不去理会这些人,却只望着地上的秉娴,手指轻轻转动扳指,一声不吭。

  正在剑拔弩张,外头道雅风君到,众侍卫仍旧呈合围势头,一触即发。

  顷刻间雅风君从外而来,众人闪开让他向前,雅风君定睛一看场中情形:大大超出所料。

  不由地到吸一口冷气。

  “到底发生何事?”雅风君看看檀九重,又看看地上,目光在秉娴身上一扫而过,见她衣不遮体,手指死死地握着衣领,瑟缩旁边,双眉蹙着,眼中带泪,似受了极大惊吓,仓皇失措,楚楚可怜地,听了他一声问,双眸一闭,眼泪扑簌簌地,如珠串般落下来。

  委实可怜的很。

  右卫将军难以忍受,挺身道:“少王爷,檀将军谋害钦差大人,还请少王爷秉公惩处!”

  雅风见此情形时候,心中便有些想到,听右卫将军如此,便又看向檀九重,道:“檀将军,果真如此么?”

  檀九重也不做声,秉娴垂眸带泪,嘤嘤地道:“少王爷还问什么?我们大人为了消除前嫌,好心好意请檀将军前来宴饮,还要少王爷做个调停,不料方才少王爷未到,檀将军便趁机调戏妾身,我们大人自是不许的,便喝骂了几句……想必大家都是听到了的……”

  右卫将军立刻站出,大声道:“正是,末将等听得清清楚楚!”

  秉娴哽咽又道:“谁知道檀将军兽性大发,非但不收敛,反而恃凶上前,一言不合,竟然动武……大人,你死的好冤啊,让妾如何是好……”如泣如诉地说罢,满眼的泪,袖子一掩,伏身又哭起来。

  真真闻者伤心见者也会流泪。

  雅风君看向檀九重:“檀将军!”声音已经带了几分严厉。

  檀九重才缓缓说道:“少王爷是在问是否是末将动手么?”

  雅风君道:“正是。”

  檀九重道:“并非我所做。”

  秉娴抬头,怒道:“你这禽兽!你还不认?这屋内除了你便是我,难道还会是我对大人不利?敢做不敢认,你这缩头乌龟!冷血的畜生!”骂的真叫一个狗血淋头,掷地有声。

  这样刺耳难听的言语,难得檀九重那张修罗脸冷静依旧,不见分毫羞愧,面皮也不曾红上一红。

  难得他一张白玉似的脸儿,看不出竟恁般厚。

  右卫将军也按捺不住,喝道:“檀将军,你、你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空口说白话?莺莺姑娘一介女流,不是你所为,难道会是她么?!”简直对檀某人嗤之以鼻。

  檀九重扫他一眼,只看向秉娴:“我也并未曾说是莺莺姑娘所做啊。”

  秉娴皱眉,不知他弄什么玄虚。

  雅风君亦问道:“檀将军,既然如此,究竟是怎样?”

  檀九重转身,行礼道:“回少王爷,以末将看来,莺莺姑娘怕是惊慌失措没看清楚,方才明明有一道极快的影子从外头而来,杀死大人,而后消失无踪……”他说的轻描淡写,波澜不惊地,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分明丝毫诚意都无。

  已不用秉娴开口,右卫将军被檀九重气得不怒反笑,道:“哦?我们数百兄弟都在外头,怎么都没看见檀将军说的‘极快的影子’?若有刺客,莺莺姑娘没看见,难道我们大人也没看见?檀将军你当这是在儿戏么?还是说你根本不曾将我们众人放在眼里,当谋害钦差不过是小事一桩?”越说越怒。

  檀九重自在低头,不再说话。

  雅风君见群情涌动,便安抚道:“此事众人各执一词,又涉及到钦差性命,以小王看来,似不急于一时论定,不如小心行事……将军,现在在场的只有檀将军同这位莺莺姑娘,不如就先将他们两人入狱,等小王慢慢查之。”

  右卫将军心道:“查个屁,摆明了就是檀九重所做……”但是碍于雅风君颜面,一时又不敢反驳,只是支吾道:“这、这个……莺莺姑娘也要下狱?这、这有些……”真是袒护的过了罢!

  却听得有个声音冷冷地道:“将军不必为妾说话,妾算是看明白了……真真是官官相护,难道对少王爷来说,杀人凶手的命是命,钦差大人的性命就不是性命了么?如此明目张胆地袒护坐下走狗?”

  右卫将军一惊,大大地意外,没想到一介女流竟能说出自己心中不敢说出的话,震惊之余,不由地略觉惭愧,又有些钦佩秉娴。

  檀九重听到“坐下走狗”这四个字,嘴角微微挑了一挑。

  雅风君有些意外看着秉娴,道:“莺莺姑娘不必着急,小王并非是袒护任何人,只是为了将事情调查清楚,再做料理,否则的话,若是如檀将军所说,莺莺姑娘真个看错了……岂不是诬赖了好人,也叫宋大人死不瞑目?”

  秉娴望着雅风君,双眉微扬,眼神略有几分锐利,冷笑道:“是么?从头至尾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何况外头有数百士兵把守,难道都抵不过檀将军一张嘴?人道是少王雅风君仁义为怀,公道严明,原来也不过是个袒护自己人的小人而已!呸!一丘之貉!”

  这话说得严厉明白,在场众人见她竟敢同雅风君针锋相对,都是心颤,各自捏了把汗,唯有檀九重望着秉娴,眼中竟似透出几分笑意来。

  他从头到尾,竟似未曾惧怕过分毫,就好像看一场置身于外的戏,——他自己,却又是个心不在焉的戏中人。

  “你!”雅风君身边的奉剑忍不住,便欲出列教训秉娴。

  雅风君却一探手将人拦住,面色仍旧如常,静静说道:“莺莺姑娘,关乎人命,是非对错,何必急于一时。莺莺姑娘既然听过小王薄名,不如就暂且忍耐,一切等小王判定了再说,小王向你保证,若是查明真的是檀将军所为,小王定不会徇私舞弊。——来人。”此时此刻,他的声音竟还带几分温和。

  一声唤,少王身边众人上前,雅风君道:“将檀将军关入大牢,重兵看守,无我命令,谁也不许探望,倘若有私放者,一律斩杀。”

  檀九重略躬身:“有劳王爷。”回头又看秉娴。

  秉娴望着他双眼,咬牙道:“畜生!”冷然看他,在侧士兵都以为她是恨檀九重杀死钦差,又哪里知道她另有所指?

  雅风君沉思片刻,道:“莺莺姑娘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听闻又有伤在身,大牢苦寒,怕弱质不堪寒侵,就暂时拘在宋大人原先的卧房之中,等小王审过再说。”秉娴却不领情,冷冷一笑,道:“惺惺作态!”

  雅风君听得明白,只是微微一笑,也不恼怒。右卫将军从头到尾看得清楚,不由地又是心服秉娴大胆不畏权势,又是暗赞雅风君果真气量过人,唯有十分恼恨檀九重,只可惜无计可施,只有等候。

  入夜,烛光摇曳,秉娴坐在桌边,定定地看着那跳动的烛火,耳边听到外头一丝响动,有人低低道:“参见少王爷。”

  对着烛光,红唇微勾,眼中光芒闪烁跃动:要来的,终究要来了……转来转去,还是遇上了,只不过,如今之我,已非昨日之我,如今之你,可仍旧是昔日之你?

  烛心里结了个灯花,轻轻跳动,烛光流转,几度缠绵,便爆了开来,室内光芒为之一亮。

  秉娴缓缓抬手,从发髻上拿下那银簪子,在那灯花上挑了挑,拨了几下,让那烛心直了些。

  正在此时,门扇被推开,一阵风呼地吹入,将那烛光吹得倾斜过去,平贴了烛面,红烛之后,微光点点里,那佳人玉容,秋水明眸,幽幽静静,影影绰绰……

  作者有话要说:喵,这一章写得颇为澎湃,或者自我感觉很是澎湃……

  某只九被关起来了,这回真要在笼子里嚎了XD

  更得有点晚……二更么,想了想,我会努力,但是……于是若是时间晚了还木有发那就是不更了,不用等,早点睡……摸摸(╯3╰)/~~~

  雅风同馅饼第一次啊,得好好慢慢地严肃而认真……XDD

  31 鹧鸪天:今夜剩把银釭照

  雅风君迈步进门,一抬头,便看到坐在桌边的秉娴,隔着一点烛光,四目相对,只觉得这女子的眸色深深,仿佛藏了许多秘密在里头,又不知用了多久时间,酝酿成了层层的雾霭,朦胧飘渺,好像是笼在水上的薄暮色。

  那一星烛光落入她的眸子里,那暮色之中便多了两盏小火,摇摇曳曳,动人心魄地。

  身后跟着的侍卫奉剑,转身将门掩上,便站在门边。

  雅风君上前,温声道:“莺莺姑娘。”

  秉娴淡淡一笑,不知为何,雅风君觉得那笑里竟有几分轻蔑。

  雅风君素来以仁义动天下,加上他人生得好,出身教养又均是上乘,自是气度同外表俱佳,见过之人,无不赞服,鲜少见有人对自己摆出如此冷面来的。

  雅风君略觉纳闷,却仍旧和蔼道:“莺莺姑娘好似对小王颇有成见。”

  秉娴扫了他一眼,道:“哦?少王爷从哪里看出来的?”

  两人之间隔着三四步,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雅风君忽地嗅到一股清远香气,丝丝沁甜,似曾相识……伴着淡淡酒气,也不知是酒力还是香气所致,让人嗅之竟有些熏熏欲醉般。

  雅风君扫了一眼桌上,轻声道:“莺莺姑娘饮过酒?”

  秉娴道:“在少王爷眼中我或许已经是个死人,总不会连喝一口酒也不许罢?”

  雅风君见她举止大胆,说话间一双眼睛屡屡扫向自己面上,看得肆无忌惮地,便一笑,走到桌子旁边。身后奉剑将其中一张椅子拉开,雅风君一甩袍摆落座:“莺莺姑娘为何这么说?难道在姑娘眼中,小王是个残暴无理之人?”

  秉娴道:“少王爷,官官相护我早就说过,我不过是个低贱之人,何须你如此屈尊降贵对待?你今日所做,我都看得清清楚楚,你不过是想要护住你那条狗罢了!假惺惺地,哼……可笑,可笑……”她说罢了便一抬手,取了一爵,仰头将里头酒水尽数喝光,喝得甚急,余酒顺着嘴角往下,一直滑落到她雪玉般的颈间里去,顺着流到胸前,将衣领到前胸微微濡湿。

  雅风君不动声色看着,道:“盈盈姑娘还是不要喝了,你将要醉了。”

  秉娴身子一晃,微微歪头看着雅风君,莞尔一笑:“怎么,我醉了不好么?酒醉吐真言,少王爷不是想来听我的真话的么?”

  雅风君见她笑得竟有几分妖冶,便微微垂了眸子,道:“小王来此,不过是想同姑娘说几句别人不能听的话。”

  此言说罢,秉娴“哈哈”地大笑起来,她这一笑,明媚灿烂,又隐隐地带着豪爽狂放之意,乌发泼墨般荡漾,却又分明是个娇柔婉约,再美丽不过的女子,如此奇特的气质,令人迷惑,却又移不开眼,连站在门口的奉剑都忍不住向这边看了一眼。

  雅风君道:“莺莺姑娘为何而笑?”秉娴笑得眼泪沁出,道:“难道少王爷是想同我说体己话儿?堂堂的少王爷,说出去,恐怕要被人耻笑……”

  “若是小王未曾记错,曾经在磬城之外的客栈,曾经同姑娘有过一面之缘。”雅风忽地开口。

  秉娴却并不吃惊,只道:“哦?是么?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多的是,相同样貌的人出现,也不足为奇。”

  雅风君道:“请恕小王妄言,姑娘气质独特,小王绝不会看错,当时,姑娘还同一位青衣少年同行。”

  秉娴挑眉:“好啊……你是少王爷,少王爷说话,敢有不从么?少王爷说是,那便是……少王爷说你的狗没有杀人,那就没有杀人,我是不是该呼少王爷万岁?”

  雅风君微微蹙起眉头,却仍旧温和道:“我是否哪里曾得罪过莺莺姑娘?”

  秉娴哼道:“这个已问过了,少王爷你不嫌烦,我都烦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痛快些说便是了,你不想你的狗死是么?”她点点头,“我不过是个孤苦无依之人,其实少王爷该有许多手段封住我的口,只可惜……今日在场的侍卫们,少王爷怕是不能够连他们的口也一一封住了,少王爷仁义天下……将来怕有白玉微瑕了。”

  雅风君道:“虚名而已,小王尚不在意那些,也并非如莺莺姑娘所说要对姑娘不利,小王只是为查探事情真相而来。”

  秉娴道:“真相?我已经说过,檀九重杀了大人,难道少王爷觉得这个真相让你不满意?不如王爷告诉我一个,或许我为了保命,也会照说。”

  雅风君摇了摇头,道:“莺莺姑娘,你曾经说你是磬城之人,对么?”

  秉娴倒了一杯酒,举手又喝:“如何?”眼中有些薄雾起了。

  雅风君道:“可惜……我派人查遍了磬城人口册子,都没有找到姑娘安身所在。”

  秉娴道:“兵荒马乱,走了的,死了的,恁么多的人,王爷都能一一查出来?唔,或许我又是哪个死了的,不甘心,又从地上爬出来……了呢,王爷也能查到?”她并未放下那酒爵,反而抬向前,在雅风君跟前晃动。

  美人半醉,明眸善睐,暗影流香,烛光之下,竟颇有几分旖旎暧昧气息。

  雅风君却只是清雅而笑:“姑娘说笑了,姑娘分明是人。”

  秉娴越发笑,红唇初绽:“少王爷怎么知道?鬼魂是没有体温的,不如少王爷你来摸摸我的手,看看我到底是鬼是人?”她说着,便握着那酒爵,纤纤玉手,直向前一送。

  奉剑皱眉,身形微动,却见雅风君放在腰间的手微微一摇,奉剑肩头微沉,便也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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