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手乱春 第4章

作者:是今 标签: 古代言情

  “让我考虑考虑。”

  “好啊,不过还有一件事,”

  “还有什么?”

  “去掉封印,你便可以开启天知,看到一些凡人看不到的东西。”

  我笑问:“莫非是地底下埋着的金银财宝?”

  他一字一顿道:“鬼魂妖灵,或是一些不洁的东西。比如夜间醒来,可能会看见床前飘着几只......”

  他颇为体贴地打住了话头,含蓄地望着我。

  我目瞪口呆,一身鸡皮疙瘩悄然降临。

  他凝视着我,认真的问道:“你,还要不要去掉这个封印?”

  我本来犹犹豫豫的心,更加犹豫了。

  “不急,慢慢想,想好了随时来找我。”他的语气极是宽容温柔,倒像是哄一个贪嘴吃又怕肚子疼的孩子。

  我走出负雪楼,满怀疑惑。这个封印究竟是何人所为?为何要封住我的眉间轮?有天知的人,这世间少之又少,这天赋异禀究竟是福是祸?

  我纠结思考了一整日,也未下定决心这封印到底去还是不去,便去含烟阁找眉妩商量。

  眉妩听说之后,表情喜大于惊:“真的么?”

  “是,但是,去掉之后,我便开了天知,据说,可以看到一些鬼魂妖灵等。”

  眉妩捂住嘴啊了一声,表情演变为惊大于喜。

  “那你,还是不要去了封印吧,若是镇日看到那些东西,日子还怎么过啊。”她突然眼睛一瞪:“哎呀,晚上和相公欢好,岂不是都能看到床边的旁观者。”

  我:“......”陷入情网的人,思维果然都有点剑走偏锋。

  她又道:“灵珑,若是一个人喜欢你,岂会在意你的容貌?一见钟情什么的,最不靠谱了。”

  ......她貌似忘了自己正在干这不靠谱的事。

  我施施然拢了拢袖子,“话是这么说,可是若是第一眼就把人给吓跑了,那来后来的相处相知?”

  我自问自己仁心仁术,但长到十七岁,只有一只雄□过我,便是旺财。

  “那封印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第 4 章

  “没想好。”

  “那你还是等师父回来,再说吧。”

  我决定先去睡,此事不急,容我再想想。

  辗转了半夜,也没想好,迷迷糊糊中陷入梦境,居然又做了同样的一个梦,还是那一方仙气缭绕的海岛,那人背对我,肩上停着一只鹰。

  这个画面和我第一次见到容琛如此相似,但容琛气宇轩华,风流倜傥,这个人却仿佛历经了沧海桑田,长衫落拓,写尽寂寥。看着那个孤寂的背影,我竟然在梦里生出一丝深切入骨的同情和心疼,好似这个人的孤寂和寂寥都于我息息相关,感同身受。

  我苦苦蹲守了半夜,他终于转身,我喜不自胜地看了一眼.....无语醒来。

  怎么会是镇上的屠夫阿武?!

  师父不喜喧闹,又刻意要保持神秘,所以选了伽罗这么个类似于世外桃源的所在,这里诸般皆好,就是离群索居,生活上略有不便。于是师父便让阿武每隔半月从镇上送些肉食和油盐等生活用度过来。

  大约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日已是四月初三,阿武还没来,于是便梦到了他。

  我吃素倒也罢了,容琛乃是师父的贵客,岂能一直这么清汤寡水?我决定亲自去镇上买些肉来。

  到了镇上,阿武的肉铺却关了门。找街坊邻居打听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他,赫然发现半月不见,他居然改行,去当了私塾先生,的助手。

  看惯了他的短打扮,突然一身长衫,头顶青巾,我瞅了半天才认出他,正欲赞一句: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却听他文绉绉先道:“灵珑姑娘,真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秋不见,想的半死。”

  “啊,好说,好说。”我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问道:“你怎么改行了?”

  “荷花说,她不能嫁给一个屠夫。”

  荷花乃是阿武的心上人,自打认识他,我在他口中听到的最多的三个字便是“荷花说”,出现频率远远超过儒生的“孔子曰”。

  “为什么?”

  “她说我整日打打杀杀没有前途。”

  这个说法我不甚赞同。谁说打打杀杀没有前途,关键是看打打杀杀的对象是谁。若是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群枭雄,最终杀出一片江山,那你便是盖世英豪,开国帝君。若是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邪恶人,那你便是为民除害的侠义之士。不过,阿武打打杀杀的对象是一群猪......

  既然阿武改行,我只好去镇上其他的肉铺下了订金,约定好每月初一来伽罗送肉,顺便捎带些油盐等物品。

  我扛着一袋大鱼大肉回到伽罗,眉妩大展身手,做了一桌子好菜。

  三人坐在香樟树下,支了张大方桌正吃得欢实,突然听见竹林外有人呼唤。旺财立刻做出猛虎下山的招牌招式,一见是阿武,便悻悻然蹲下继续啃鸡骨头。

  阿武身着一身白长衫黯然销魂地飘了过来。

  我惊诧的问:“阿武,你是怎么了?”

  阿武哀哀婉婉道:“我改了行,荷花还是不肯答应我,她说我眼睛太小。”

  又是荷花说。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阿武不必难过,除了荷花,这世上还有桃花、杏花、菊花......”

  他幽幽道:“鲜花一堆,我只掐一朵。除了她,我谁都不要。”

  没想到他如此痴情专情,连我听着都颇有些感动。但感情这种事,常常是外人被感动的稀里哗啦,当事人却无动于衷。

  阿武又飘到眉妩姑娘跟前,“听说你最善改变人的相貌,能不能给我整成一双大眼睛。”

  “这还不是小菜一碟。”眉妩眉飞色舞地拿着筷子指着阿武的眼角,如指点江山:“这里开大一点,眼睛就会变大,若是还嫌不够大,我再给你割出一道双眼皮,保管让你变得双目有神,精光熠熠。”

  “真的么?”

  眉妩一挑眉梢,笑得妩媚骄傲:“自然是真的,我可是神医莫归的弟子,算不得神医也算得名医。”

  身为师姐的我突然觉得自己实在是太低调了。我是一小就跟师父学医的,眉妩是半路入门,医术比我差得多,不过整容易容却是一把好手。按照师父的话说,术业有专攻。她擅长在人脸上动刀,我擅长在人身上动刀。

  阿武在眉妩手中,三日后,变了个人。

  我和眉妩以为这下回去必定是皆大欢喜,不料,才过了一天,阿武又飘来哭诉:“荷花说,我眼睛是大了,但显得鼻子太小。”

  ......荷花你能不能一次把话说完。

  眉妩也深有同感,于是索性给阿武整了个一次到位。过了几日一拆封,阿武惊喜陶醉地照了一天镜子,去井边打水的时候也探头探脑地临水顾盼,差点一头攮进了井里。

  他的容貌与过去简直是云泥之别。整个镇子,再没有比他更英俊的男人。他欢欢喜喜地告辞,让我和眉妩等他的喜糖。

  我甚是欣慰,但私心里倒起了另一个忧患,他变得这般英俊,该不会看不上荷花了吧?

  谁知当夜阿武又哭上门来。

  “荷花说,我太英俊了。”

  我无语怔立。眉妩哭笑不得。阿武英俊的脸蛋哭成了一团没发好的面团。

  我叹了口气,上前拍肩:“兄弟节哀。喜欢你,一个理由都嫌多,不喜欢你,一千个理由都嫌少。荷花这是找借口。”

  眉妩也道:“是啊,天涯何处无芳草。我觉得灵珑也不比荷花差啊。”

  阿武抹了一把泪:“眉妩姑娘,这么昧良心的话你怎么也能说得出来呢?”

  我一头黑线。

  容琛极不厚道地噗了一声。

  眉妩又换了个劝解的法子,“我觉得做屠夫没什么不好啊,你家娘子每日都可以吃到猪耳朵,喝到猪肝汤。”

  阿武立刻眼冒绿光:“那你愿意嫁个屠夫吗?”

  眉妩讪讪干笑。

  阿武叹了口气,幽幽道:“这世上,还有不口是心非的女人吗?”

  为了不让阿武对这个世界绝望,我弱弱举了下手。

  阿武一皱眉:“你不算女人啦。”

  这句话太有杀伤力,我有些不淡定,挺了挺胸道:“我那里不算女人了?我也有前有后啊。”

  “女人一般都脸皮很薄,不会说这种话。”

  眉妩和容琛齐齐噗了一声。

  我:“......”

  英俊的阿武黯然离去。我和眉妩都甚是遗憾。很多事情外力无法改变,眉妩纵有一双妙手,改得了阿武的容颜,却改不了荷花的心意。

  夜色渐深,我爬到观月楼上,手里捧了一壶忘忧。

  月华如练,照的庭中景物雾气泱泱如同润在水波中。下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树影中走出一个人。

  容琛负手站在楼下,仰头看着我。

  我摇了摇酒壶,大大方方道:“上来喝一杯。”

  他登上楼梯,坐在我身旁。

  我拿衣袖把壶嘴擦了擦,递给他。

  他倒也不嫌弃,仰头喝了一口,然后晃了晃酒壶,没好气地笑:“就一口?”

  “酒多伤身。意思意思即可。”

  他瞥了我一眼:“你不觉得这意思太小了么?”

  我嘿嘿一笑岔开话题:“公子我想通了,这块封印,就当是胎记罢了。”

  他略露讶色:“你不想去掉?”

  “我当然想,但还是觉得不去为好。”

  容琛默然片刻,问道:“为何?”

  “我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对眼下平和宁静的生活甚是满意,唯一的缺憾大约就是容貌不尽如人意,但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又岂能事事顺心?自然,一副好相貌可以得到更多人的喜爱。我也想有幅好相貌,觅个如意郎君,将他金屋藏了娇。可是,你看阿武,不管他容貌如何变,荷花都不喜欢他。真喜欢一个人,应该不介意容貌。也许我能碰见一个人,不因为我的容貌而喜欢我,这样,反倒是我的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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