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侯庶女 第12章

作者:林似眠 标签: 古代言情

  含章颔首笑道:“二少奶奶好走。”

  

  二少奶奶正起身,听得这话却又笑了:“妹妹这话可真见外,我是你嫡亲的嫂子,这么叫着可生分了。”含章唇边勾起一个淡淡笑容,叹道:“小时候这么叫惯了,除了在长辈和外人面前,都不让称呼兄弟姐妹的。如今虽大了,老规矩也还记着守着。”

  

  二少奶奶眼皮跳了一下,忙岔开话题笑道:“时辰也不早了,你好生歇着,有什么想要的打发丫头去找我,若是我没有的,咱们便找夫人要去。”说着亲昵地拍了拍含章的肩膀,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前呼后拥地走了。

  

  院子里总算安静下来,含章软绵绵靠回躺椅上,竹椅子仍旧又咯吱咯吱摇了起来。樱草撤下几上的糕点冷茶,樱兰捧了一盘金灿灿圆滚滚的大蜜橘上来,又换了新茶。

  

  含章嗅到蜜橘微酸甜润的清香,便伸手取了一个,剥开橘皮,一瓣一瓣分出橘片送进自己嘴里,正咬着一瓣橘子沉思,外头又来了一个人,却是常客,侯夫人正房里的婢女密云,她手里拧着一个小巧食盒,笑吟吟踏进院来,对含章道:“今儿夫人得了两瓶贡上的玫瑰蜜露,特地叫我送一瓶给二小姐,厨房里新做的莲子酪,刚出锅,夫人也叫乘了一碗给姑娘尝尝。”

  

  樱草忙喜笑逐开地接了过来,平日得些分内的衣裳钱物本没什么,可这些份例外得的东西就是添光添彩的事儿了,往日里定琬定琰没出阁之时也是常得的,难得这位二小姐却也有这个体面,也能得到侯夫人额外的赏赐。

  

  密云是个唇红齿白,口齿伶俐的俏丫头,她每次来都要含着笑说许多关怀体贴的话,情深意切得樱草几乎要错以为含章也是夫人的嫡亲女儿了。

  

  这次密云又照例说了几句,含章脸上却是雷打不动的淡泊颜色,又如往常一般接过莲子酪,头也不抬地吃了,这位二小姐有个最大的好处,不挑食,无论给她什么,她都能吃个精光,连晚上放在小柜里的点心也常常是吃得一干二净。难得的是这样吃法她却不见长肉,身上仍是单薄瘦削,脸上气色却是明显好了,蜜色的皮肤也渐渐白了些,倒比以前耐看许多。

  

  樱草一直紧盯着密云的嘴,可是从头到尾也不见她说出自己心里想听的话,不由有些恹恹,待到晚间回了耳房,还是忍不住问樱兰:“姐姐,明儿是中秋节呀……”

  

  樱兰正在铺床,闻言笑道:“怎么了?想回家里去吃月饼?你明儿早上告假吧,我来顶你的班。”

  

  樱草一听,忙不迭摇手:“不,不,我是说,怎么密云没说要二小姐去参加家宴呀?”

  

  樱兰手一停,又继续铺平被子,压低声音道:“今儿早上老太君才说不让二小姐出院子,夫人这个当口自然不会多说什么了。”

  

  樱草偷觑了她一眼,手里玩着腰间缎带,小心翼翼问道:“既然说要养足一个月才能出门,那岂不是连木樨雅会也去不成了?”她自从上回被樱兰唬过以后就规矩了许多,不但逾矩的话轻易再不敢说出口,连说及和主人有关的话题也有些草木皆兵,极怕被骂。

  

  樱兰见她这样子,忍不住想笑,伸出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小蹄子,一门心思就想着出去玩。”樱草见她没生气,不由松了口气,一把拉住她的手,催道:“姐姐,你比我聪明,这事一定想得明白,你快告诉我呀!”

  

  樱兰被她喊得没了脾气,压低声音道:“木樨雅会的事是侯爷定下来的,老太君定然驳斥不了,你且放心好了。即便是明天的家宴,也需看侯爷的意思,若是他发话,二小姐必是能去的。”

  

  樱草不信:“当真?”樱兰自是点头:“错不了。”

  

  虽然樱兰说得笃定,樱草仍是将信将疑,她倒不关心别的,只想着每年中秋家宴,伺候的丫头都能领到赏银封儿,这回自己晋升了二等丫头,该领一两银子的赏银了。

  

  次日正是八月十五,厨房里一早就送来各种馅料的精巧月饼,丫头们也都有份,樱草没精打采地吃了两个,伸着脖子看向院门外,就盼着突然有个人前来报喜,说老太太邀请二小姐去参加家宴,只是从早上太阳初升直到日头偏西,仍是连个人影子也没看见,昨日里连番接踵的人好像约好了似地,一个也没来。

  樱兰见她模样可怜,只好在她耳边劝道:“今日一早侯爷就有急事出去了,只怕一天都不在呢。”

  樱草听了,耳朵都耷拉了,就像一两银子活活从手里被抠走了般难过。唯有含章,就像没那回事一般,在廊下悠哉看了一天的书。

  

  差不多太阳落山地时候,樱草已经彻底死心了,厨房送来了今晚的晚饭,含章也起了身,活动活动筋骨,正欲往屋内去,忽听得外头急匆匆一阵脚步声,一个满头大汗的管事媳妇一路小跑进来,看见含章,眉头一松,眉开眼笑地边喘气边道:“二,二小姐,侯爷请您现在去家宴。”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改思路,删了6k原稿重新写的,所以只有这么多。见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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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圈套 ...

  含章愣了一下,似乎有些疑惑,目光移到樱兰手中捧着的精致月饼上,这才回想起来今天是中秋,她望了望天边的即将散尽的飞霞,和缓笑道:“多谢侯爷好意,只怕如今已经开席,我就不去叨扰了。”说着挑开锦绣芙蓉的厚帘,抬步就要往里走,那管事媳妇一惊,不自觉往前一步,着急上火嚷嚷:“哎呀,我的小姐诶……”

  

  含章连眼风都没有甩,径自就要进屋,却听得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含章!”

  

  含章缓缓回头,院门外走进来一个着深青色织锦长袍的身影,面如冠玉,仪态华贵,一望而知是富贵高门中的世家子弟。

  

  含章倚着门,默默看着他走近。薛侯爷缓缓走至阶前,看着女儿陌生的容颜,眼神略深:“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家宴。”又命正在发愣的两个丫头,“去,给小姐好好梳妆打扮,换身衣服。”他执掌侯府二十余载,虽言语温缓,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仪。樱兰樱草大气也不敢出,低头应了便扶着含章进了内室,含章微撇开视线,却反常地没有抗拒。

  

  这大概是两个人第一次帮含章更衣,好在两人都是训练有素,解衣带、褪衣配合得行云流水,中秋的吉服一早便送了来,收在里间的衣柜里,樱兰忙取了过来,和樱草一起展开衣襟,扶起袖子,服侍含章穿上。

  樱草第一次离含章这么近,只感觉她比自己高出许多,身体精瘦,此刻不知怎的全身肌肉竟似紧绷着,好似随时会爆发出来,樱草觉得这人越近越危险,手指根本不敢触到她的身体,以免被殃及池鱼。

  

  和含章平时穿的淡色常服相比,这套衣服鲜艳得多,桃红色遍地撒折枝木樨花纹织锦交领长袄配浅紫绫裙,新衣闪着柔亮的光,一上身便满室生辉,衬得含章沉沉面色也生动了几分,好在她肤色变淡,穿这样鲜亮颜色也不显得突兀。樱兰帮她整理后领,将早已备好的玫瑰蜜露洒在含章发间裙摆,房内立刻弥撒出玫瑰的恬淡甜香。

  

  含章步出房门时,薛侯爷明显怔了一下,顿了顿,才道:“走吧。”

  

  父女两个一前一后离了贞华院。因家宴是大事,两个丫头也都跟在了含章身后。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前后都是一片昏暗,只能看到建筑物模糊的影子,那管事媳妇点着一盏羊角宫灯引路,薛侯爷沉默了一会,突然低声道:“这样的衣裳……是你亲娘最爱穿的。你……还记得她么?”最后一句问得有些艰涩,似乎难以启齿。

  

  含章望着父亲颀长的背影,漠然道:“不记得了。”

  

  薛侯爷缓缓叹了口气,不再说话,一路上为了迁就女儿,他速度并不快,待到远远望见开宴的荣和堂明亮灿烂的灯光时,侯爷突然又道:“好生听你母亲的话,别任性。”含章垂了眼,静默不语。

  

  荣和堂外的婆子瞅见侯爷一行,忙向内喊道:“侯爷来了。”堂内的笑语声立刻又高了些,夹杂着老太君的欢笑声:“屏风搬开,只用一张桌子,侯爷呢,快来击鼓,咱们好传花!”

  

  薛侯爷几步迈入堂内,含章慢吞吞跟着,自从回家至今,这是父女两第二次见面,方才那两句话,就是薛侯爷能给予这个女儿的仅有的温情。

  含章心里说不上难过还是高兴,意料之中的事情,即使发生,也不会多伤人,没有希望,也就不会失望,更何况,自己能回馈对方的,也许连这浅薄的温情也没有。

  

  薛侯爷才进去没多久,堂内就突然安静下来,待到含章缓缓走了进去,屋内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在她身上。樱草身上一抖,慢了半步,半躲在樱兰身后。

  

  老太君坐在一张靠背锦垫大椅上,满脸不悦之色,府内人不算多,男女眷分了两张桌子,中间用屏风隔开,此刻两边的小辈们都起身立在旁边,堂内鸦雀无声。

  

  侯爷立在老太君面前,徐徐道:“母亲,您体恤孙女病体未愈,所以不叫她出来走动。只是今天着实是一家团圆的好日子,昨儿太医也说了,含章她只是体弱些,和家人们一块用个饭是不打紧的。咱们难得一家人凑齐了,大伙儿一块岂不更热闹?”

  

  老太君半眯着眼瞅了瞅儿子,又缓缓看向含章,冷哼道:“我们娘儿们正玩得欢乐,你何苦横插一杠子把她领来,实在是败兴得紧!”

  

  侯爷脸色一白,不敢有一字反驳,侯夫人见状,忙起身过来,赔笑劝道:“母亲,侯爷他也是一片慈心,二丫头她也是咱们薛家血脉,是您嫡亲的孙女……”

  

  二少奶奶见情形不对,先是遣走了婢女,又招呼几位小姐往外去,大少奶奶执意不肯走,二少奶奶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两个婢女忙上前,半扶半架着将人架走了,众目睽睽下大少奶奶不好高声嚷嚷,又挣脱不过,只好拿眼睛去看婆婆。

  

  崔夫人脸一沉,就要阻止,正听见老太君嘿嘿冷笑:“我可消受不起这般尊贵的孙女,我老婆子是老了,可我眼也不花,耳也不聋,如今外头传的是什么,我可清楚得很呢!此刻外头都说我薛家式微,昌安侯无嗣可承,有夺爵之危,笑话我们要保住爵位还得托声威赫赫的沈元帅出手相帮。这等荒谬不堪之言,不知二郎你可听说了?”崔夫人一凛神,也没空分心去管大少奶奶了,支愣着耳朵一眨不眨看着。侯夫人忍不住咬紧了牙关,宽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

  侯爷面沉如水,断然道:“决没有这样的事,母亲。礼儿如今才刚过二十,年纪还轻,子嗣上不必如此急切——纵然真到了那个份上”听到这,崔夫人立直了身子,眼睛都亮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颗心几乎跳到嗓子眼,薛靖庭略顿了顿,斩钉截铁道,“我薛家百年侯府,世代传承,历代都有功于社稷,圣上皇恩浩荡,必然有圣明之断,根本无需借他人之力。昌安侯府百年基业,有无数人垂涎于此,那些闲话不过是市井愚夫们捕风捉影的胡乱猜测,还请母亲明断,不要受这些话欺弄。”

  

  这是薛侯爷第一次对承爵之事表明态度,但崔夫人却觉得非常失望。

  

  失望的还有老太君,她啧啧称奇,冷笑不已:“倒是明晃晃一番大道理,我却知道你果然是厚此薄彼的,对你那女儿这般维护,却生生让侯府的脸面丢到大街上让万人去踩踏!却原来侯府的名声竟比不过你自己的骨肉?我今日却不会让你这般轻易,若是不给我一个交代,我定不干休!”

  

  侯夫人手指几乎握断,老太君字字如针,扎在人心上,她今晚醉翁之意根本就不在含章身上,这般咄咄逼人,竟是要逼着侯爷亲口承诺传嗣之人,这却把自己和崇礼母子置于何地?简直就是欺人太甚!

  

  侯夫人咬碎银牙,顾不得含章仍在堂上,上前一步扑跪在老太君脚边,哽咽道:“老太君,都是儿媳无能,才让侯府有这般隐忧,儿媳无地自容,亦无颜再为薛氏之妇,请老太君责罚,将儿媳下堂了去吧!”她边说边哭泣,几乎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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