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为知己 第45章

作者:蓝色狮 标签: 古代言情

  因为睡得姿势不好,想起身时才发觉双腿已经完全麻木,子青踉跄了下,惊醒了扎西姆。

  “你们,要走了?”扎西姆望了眼孩子,轻声问道。

  “孩子未再发烧就好。”子青立在原地,等着那股麻劲过去,“你按方子再喝三日药,孩子只要肯吃奶,应该就会没事了。”

  “这次真是多亏了你们。”扎西姆感激道,原本为了孩子,她还想再多留他们两日,但想到铁力曼的真实身份,便知他们在此地着实危险。

  阿曼也直起身来,布巾早已蒙回脸上,先望了眼子青,而后才懒懒地伸了个懒腰,顺脚踢了踢火盆,惊醒睡得最沉的日磾。

  “青儿,走吧。”他朝子青道。

  子青点头,俯身拿了放在旁侧的医包。

  日磾边整理衣袍边起身,口中忙道:“不急不急,你们要赶路,还是吃些东西垫垫再走吧。”

  子青婉拒道:“多谢好意,不过我们延误已久,还是赶路要紧。”

  “……你们可以带在路上吃?”

  “不用,我们随身有干粮。”阿曼淡道。

  子青朝他二人施礼告辞。

  扎西姆见他们即刻就要走,起身到旁边描金漆盒中,取出一对沉甸甸的珠玉鎏金耳珰出来;另又在一方锦囊中抓出一把金粒子,连同耳珰便要塞给子青。

  “原该重酬你们,可王还未回来。”扎西姆歉然道,“这些小东西,仅能聊表我心中谢意。”

  子青自是决不会要,扎西姆又坚持要给。不惯与人推脱,子青连退几步,逃般快步出帐。阿曼自然同子青一般,幸而扎西姆对他始终心存隔阂,也不敢相强。

  “此番,真是多谢你……们。”扎西姆轻轻对阿曼道。

  阿曼没吭声,复看了眼孩子,淡淡一笑,迈步出帐篷。

  日磾连忙跟出相送。

  经过一整夜风雪,天地间已是白皑皑一片,雪尚在飘飘洒洒,只是已不若夜里那般密集。

  日磾走在阿曼身边,低低地由衷劝道:“上回我曾陪阿爸到单于那里,听塔姆汗提起过你,颇有不甘,听说他还曾派人到大漠中去抓过你,可人都没回来。”

  阿曼冷哼一声。

  “这条路你最好还是莫再走了,跟着商旅也不能担保万无一失。”日磾继续劝道,“别再回来了……”

  阿曼瞥他一眼,冷道:“你也是匈奴人,为何反倒来帮我?”

  日磾怔了下,叹口气道:“如此说来,你该恨我们才对,可此番不是也多亏了你们么。”

  “我并非为了你们。”阿曼淡道。

  “可我仍是承你的情。”

  日磾坚持道。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片刻功夫便到行到他们了眼前,为首一人身材高大,着貂裘,戴羊羔软帽,正是日磾的父亲休屠王。

  “阿爸!”

  昨夜雪下得紧,日磾着实没有料到休屠王竟能连夜赶回来。

  “孩子呢?”休屠王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已经退热,现下正睡着呢,扎西姆在守着他。”日磾忙道。

  闻言,休屠王方才松了口气,知道孩子没事,便也不用急在一时,遂松开缰绳,跃下马来,用马鞭点点阿曼与子青二人,皱眉问道:“汉人!他们是谁?”

  日磾不敢隐瞒,如实道:“他们是我昨日自汉朝商旅中请来的医工,就是他们治好了孩子的病。”

  “你去请汉人来给我的儿子治病?”休屠王皱眉。

  他身后的马上,还坐着他自单于那里请来的大巫师,目光冷漠地盯着子青二人。

  日磾低声道:“我……我也是一时情急,所以……”

  休屠王打量了下子青二人,毕竟知道是他们救了孩子,倒也未再说什么。大巫师端坐在马上,冷冷道:“既然是汉朝的医工,为何还要蒙着面,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

  阿曼一动不动,也不吭声。

  子青身体绷紧,袖中的匕首已滑入手中。

59第十八章归程(六)

见势不妙,日磾忙在旁打圆场道:“他生得不好,脸上又有疤痕,所以不愿示人……阿爸,我这就送他们走。”

  大巫师眼极利,瞥见阿曼掩在衣袍下一角刀鞘,当即跃下马来,挡在阿曼面前,寒意森森道:“我不知,原来汉人也会用弯刀?”

  他骤然伸出手来,想扯下阿曼蒙面的布巾。

  阿曼早有防备,退开一步,让他的手落了个空,侧身朝子青低道:“你快走!”

  子青果然自他身旁走开,还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便已疾步行至日磾身后,匕首寒光一现,紧紧逼在日磾脖颈之上,沉声道:“谁都别动……阿曼,你快去牵马!”

  “大胆!”休屠王没料到这个瘦瘦小小的少年竟敢挟持日磾,怒道。

  子青不吭声,匕首略紧,日磾的脖颈上立时出现一道血痕,一滴鲜血淌下,休屠王气得脸色发青,却没敢再上前。

  “一块走!”

  阿曼沉声道,拽着日磾拖向后,子青的匕首牢牢地逼住日磾,血痕赫然在目,众人皆不敢擅动。

  “别过来,否则就杀了他!”

  三人往马厩方向退去。

  弯刀也已出鞘,阿曼紧紧握在手中,目光戒备,脚步却没有丝毫滞缓。

  马厩就在拐角近处,玄马在内不耐烦地喷着响鼻,一副等候已久的模样。阿曼快手快脚解开缰绳,牵出马来,便让子青先上马……

  “让我坐后头,这样他们不敢朝你们射箭。”日磾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

  阿曼看着他,眼底透着些许诧异,怔了一瞬,随即将他扶上马背,正坐在子青身后。他自己也随即翻身上了匹枣红马。两匹马破开雪雾,直冲了出去。

  休屠王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雪雾之中,转头朝后面的人吼道:“还不给我追!日磾若有事,你们一个都别回来!”

  话音刚落,立时他身后冲出去七、八人,追着子青阿曼消失的方向而去。

  大巫师在旁冷淡道:“日磾不会有事的,你还没看出来,日磾根本存心帮着他们,要不然早就跳下来了,怎么在马背上坐得那么老实。”

  休屠王盯了他一眼,重重道:“日磾是我儿子,你说话当心点。”

  知道休屠王对长子极是爱护,大巫师讪讪一笑,自是不会再说下去,转而道:“还是去看看孩子吧,也不知这两个汉人有没有施什么妖法。”

  闻言,休屠王虽没好气,但终究还是不放心,急急往扎西姆的帐篷赶去。大巫师暗自冷哼一声,也随即赶上。

  

  连夜顶风冒雪的跋涉,众人早已疲惫不堪,亦被冻得不轻,马匹骆驼也现出疲态。谷口附近正好处有巨石遮盖的挡风之所,众人将马匹骆驼皆赶入内,又拾了干枝生起火来,皆围在火堆旁,过了一会儿方才缓过劲来。

  缔素心中始终惦记着子青,啃两口面饼便要往探身朝外头张望张望,有时又觉得仿佛听到马蹄声,便奔出去侯着,总是失望而归。

  “将军。”赵破奴将一块烘热的面饼递过去。

  霍去病心不在焉地接过,咬了口,目光暗沉地盯着火堆,似乎并无甚胃口。

  知将军心中担忧何事,赵破奴没敢在与他说话,转向缔素,压低了嗓门问道:“子青的医术到底怎么样?”

  闻言,缔素犹豫了下,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无意间转头看见将军正盯着自己,挠了挠脖子,如实道:“我也不知道,在营里的时候大都是易大哥看病,青儿就给易大哥打打下手,煎个药什么的,我很少看见她给人瞧病。”

  霍去病垂下眼帘,复咬了口面饼,无滋无味。

  “我看他治浩然的伤,倒还挺在行。”赵破奴不知道是在安慰谁,还在是自我安慰。

  缔素偏偏还要不识趣,满腹烦恼地嘀咕道:“那是外伤,和那孩子的病又不一样。青儿,她还是……落到匈奴人手里可怎么办?”

  “他还是什么?”赵破奴没听明白。

  “啊……”缔素意识到自己差点说漏嘴,“她还是我兄弟呀。”

  旁边的伯颜静静听着他们的对话,吃完一块面饼,又饮了几口水下去,起身理了理衣袍,朝霍去病道:“将军,请允我回去接应。”

  霍去病眉毛微挑,看了他一眼,没做声。

  “万一他们遇上什么事,也许正需要人呢。”伯颜顿了一下,语气转低,“就算他们人已经没了,咱们也得知道,是不是?”

  施浩然腾得站起,道:“我也去!在大漠里,这小子还挺带种的,若是就这么没了,岂不可惜。”

  “那我也去!”缔素也忙立起来,急道。

  霍去病淡淡扫了他们一眼:“都给我坐下……”他的声音不大,却是没有人敢违背,伯颜、施浩然、缔素只得又坐了下来。

  “将军……”伯颜望着他,劝道,“浩然说的对,那小子带种,没了可惜呀!”

  霍去病不理会他,自怀中掏出带了一路的羊皮地图,上面星星点点添了许多他的标注,并阿曼之前所绘出的大漠水源图,递给赵破奴:“老赵,把这个收好,若有闪失,小心你的脑袋!”

  不解何意,赵破奴懵懵懂懂接过,仔仔细细揣入怀中。

  “正午之前,若我未回来,你就带他们过乌鞘岭,连夜赶到逆水渡口,那里有船接应。天黑之前,我必会渡口与你们会合。”

  “将军!”

  不仅赵破奴,其他人也都立时明白霍去病想做什么,腾得全站起来。

  “将军,你不能亲自去!让我和浩然去即可!”伯颜急道。

  霍去病望他,问道:“你会说匈奴话么?”

  伯颜怔了下,老实道:“不会。”

  “浩然,你会吗?”

  施浩然也蔫了:“不会。”

  赵破奴在旁好意提醒他道:“可是将军,你也不会说匈奴话啊。”

  闻言,霍去病连磕巴都未打一个,理所当然道:“我虽不会说,可听得懂,比你们略强一点。”

  “将军,太危险了,还是让卑职去吧!”赵破奴急道,“我成日听高不识叨叨,也能听懂一些匈奴话。”

  “不行。”霍去病干脆道。

  “这是为何?”

  “你连马匹都没有,怎么去。”

  说罢,霍去病没再搭理他,自拿了箭箙背上,又取了弓,翻身上马,在众人目光中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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