咬定卿卿不放松 第83章

作者:顾了之 标签: 古代言情

  而细居为免辗转之下出岔子,在劫走陆元臻后,其实并未接他去南诏,只是将他藏在了大周,待送质子入京的队伍经过,才把他抱上了马车。

  所以,孩子倒是未受颠簸之苦。

  也是这个时候,元赐娴才终于明白陆时卿为何给孩子取名叫“臻”。她起先一直以为,他是取了“臻”字表达的“完备”之意,希望儿子以后能文武兼济,品学双绝。却原来不是。

  “臻”字在衍生为“完备”前,首先有“来到”的意思。

  他在期盼孩子尽早回来。

  不办流觞宴,不办满月宴,就是因为他不想叫别人有机会看到替代元臻的那个孩子,不想给元臻造成任何非议,也不想属于元臻的任何东西落到旁人手里。

  陆时卿看起来那么冷清的一个人,却偏偏是个护犊到了极点的爹。

  换作两年前,元赐娴绝不会相信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陆时卿没有食言,说好三天就是三天。

  三日后黄昏,元赐娴跟望夫石一般立在府门前等,终于盼到他从马车里下来,怀里揣了个明黄色的襁褓,襁褓里安睡着一个男娃娃。

  她疾奔上前,看到孩子的一刹心潮激荡,险些又落下泪来。

  陆时卿一手揣着孩子,一手揽着她往里走去:“别哭了,浪费水,不是一直想给元臻喂奶?来,叫你喂个够。”

  元赐娴本来是挺想哭的,被他说得破涕为笑,狠狠拧了把他的劲腰。

  夫妻俩还不知如何跟宣氏开口这件事,先做贼一样把睡着的陆元臻偷偷抱进了卧房,然后请了大夫来,确认他完好无损健健康康,且这些日子以来吃好喝好的才算放心。

  等大夫离开,元赐娴记起陆时卿的提醒,心中由来已久的愿望变得愈发强烈起来,急迫地想给元臻喂奶。

  其实她的奶水并不少。当初陆时卿说她身子虚奶水不够,都是唬人的话。要不是元姝个头小小,食量却惊人,隔一个时辰就要来啜她,她恐怕还得被涨奶给逼疯。

  不过饶是如此,也有好几次涨奶受不了的经历。她当时已经隐约猜到孩子不是元臻,就没提出非要把多余的奶水喂给他,想着自己挤掉。

  只是陆时卿日日寸步不离她,她一难受,他就察觉了,自然不会劳动她,诚恳地来解救她。一开始是用手的,后来觉得浪费,就换了嘴。

  元赐娴回头想想,这当爹的,真是抢了儿子一个月的吃食。

  现在元臻回来了,她要好好补偿他。

  元赐娴撩了衣襟,熟门熟路地抱起刚睡醒的孩子,准备给他喂奶。

  陆时卿坐在床沿,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儿子撇着头一副不是很想吃的样子,想了想说:“可能是刚吃饱,等会儿再喂吧。”说罢补充道,“你要是难受,我先来。”

  谁给他那么好命先来。

  元赐娴剜他一眼,坚持尝试让元臻吃奶。

  这事实在不是她霸道,而是她害怕,害怕儿子一出生就没在自己身边,如此离开一月以后,跟自己不亲了。

  她忐忑地哄着元臻,哄了半天,终于看到小家伙扭过头来啜她。

  元赐娴心底一喜,正要闪耀起充满母性光辉的微笑,却不料他用力吮了她一口以后,突然松开嘴,偏过了脑袋。

  “唰”一下乳汁飞溅,直直射向了近在咫尺的陆时卿……的脸。

  而始作俑者陆元臻躲避及时,毫发无损,瞅瞅一脸白沫子的阿爹,再瞅瞅愣在原地的阿娘,“咯咯”笑得酣畅。

  半晌,陆时卿伸手抹了把脸,吞咽了一下道:“这回是亲儿子没错了。”

  小剧场:

  元臻:借奶献佛,粑粑,喜欢我给你的见面礼吗?

  元臻吸了奶但不喝的那段,其实是我妈讲的,我小时候的劣迹……

第104章 104

  陆时卿衣襟都是奶渍,痛并快乐地起身去换干净行头,回来见元赐娴正坐在榻边,笑盈盈地拿着个瓦狗逗儿子。

  陶制的小犬栩栩如生到他差点倒退了一步。

  听闻脚步声,元赐娴抬眼看他,见他站得远远地问她:“你给他玩这个做什么?”

  “当然是不想他重蹈他爹的悲剧了。不怕狗,要从娃娃抓起。”

  她说得理直气壮,陆时卿一噎,气闷地坐到她身边。他也不是天生就怕狗的。且与其说怕,倒不如讲是当年被狗舔出的心障。

  说起来,不知早先那个踢天弄井,皮上天的丫头到底是京城哪门哪户的小娘子。他隐约记得,那丫头穿得一身富贵行头,应该不是出身寻常人家,算一算大约跟元赐娴差不多大,倒说不准是她相熟的。

  陆时卿原也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更不会真跟个小孩子计较,只是现下记起,略有几分好奇,撑着膝偏头问她:“当年我骑马游街,你人在京城吧。”

  元赐娴逗孩子的动作一滞,心底暗叫不好。

  怎么的,这是记起前尘往事,察觉了什么端倪?

  她飞快答:“没有,那时我已经跟阿爹去姚州了。”

  陆时卿“哦”了一声,又听她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他摇摇头:“只是想,你要是在京城,大概也会去凑个热闹。”

  元赐娴满脸惋惜,讨好地道:“是啊,我从前年年都去的!可惜没能目睹你年少风采,要不,指不定我就舍不得去姚州了!”

  陆时卿闻言,警惕地看看她:“你又做什么梦了。”

  她一本正经地叹了口气:“说个实话也要被疑居心不良。您老人家是对自己多没信心啊,陆探花,陆侍郎?”

  陆时卿笑着看看她,按着她头顶两个发旋揉搓了一下,很自然地接受了“老人家”这个辈分,也叹了口气:“碰上个哪哪都好的小祖宗,确实没什么信心。”

  她抱着儿子,笑嘻嘻歪倒在他怀里,看起来很喜欢他难得的情话,满意之余,抬嘴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喉结:“这样是不是自信了点?”

  陆时卿喉结一滚,浑身燥热地垂眼看她:“刚出月子,注意分寸。”

  她拍拍胸脯:“我已经好了,倒是你养结实了没?别是那什么风不振了。”

  他不由“嘶”出一声,伸手捏住她下巴:“你想试试了?”说罢低头看了看睁着大眼的陆元臻,示意她有胆就把儿子放下。

  元赐娴没胆,抱着儿子当挡箭牌,正与他闹得起劲,突然听见叩门声。是宣氏和陆霜妤听闻元臻被抱回了,所以过来询问情形。

  夫妻俩齐齐敛色,对视一眼。

  孩子被调包这一月,元赐娴是隐隐已有察觉,但宣氏却浑然不知,一心把那别人家的孩子当作亲孙疼爱,如今乍闻真相,也不知能否释然。

  但元赐娴却也知道陆时卿的抉择没错。当初她和儿子被掳,正是因后来的那名稳婆出了岔子,宣氏因此总觉有自己的责任在,心力交瘁之下也小病了一场。若是当时就告诉她,亲孙其实没被救回来,她怕得要一病不起了。

  俩人起身迎了宣氏进来,为难了一晌,还是选择开门见山说了实话。

  宣氏好半天没缓过劲来,跟夫妻俩仔仔细细确认了好几遍经过后,问原先的孩子去了哪里。

  陆时卿知道阿娘对那个孩子已然有了感情,原本多养个养子也无妨,但留着他却可能给陆家带来麻烦。毕竟他也不清楚孩子的生父生母究竟是谁,只有打哪来的送回哪去。

  宣氏听了以后,还是不大能够回神,胡思乱想一通后,问是不是元臻得了什么重病,所以他们才拿了这个孩子来哄骗她。

  陆时卿之前派曹暗前去调包来孩子,接到的第一时刻,就跟上回两名经验老道的稳婆确认过孩子耳后的一颗红痣印记,眼看劝不听宣氏,险些要将她俩以及当日见过陆元臻的众婢女叫来作证。

  最后还是陆霜妤叫这一环给省了,趴在摇车边看了一会儿小元臻,扭头跟宣氏道:“阿娘,您快来看看这孩子的眼睛,简直跟嫂嫂的一模一样啊!”

  不怪陆霜妤第一下注意到这个。毕竟元赐娴的桃花眼确实长得十分勾人。当初她就是沦陷在她那双眼睛里的。

  宣氏这才慌忙探身去看。

  说一模一样是有点夸张了,毕竟小娃娃还没全然长开,但瞅着确实有那么点轮廓在。再回想之前那个孩子的眉眼,倒真没跟陆时卿和元赐娴有哪处相像,只是当时孩子刚出世,五官都挤在一起,她也没深思。

  这样一看,母女俩突然有些惊喜了。

  宣氏瞧着元臻的鼻子,跟陆霜妤道:“这小鼻子挺的,倒是有点像你阿兄。”

  “脸盘子小,像嫂嫂!”

  “上唇像你阿兄,下唇像你嫂嫂!”

  “……”连一对唇瓣都被活活拆开的夫妻俩抽着嘴角对视了一眼,心底却是满足地喟叹一声,这事大概算是解决了。

  

  宣氏认准了亲孙后,回想这一月来他可能受到的委屈,也就没工夫念想原先的孩子了,心疼得接连几日一直围着陆元臻转。

  陆霜妤原本一直更喜欢乖顺得在谁怀里都能睡着的陆元姝,老觉得这女娃娃跟她的名儿是配对的,现在却也图新鲜,想逗逗陆元臻,便特意去了趟西市,打算采买些男娃娃玩的物件来。

  不料这一去,刚巧在街市上碰见了窦阿章。

  陆霜妤一个闪身躲进巷弄,无奈还是被他眼尖发现了。他站在巷弄口,声称自己绝无恶意,喊她出来,要给她说个秘密。

  看他招猫儿似的傻样,陆霜妤生怕惹了旁人的眼,丢她的脸,只好叹着气出来。

  当初拜入陆时卿门下后,窦阿章一直在用功读书,今年科考又谨记前次教训,没再吃纳豆,于是得了个进士的名头,如今也快要入仕了。

  至于陆霜妤的身份,其实本就瞒不了多久,毕竟她总不能为了窦阿章一直闭门在府。早在去年秋天有一回,她随阿娘一道外出,与他偶然碰上,就被他知道了。

  窦阿章晓得以后,因她身份高,只有更加刻苦的份。

  她神色恹恹地从巷弄里出来,把手里给小元臻的玩物递给身后婢女,嫌弃地看他一眼:“窦进士,既然是秘密,就不要告诉我了,我怕被人灭口。”

  窦阿章显得异常兴奋:“不怕不怕,是关于老师的,我只是提早一步晓得,之后大家伙都会知道。”

  陆霜妤皱皱眉头:“关于阿兄的?什么秘密?”说罢倒吸了口冷气,“难道是阿兄背着嫂嫂做了什么亏心事……”

  他忙摆手打住她的话本子,神秘兮兮道:“你附耳过来。”

  陆霜妤将信将疑把耳朵凑过去,听见他道:“老师要升官了,由四品门下侍郎擢升为三品中书侍郎,正式拜相!”

  她闻言一惊,诧异道:“当真?”

  窦阿章一脸骄傲,仿佛马上就能写出一篇题为《我家老师是宰辅》的文章来,点头道:“自然是真!”

  

  窦阿章的消息确实不假,没过几日,陆时卿升官的事就从宣政殿一路传到了街头巷尾。

  十五岁高中入仕,二十四岁拜相,陆时卿在长安乃至大周简直活成了一个神话。虽见了面,众人仍称他一声“陆侍郎”,但这一句侍郎的分量,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在朝堂上下都向陆时卿道贺,面上恭维私下嫉妒的时候,元赐娴却看明白了,这一出恐怕是老皇帝的明升暗降。

  西北的战事早在十来日前,二皇子人头落地的一刹就已大致了结。突厥虽未被全然打垮,却也不过只余些散兵负隅顽抗。回鹘和大周的联军在势头上更胜一筹,彻底击溃敌军只是迟早的事。

  等捷报传到京城,论首功,当然是陆时卿的。

  去年他以一桩和谈,不费一兵一卒成功击退南诏军队,回来后得了金银赏赐。这次,徽宁帝原本也可以只赏些物件的,却不料刚巧碰上他的顶头上司,门下侍中致仕。

  门下侍中是门下省的长官,朝廷掌实权的宰辅之一,作为门下第二把手的陆时卿本就是替补上位的不二人选,再逢论功行赏的时机,擢升更是顺理成章。

  但徽宁帝不给他做这个门下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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