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村那人那傻瓜 第39章

作者:福宝 标签: 古代言情

  两人一边说一边哭,直到长生搭拉着脑袋有些委屈地进了屋,姐儿俩才发现已然到了深夜。

  

  长生站在屋门口磨蹭,低着头谁也不看,只小声嘀咕:“天黑该睡觉……”

  

  荷花知长生的习惯,这会儿早已过了每日睡觉的时辰,想他必是在门口忍了许久,实在憋不住了才蹭进来。她站起来往外望了望,见杏花男人也在屋门口蹲着,便与长生道:“长生,你今晚和妹夫在西屋睡好不好?我和杏花说说话。”

  

  长生抬眸不情不愿地看了她一眼,蹭到炕边坐下,低下头不应。

  

  荷花凑道他跟前小声道:“你原是怎么跟我说的,说杏花回来了住咱家,让我日日见着她,她现在回来了,我们姐妹俩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原来你只会说好听的哄我,根本不是实心实意……”

  

  长生撇着嘴委屈地哼了一声,扭了扭身子站起来,抱了自己的被褥往外走。荷花和杏花跟了出去,又与杏花男人田有德说了几句话,便各自回屋歇着。

  

  姐妹俩灭了灯,躺在被窝儿里说话,杏花只把自己这一年的经历说给荷花,又说田有德如何疼着她,外面的日子再艰难,也总想着不让她受苦,说自己真像是又重新活了一回似的,如今她也有了身孕,快三个月了。荷花听了跟着又哭又笑,又把她走后家里的事全说了一遍。

  

  杏花这会儿才知她爹为她断了手指头的事儿,整个人完全傻掉了,待回过神便蒙在被子里嚎啕大哭。荷花只从旁柔声地劝慰,杏花蒙在被子里哭了好久才露出头来,只似儿时一般望着荷花楚楚可怜地落泪:“姐……咱爹心里是疼我的,对不?”

  

  荷花心口一酸,柔声道:“是,咱爹心里疼着你呢……”

  

  姐妹俩依偎在一起说一会儿,哭一会儿,一直到半夜才乏得睡了过去。

许是这半日折腾得苦了,半睡半醒荷花只觉肚子一阵阵的痛,初时没在意,只想或是晚上哭得多累了身子,睡过去歇歇许就好了,直到她疼得再受不住了才觉出不对,只恐自己是不是要生了。杏花被她捅醒,听说她要生了,忙披了衣裳出去叫人。

  

  四奶奶闻声赶了过来,她虽是长辈,自己却从未生过孩子,见荷花这样子也有些无措,只让杏花赶紧去把稳婆过来。

  

  长生完全被荷花这状况吓住了,只管围在炕边儿拉着她的手叫她的名字。不多时稳婆赶了过来,招呼着一家人里里外外地忙活准备。杏花见荷花疼得死去活来的模样,也顾不得其他,自己留在旁边打下手,便叫田有德紧着回李家去报信儿。

  

  长生被四奶奶赶出了屋子,说是不许他进去。他又急又委屈,跑到窗根儿底下,听着屋里传来荷花痛苦的呻吟声急得跺脚,扣着窗户唤道:“荷花……荷花……”

  

  荷花疼得没了意识,胡乱抓不着长生的手,只疼得哭喊:“长生……你跑哪儿去了……疼死我啦……你快来啊,长生!长生!”

  

  长生听见荷花喊他,急得一下子把拴着的窗子拉开了,扒着窗框就要往里爬。

  

  稳婆在屋里骂了一声:“大夜里敞着窗户!要你媳妇儿的命呢!”

  

  杏花忙爬上炕,一把把长生推了下去,把窗户关死了。长生摔了个大屁堆儿,也不顾得疼,紧着又爬起来敲着窗户叫荷花的名字。

  

  屋里荷花也在大声喊着长生,四奶奶听了心疼,想把长生叫进来在边儿上陪着,稳婆却是拦了,又怕荷花喊得脱了力,只让杏花拿块手巾给她咬着。

  

  只荷花又哪里咬得住,反而更大声地喊了起来。于是,李家一家人跟着田有德进了霍家大门的时候,便见了这幅场面:

  

  屋里不断地传出荷花的哀号哭骂:“长生……你这只管自己舒服的王八蛋……我生孩子你就不管我啦……臭混蛋……我要疼死啦……我再也不给你生孩子啦!王八蛋!你往后自己生去吧……你不管我啦……啊……我要杀了你啊!长生……长生!”

  而长生则在院子里急得要上房似的,一会儿拍门一会儿扒窗,只差在地上挖洞钻进去,只似真做了天大的错事一般没头没脑地赔不是:“对不起,对不起……荷花……对不起……”

第四十六章 ...

  荷花早产生了一个男孩儿,所幸母子平安,全家上下欢喜万分。经过这一宿的闹腾,杏花的事暂且被一家人放到了一边,等孩子生下来,借着这个喜气劲儿,杏花和田有德往荷花爹面前一跪,四奶奶作为长辈又从旁劝了几句,这疙瘩顺理成章的就解开了。

  事后荷花再想起来,其实这事儿看得最清楚的还是四奶奶,她许是早看出了她爹的心思不过是在找个台阶下,所以才把杏花夫妻俩请来了自家,再顺水推舟的一劝,想来即便没有她生孩子这事儿,大抵也不会闹到哪儿去。

  荷花最担心的是王家人找上门来闹事,可杏花回来半个多月了,也没见王家人的影子。后来从胖儿嫁在王家庄的表姑那儿得知,王福根一家初闻杏花回了娘家确是想来上门来闹,结果被王二爷拦了,只说人家杏花爹当日是留了两根手指头在这儿平的事儿,你们这会儿再旧事重提过去闹,人家问起这事儿来,你们家谁来剁手指还回去?王家人立时怂了,又见王二爷摆明了不管,也只得咽下这口气,再不提了。

  不提是不提,可到底不能咽下这口气。自杏花私奔之后,王福根他娘虽嚷嚷着要再给王福根说上一个更好的媳妇儿,可外人只看连杏花这么温顺的都跟他家过不下去了,又有哪户好人家愿把姑娘嫁过去。这事儿一直耽误了一年,如今杏花领着“野男人”光明正大的回来了,王家人只觉落了脸面,没出几日便紧着给王福根说了一门亲事,却是一个带了孩子的寡妇。虽说是带了孩子的寡妇,可若是个安分老实的,倒也是王家人的造化,偏生这寡妇是个泼辣性子,再嫁了王福根这种欺软怕硬没甚主意的男人,便愈发蛮横了。那王福根的大嫂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原一味欺负杏花软弱,如今来了个旗鼓相当的,妯娌俩日日为小事拌嘴,隔着墙头对骂,甚或动手。王福根他娘见家无宁日,加之处处受气,落了一身的病,没过两年便咽了气,自此王氏兄弟便彻底断绝了关系,虽是隔墙而居,却是老死不相往来。自然,这都是后话了。

  闲话少叙,如今且说荷花生了儿子,头一件大事便是给孩子取名字。荷花让四奶奶拿主意,四奶奶得了重孙子,一心要想个绝佳的好名字,一时间也是拿不定主意。周夫子费尽心思琢磨了十几个拿来给四奶奶挑。荷花坐一边儿听着:皓轩、博宇、晟睿……每一个都文邹邹的似是寓意深远,只好听是好听,她却是一个也听不懂。她歪头去扯长生,问他中意哪个,长生却连听都没听,只抱着儿子坐在角落里,不错眼珠儿地盯着他睡觉。

  荷花爹奚落周夫子,说一个乡下小子,要那么花哨的名字做什么,只叫个结实点儿的名字最好,铁牛啊,大壮啊,要么就取个喜庆吉利的,比如添丁,来财之类的。周夫子听了扯了扯嘴角,却也不好驳什么话,只殷切地望着四奶奶。

  四奶奶想了想,最后还是从周夫子拟的名字中挑了一个,取名霍天佑。周夫子很满足地笑了,荷花爹却很不福气,只也不好多说什么,不过私下里跟荷花娘发发牢骚罢了。

  长生当爹了,他像天下所有初为人父的男人一样欢欣雀跃。但是对于有着固定生活习惯的他来说,很多东西他并不能很快适应过来。比如晚上被婴儿的哭闹声惊醒,他会瞪大了眼睛异常的无措;天亮鸡叫了好几遍,可小娃子依旧躺在炕上盖着被子呼呼大睡,他也会莫名的烦躁不安。

  不过,他尽管适应得慢些,但荷花却欣慰地看到他在努力地适应,努力地改变自己的习惯,努力地做一个好父亲。待渐渐适应有了娃子的生活,长生开始殷切地希望更多的机会照顾孩子。晚上被孩子的哭闹声吵醒,他不会再瞪着眼睛愣在一边儿,而是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跃跃欲试地想要学着荷花的样子把儿子抱进怀里。

  荷花心疼他白天还要下地干活儿,让他不用理,只管自己睡觉去便是。长生摇摇头,凑在她旁边儿看着她给儿子喂奶。长生自幼丧母,是靠他爷爷喂汤水长大的,对于喂奶这件事他一直存着疑惑,每每看小娃子叼着荷花的□呱嗒呱嗒吃得香甜,心里就会暗自惊奇:为什么我嘬的时候没有?

  荷花自然不知他这些心思,只看他瞪着眼认真地在自己身边守着,便觉满足得很。又看他眼巴巴的模样怪可怜的,给孩子喂完奶之后便让他抱着哄一会儿,自己则歪在一旁看着。有好几次荷花不知不觉的眯着了,等睡了一小觉醒来,发现长生抱着早已熟睡孩子还在那儿直直地坐着呢。

  荷花无奈道:“他都睡着了,你放下他就得了。”

  长生很紧张地道:“我怕吵醒了他……”

  荷花只怕一直这样累着他,便不再让他夜里跟着哄孩子。长生却是不依,反而望着睡在荷花另一边的儿子提出了新的要求:“让我挨着他睡行吗?”

  荷花道:“不行,你那么沉的身子,万一不小心翻身压着他怎么办。”

  长生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不翻身,我就这么躺着,让我睡中间好吗?”

  荷花自是不依,长生也只得作罢,受了委屈似的躺回自己的被窝儿里。

  白天起了鸡鸣,长生不会再立时从被窝儿里爬起来叠被子,反而会磨磨蹭蹭地不起来,只等荷花起床下地之后,自己赶紧着挪过去,趁机和儿子挨着躺一会儿。时候长了,长生反倒生了睡懒觉的毛病,每日早晨荷花起来收拾一圈儿了,待进了屋来,见长生依旧在被窝儿里满足地挨着儿子睡大觉。

  一个月后,霍家摆了满月酒,其实也算不得什么酒席,依旧是像荷花与长生成亲时一样,叫了周夫子和两户邻居,婆家娘家坐在一起吃个饭。杏花和桃花也带了男人回来,这一年多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儿,如今全都有了着落,也是借这机会团圆团圆。

  长生见人多,怕吓着儿子似的,只管自己抱着不撒手,连去茅厕都要荷花抱着儿子在门口等他。荷花说了半天,他才勉强同意给荷花娘抱了一会儿,却是不放心地跟在旁边儿着急:“别摔了……别摔了……”荷花娘无奈,只笑说连你媳妇儿都是我抱大的呢。

  待吃了午饭,邻居和周夫子便告辞离开,长辈们也都散了,只小辈们坐在屋里闲话家常。长生依旧坐在炕角霸着儿子不撒手,小宝趴在炕沿儿上拖着腮帮子好奇地看着,忍不住对长生道:“让我抱抱好吗?”

  长生记得他上次摔人家雪人脑袋的事,生怕他把自己儿子也摔成两半儿,哪敢让他抱,紧着摇头道:“不行,他很重,你抱不动。”

  小宝往前蹭了蹭,不甘心地求道:“那我摸摸他行吗?”

  这一回长生很大方地应道:“好,给你摸摸……”但仍是不能放心地叮嘱,“但是不许摸头,奶奶说小娃子头软还没长好呢,你会给摸出一个大坑的。”

  小宝很听话地道:“嗯,我不摸头。”

  长生又煞有介事地道:“也不许摸鸡鸡,只有他媳妇儿才可以摸。”

  “嗯,不摸鸡鸡,我摸他的手和脚。”小宝很认真地回答。屋里其他人却憋不住笑了,心照不宣地望向荷花。荷花闹了个大红脸,只努力装作无事的模样,在心里狠狠地掐了长生一把。

  长生却是没意识到其他人的反应似的,想了想,又很大声地补了一句:“也只有他媳妇儿可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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