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扫娥眉 第158章

作者:作者:郁之 标签: 古代言情

  十一拍手道:“对,就是这个均输官。好像大都护来信说不惜一切定然要谋到这个均输官,也不知什么官位如此厉害。”

  

  赵瑟笑笑道:“果然是大大的一块肥肉!均输官统管天下货物转输,倘若玉京姐姐做了,河西军便再无军饷钱粮受制于朝廷的顾虑……”

  

  于是赵瑟便急着回家,两人重新换过装束,回到赵府已是掌灯时分。赵府门前一派忙乱,平日里的肃穆齐整十分里只剩下两三分。赵瑟身边的大管事赵月兰站在角门旁踮脚翘望,看见赵瑟一阵风般地跑过来,一叠声道:“小姐你总算回来啦,再晚些三老太爷便要派人搜城了。”说罢去瞪十一,骂道:“米饼你这孩子真是胡闹,带着小姐溜出去玩你还上瘾了?三老太爷可是说了,再有一次绝不姑息!”

  

  赵瑟笑道:“可千万别,你们欺负他,他可就要欺负我了。”

  

  于是便有一班侍奴过来扶赵瑟进府,边走边服侍她换了衣衫。赵月兰在一旁禀告道:“九爷回来了,一直等着小姐呢。”

  

  “九叔回家了?”赵瑟迟疑了一下,加快脚步往祖父大人的正厅走去。一进门,发现赵氏亲族和外祖父秦氏的至亲几十人坐在堂中叙话。九叔正端着茶碗和祖父大人商量着什么。赵瑟暗叫倒霉,只好逐一施礼过去,众人难免要责怪她几句,教训她不该甩掉护卫到处乱跑。

  

  秦合清一把将赵瑟抱在怀里,疼爱道:“我的好女儿,可想死叔父了。这次来便是专程为了你和傅铁衣的婚礼。本来你母亲和父亲也要一起来,可惜临行前,你母亲病了,出不了门。你父亲官署忙,又有团练的事,实在脱不开身,委屈我们的乖女儿了。”

  

  叙了一阵别情,秦合清又说起均输官之事,打算帮王富婆谋到这个官职再走。赵瑟心中感慨,果然一石激起千层浪,还是欧阳怜光厉害啊!随便出个主意,整个大郑都跟着发疯!于是便当场把刚从十一那听到的张氏有意于此的消息贩卖出去。

  

  因为赵瑟婚期将近,众人也不愿她在这些事上劳神。说了一会儿话便催她回去休息。三叔公戏言道:“瑟儿快回去好生安抚安抚你的陆公子和傅公子吧。刚刚因为一个奴婢,他们两人竟生出些不快来。你的婚期将近,与谁都要留些颜面,我做长辈的可不好多管……”

  

作者有话要说:【1】史记啊史记

埋伏

  赵瑟也认为自己差不多该是时候对傅铁云忍无可忍了。

  

  自从这头披着羊皮的狼住进她家之后,赵瑟可谓一天顺心的日子都没过过。占她的屋,抢她的床也就罢了,还打她的奴婢欺负她的小老公,称王称霸起来当真一点不带含糊的。狼就是狼,随便伸了伸爪子,一整院子的繁草如锦便都噤若寒蝉,约好了似的离赵瑟远远的,不敢轻易越雷池一步。赵瑟也就是还能上上陆子周的床。偏偏这一段时间陆子周在生孩子的事情上十二分地敷衍塞责,赵瑟理亏在先,横不起来。于是乎,这一个来月,赵瑟几乎混成了不沾荤腥的尼姑,可谓要多凄凉有多凄凉。赵瑟每每想起此事便觉得自己荣登“夫奴”榜首的日子不远了。

  

  要说连陆子周都和傅铁云起了争执,赵瑟一开始还真有点儿不敢相信。问五音,他也语焉不详,只拿眼睛在赵瑟和十一脸上逡巡,倒好象罪魁祸首是赵瑟一样。那就不用猜了,肯定是因为昨夜十一和赵瑟的幽会。

  

  赵瑟握了握十一的手,觑着五音问道:“可是因为昨夜的事?”

  

  五音想了想还是答道:“并不是因为米饼,是陆公子他太护着青玉了……”

  

  个中的微言大义赵瑟还听得出来,立即便生出几分恼怒与后怕。心想幸亏今日是休沐之日,她和十一一块儿出门玩耍,否则自己去官署,将十一独自一个人留在家岂非羊入狼口?她这是典型的关心则乱。十一是猫是虎不好说,肥羊肯定还排不到他。于是赵瑟便下定决心,今晚一定要好生跟傅铁云探讨一下何为“夫道”。

  

  然而真说起要找傅铁云的晦气,也是一件知易而行难的事。赵瑟琢磨了半天也没有个定计,反而想来想去想起傅铁衣来。赵瑟心想:若是傅铁衣在,必定会管教他的弟弟,何必由我来操心费神。尽管这想法多少有那么点平时不烧香,临时抱佛脚的偷懒意味,毕竟也是赵瑟第一想念傅铁衣。

  

  转眼到了地方。赵瑟想着不好带十一一起去吵架,便对他说:“你先歇会儿吧,玩了一天也累了。我去给咱们抢地方……”十一也没坚持要跟,或许是既然扮成了米饼,便要在人前乖乖的听话,或许是不屑于卷入男人之间这种低层次的争斗。

  

  赵瑟下了车,院子里倒没有大闹过一场的痕迹。她抬头正看见陆子周窗前的灯火,甚觉意兴阑珊,懒懒得只想睡去。本来说是去找傅铁云的晦气,此时却腿脚不听话,连头没有调,径直便进了东厢陆子周的房间。

  

  “昨天晚上的事,总要和子周交代一下才是……”赵瑟心里这样想。

  

  陆子周没有看书,拿着把扇子用温酒的小泥炉熬药,眉头微颦着,不知道想什么心事。赵瑟心中慌乱,过去一把抢了陆子周的扇子,急道:“怎么熬起药来,难道你也伤到了?”

  

  陆子周看清赵瑟,眉头稍展,伸手将赵瑟散在肩前的乱发理了理,轻声道:“没有,是给青玉熬的。”

  

  赵瑟便丢了扇子坐下道:“吓死我了。你随便叫个人给熬就是了,何苦要自己动手。”

  

  陆子周的神色便黯然下来,声音里也满是歉意。他说:“这是我的错。如果不是因为我昨晚先是一时疏忽,未曾细想便将青玉牵扯进来;后来又和阿云作意气之争,惹恼了他。怎么会出这样的事。终究是我昨夜失了分寸……”

  

  说到错,当然是赵瑟错的更多。这时她也深悔早上没能安排好青玉,以至于害他受这无妄之灾。然而当时她与十一久别重逢,又是一夜恩爱,眼中心中当然只有十一,那里还能顾及得到别人。于是,她便靠着陆子周的肩问道:“青玉他伤得可重吗?”

  

  “阿云没动他,青玉是气郁于兄胸,吐血晕倒的”陆子周叹了口气说:“他一指头都没动青玉,只是叫他脱了下裳在院子里跪了一整天,并且,将鞭杖置于腰际等我回来处置罢了。”

  

  赵瑟为之一怔,继而笑道:“的确是那个小鬼能想出来的办法,难怪你会生气。我就说你怎么会和那小鬼一般见识……不管怎么说,没伤到就好,过两天赏几件稀罕的玩意儿给青玉也就是了。”

  

  陆子周摇头道:“杀人未必要用刀枪,鞭笞斧钺加诸于身不过是外伤,须知士可杀不可辱。”

  

  “青玉算什么士?”赵瑟小声嘀咕着,终究还是顺着陆子周的意思说道:“青玉呢,按我以前的打算,的确是等过几年等找到合适的人伺候你便纳了的。如今让傅铁云那小鬼闹了这么一出,只好算了。你要是非觉得对不住他,回来我把他的身契找出来,让他赎了奴籍出府傢人吧。”

  

  陆子周想了想,还是摇头道:“现在又不是什么太平年月,外头兵荒马乱,还是等等再说吧。”

  

  赵瑟便说:“你拿主意好了。”接着又问:“昨天晚上你和那小鬼聊什么,怎么就惹恼了他?”

  

  陆子周自嘲而笑,答道:“说起河北的方略,话不投机最后搞成意气之争。我说他是阴谋诡辩之道,不足以成大事,着实泼了他几盆凉水,阿云就生气了。”

  

  对于天下大事,赵瑟素来都秉着能不关心就少打听,于是也不多问。又随便问了几句陆子周今日“满九”之礼是否顺利,便开始打主意要走。她这一阵一直住在陆子周这儿,现在让她开口说要去陪十一,一时之间也甚觉为难。

  

  陆子周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呢?他在赵瑟的额头上弹了一记,笑问道:“他呢?不是刚一天就把人弄丢了吧?”

  

  赵瑟也是有点缺心眼,连个虚情假意都不知道。她直接推开窗子,指了指外面大石头上翘腿躺着吹风的男孩子道:“那不是嘛!”

  

  “米饼?”陆子周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意味深长,“他怎么想起扮成米饼了,难道昨天晚上你说服他了?他愿意这样留在你身边?那么,以前的事……他以前的坚守可就都变成笑话了……”

  

  “我也不知道?”赵瑟老老实实地回答:“我是提过来着,他好像是答应了,可是我以后再试,一提傅铁衣他就说我庸人自扰,该趁着现在长相厮守才是……罢了,就算他不答应,。我和傅侯的婚事也无可更改,以后总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劝他回心转意。现在趁着他高兴,我也高兴,先这样糊涂混着吧……”

  

  陆子周心里有一种极为不详的预兆,并且赵瑟这样的回答也不能令他满意。既然已经以一个孩子的生命为代价,不管多么愚蠢,总该把希望换到的东西换来才行。然而,陆子周知道,对赵瑟发泄以上的不满说不定会逼疯她。这样,陆子周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品尝这杯苦酒。于是,他的声音变得格外寂寥。他说道:“他说的没错,你们也只有趁现在还能像恋人一样厮守……快去吧,别耽搁了。”

  

  这样一说,赵瑟反而不好意思立即便走。她磨蹭着说道:“不着急,我换件衣服洗个澡,陪你说会儿话再去。”说罢不等陆子周反对便唤侍奴进来服侍她更衣沐浴。因为近来赵瑟一直住陆子周这儿,平日常用的衣物悉数搬去了陆子周的卧房。于是赵瑟便去卧室更衣,说了要穿昨天新裁好的裙子,侍奴却只翻出几件晚间穿的寝袍。

  

  陆子周跟在后面说道:“衣服大多拿回去了,这里剩得不多。”

  

  赵瑟愕然回首,诧异道:“那小鬼把我的房间还回来了?你把他赶出去的?”

  

  “怎么可能!”陆子周断然否认,说道:“傅侯这两日就到,大约阿云也怕挨骂吧!”

  

  这话赵瑟并不怎么相信。傅铁云如何行事最后傅铁衣怎么可能不知道?!他要是怕傅铁衣骂,大约一开始就不可能这样做。但陆子周既然这样说了,赵瑟便不再多问,只得把“要叫那小鬼好看”的算计无限期推后,扶着侍奴的肩膀去洗了个香喷喷的澡。

  

  或许是今天变故频仍,太累了,或许是昨天晚上的辛劳还没缓过来,赵瑟泡进汤池就舒服得不想动弹。五音一起下了水,在赵瑟的身上拿捏着。他的手法有这令人叹为观止的魅力,不多时,赵瑟便昏昏欲睡。在完全睡死过去之前,赵瑟一直想着找十一来共浴。可是在她飘忽的意识下,只朦朦胧胧地说着“十一一起来……”没有人知道十一是什么人,他们一致把这当成了赵瑟的呓语。

  

  五音指挥着侍仆们将赵瑟抬上软榻,用丝帛吸干身上的水气,点绕一缕安息香。翠玉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见赵瑟竟然睡着了,压低声音急道:“怎么办,小少爷刚刚唤了米饼去?要不要禀告小姐。”

  

  五音沉吟了一下道,招手叫过一个侍奴,命他去问陆子周。片刻之后,那侍奴回来说:“陆公子说不用管,小姐要是睡了就不必特意禀告了。”

  

  翠玉还有些迟疑,五音却已经拍着她的肩膀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让小公子和米饼闹去吧。便是闹出人命来,自有人担着,和我们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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