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重生手册》 第8章

作者:作者:茂林修竹 标签: 古代言情

  我笑道:“这可难说。至少你的马车,我带着韶儿是不敢坐的。看着光鲜,坐上去还不得颠死人?”

  平阳隔了韶儿抬手拧我的脸,得意道:“你懂什么,那可是大宛贡来的宝马。别人得了都宝贝似的守着,也只我才舍得用来拉车。”

  我说:“你就糟践东西吧。”

  平阳道:“谁让我糟践得起呢。”

  我将韶儿抱到自己怀里,笑道:“呿,别教坏了我儿子。”

  平阳笑着锤了我一阵子。韶儿似乎知道我们在闹,只埋头在我怀里咯咯的笑,并不插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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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过了一道宫门,出了长信殿地界,平阳才放了我,往后一歪,问道:“你当真要给刘碧君晋位?她再晋可就是贵人了。”

  贵人之上,便是皇后。历来皇帝登基,都只封数名贵人,而后从贵人里挑一个做皇后。前朝代代后位、储位之争,都只集中在这几个人之间。

  但这“贵人”也不是谁都当得起的——一要家世,二要盛宠,三要子嗣。刘碧君虽出身不差,却也不是什么名门大户,在苏恒四个嫔妃里不算出挑。而且她也没有子嗣,所仰仗的,不过是太后的偏私。而等她进了未央宫,太后也鞭长莫及。

  无功受禄,寝食不安。若她也能封贵人,其余三人为何封不得?

  而且太后不是说我嫉妒,不肯为苏恒纳妃吗?改日我便为他挑选挑选。长安豪门林立,七八个才貌双全的闺秀,总还拿得出来。

  就让她们都努力去争吧。

  我上一世死命扛着,不肯卸给旁人。白白吃苦受累,还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何苦来哉?

  我说:“太后喜欢,皇上也喜欢,我让一步有何不可?”

  平阳仔细打量着我,抿嘴笑道:“你可不是这么乖巧的人。”她是苏恒双生姐姐,从小当男儿养着。眼波潋滟觑人的模样,竟与苏恒有七八分神似,“我看着你与三郎一路走来,你们俩谁的心思瞒得了我?照我说,他心里未必有刘碧君。你故作大方,反而寒了他爱你的心,让他恼你。”

  我笑了笑,没有接话。

  平阳到底还是个女人,总觉得男人心里原配妻子是特别的——事实上,我若不是上一世惨遭遗弃,大约也会相信,苏恒即便对着刘碧君那般可人的红颜知己,依旧不会有负于我。

  事实证明,这世上最不能仰仗的便是男人的忠贞。

  何况苏恒心里爱的,分明就是刘碧君。

  我说:“你倒是说说,我不乖巧还能怎么着?”

  平阳先还一脸轻巧神色,略一想便有些凝重。一会儿功夫,脸色变了几次,最终还是说:“换在我身上,倒有的是法子……”

  弟弟是皇帝,母亲是太后,对付夫家她自然有的是法子。哪怕她什么法子都没有,硬跟婆婆、丈夫扛上,也能解决问题。谁让她“糟蹋得起”呢?

  平阳叹息道:“太后就那个脾气,一丁点不顺着她的意都不行。三郎不愿意委屈了你,又不能拂逆太后,夹在中间也不容易。你顺承着太后些,他也能松口气。”

  我不说话。

  平阳自知失言,又笑道:“自然,你一贯都是顺着太后的,比我这个当女儿的还孝顺……”

  ——她自然不能诟病太后,然而把母亲的错推到刘碧君一人身上,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便俯身逗弄韶儿,道:“你母后受委屈了,韶儿替你皇祖母和父皇向她陪个不是吧。”

  韶儿懵懂道:“母后受了什么委屈?”

  平阳被噎了一下,胡乱揉着他的脸蛋,“小小年纪,你怎么管这么多啊?”

  我不愿让韶儿听这些,便将他护在怀里,笑道:“大姑姑找茬揉搓你呢,别听她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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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阳一直陪我到椒房殿。

  下车前她拉了我的手,道:“你依旧肯下功夫讨太后欢心,我很欣慰。可是给刘碧君晋位的事,你得再斟酌斟酌。我虽不比你读过那么多书,却最明白‘请神容易送神难’的道理,所以提醒你一句。”有句话她藏着没说出口,我却看得懂她的神色——反正我在太后那里也已做定了坏人,不差这一次,反悔也就反悔了。

  平阳说的不错,但有件事却是她不知道的——就算我死不肯接纳刘碧君,两个月后她也会怀上苏恒的孩子。她与苏恒之间已不是我能阻拦得住的了,还不如顺水推舟,卖她个人情。离了太后的地盘,她纵然要折腾,我也不至于太被动。

  我说:“我只管向皇上进言,刘碧君晋不晋位,端看皇上决断。”

  平阳摇头道:“三郎定是不答应的——你何苦非说出来,让他得罪太后?”

  韶儿已在我怀里睡着了。我顺了顺他的背,对平阳说:“我虽蠢笨,却也明白这样一个道理:这世上的母亲,从来只有嫌弃儿媳,没有怪罪儿子的。”

  她自然也明白,她敢一再顶撞太后,帮我说话,也不过仗着太后疼女儿。但是她心疼弟弟时却不会想到这一点。只觉得做媳妇儿的也该像她那般顶在丈夫前面,承受婆婆的怒火。却不考虑,太后原本就怕挑不出我的错处来。

  平阳怔了怔,揉额道:“确实是我糊涂了……只是看母亲和三郎不睦,我这个当闺女、当姐姐的,心里难免跟着不好受——罢了,原本就不是你的错。我再帮你顶一次缸,给刘碧君晋位的事,你搁下吧。”

  她肯瞒着太后为我谋划,这份情谊我无以为报。但刘碧君的事太后分明有更深的盘算,上一世平阳也不是没为此被禁足削邑过。

  我便笑道:“所以说,我松了口,皇上正该顺水推舟,给太后把这个心结解了。你凑什么热闹?少不得又让人疑我挑拨离间。”

  平阳目光复杂的看了我好一会儿,不知确认了些什么,终于说道:“你有这份心,我替三郎记着了。但你也该把握个度,总得为……”她用眼神指了指韶儿,“考虑一下。不要引狼入室了。”

  我点点头,见她依旧把着我的手,没有松开的意思,只能无奈道:“但凡还有其他事能宽解太后,我也不会松口。何况有些事,不是我拦就能拦住的。难道我还能不吃不睡时刻盯着不成?我只希望我给别人方便,别人能念我一分好,下手也软一些。”

  平阳摇头笑道:“瞧你说的,何至于让你落到这个地步!有我和三郎在呢。你且放宽心,这事再慢慢商议。”

  言罢终于下了我的车。

  外间细雨如帘。邻近傍晚又起了薄雾,一片烟雨朦胧。

  我命红叶抱了韶儿进殿,自己撑伞立在雨中,目送平阳离开。她打起帘子,探头出来对我挥手。乌发金簪,明眸皓齿,还是那个坦荡无忧的俏娘子。我却已饱尝爱恨滋味,再不复当年诚恳。

  我依旧当她是知己至交。我只不清楚,当我开始算计她的母亲和弟弟时,我们的交情到底还能延续多久。然而唯有这份真情,我无论如何也想挽留。

  她的马跑得快,只一会儿便入了雨幕。马蹄“的的”声脆生生回响着,渐行渐远,终于消失在低沉的暮鼓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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