避宠 第84章

作者:鹿谣 标签: 古代言情

老姑姑被她咄咄逼人的语气说得默了半晌,没察觉到周围有人在偷听,她叹口气,提起了在宫中被列为禁忌的那个人名,“依老身说,这事儿全怪昭阳。她活着的时候和太后作对,搅和得您和老爷不对付,现在她死了,还要在皇上心里占有一席之地。皇上不肯宠幸他人,暗里说是有不举之症,但他的不举之症治了这么多年都不见好转,他甚至连后妃们的床榻都不上,如此远离女色,难道不是在为昭阳守节吗?”

淑妃的语气听起来不大友善,该是生气了,“住口,昭阳已经死去多年了你还要说她的坏话,本宫早和你们说了许多次,不能让皇上喜欢是本宫的错,与昭阳毫无关系。以后姑姑若还是故意说这种挑拨离间的话,便请您回府上尽忠吧,本宫可以一个人在宫里,无需他人辅佐左右。”

老姑姑忙讪笑着安抚她,“主子息怒,老身只是为您抱不平罢了···”声音渐渐远去,她们离开此处了。

待灌木丛边重新恢复平静后,林桑青揉着鼻子慢吞吞走出来,世人都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那么趴在灌木丛后偷听一席话胜读十本宫闱秘史。

咋?她睁着杏仁一样的眼睛想,箫白泽在淑华宫住了半个多月了,这半个月来他非但没有宠幸淑妃,甚至连淑妃的床都没上,哗,这家伙禁欲的功力可以啊,他不是柳下惠谁还能是柳下惠。

啊?原来淑妃她们也晓得萧白泽有不举之症是假,不愿宠幸后宫嫔妃是真啊,她还以为只有她晓得这个秘密呢。也是,倘使有不举之症,萧白泽也该亲近女色才是,哪有正值壮年的男子不爱美色的,后宫的女儿花千娇百媚,他却一朵也不采,这显然不合常理,日子久了,这些机警的老人精定会有所察觉。

啥?萧白泽不宠幸后宫的嫔妃是为了昭阳守节?

这个信息最让林桑青惊讶了。

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思考过,萧白泽所说的话、所做的事无不显示他厌恶昭阳这个人,且厌恶至深,他亲口说过的,找到昭阳后要将她千刀万剐,那他怎么会为了厌恶的人守节呢。

除非,除非他说的都是口是心非的气话,实则他很喜欢昭阳,喜欢到愿意为了她放弃帝王的特权,以自己的大好名声和策马杨欢为代价,只为她一人洁身自好。

可能吗?

林桑青无法得知,她始终琢磨不透萧白泽这个人,他的身上像蒙了好多层曦光纱,揭开一层还有一层,难以窥见全貌。

晚间日光熄灭,天地重新趋于黑暗,林桑青正坐在铜镜旁边拆卸发饰,枫栎端了一盆浣手的温水进来,丢几瓣晒干的玫瑰花在盆里,枫栎温声叮咛她,“娘娘,您最近不要到怡微宫走动了,宁妃娘娘犯了错,太后责罚她闭门思过,您若与她交往过密,仔细太后生气,继而再牵连到您身上。”

林桑青昨儿个才到宁妃的怡微宫去拜访过,那时宁妃还好好的坐在桌子前,与她畅聊没遇到萧白泽之前的事情,现在不过过去了一夜,她竟然被太后责罚了。世事无常堪玩味啊。

把卸下的簪花丢进梳妆匣子里,林桑青不动声色地撇撇嘴,“太后就这么不喜欢宁妃吗?”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枫栎展眉微笑,“这件事不怪太后,是宁妃娘娘自个儿做事不当心。宁妃娘娘在入宫以前是惑阳城手艺最好的绣娘,她绣出来的东西都像活得一样,达官贵人们想花钱买都买不到。前些日子淑妃不是陪皇上参加祭天仪式去了吗,她在仪式上穿的华服是宁妃娘娘准备的,按理说宁妃现在是正儿八经的主子娘娘了,身份尊贵,不用再拿起针线做刺绣的活计,但淑妃执意要在穿去祭天仪式的华服衣角绣一簇牡丹花,宁妃向来不敢拒绝淑妃的要求,她便应允了此事,替淑妃准备穿去祭天仪式的华服。”话语不停,手底下的动作也不停,从架子上取过一条干毛巾浸泡在水中,她揉着毛巾继续道:“谁知淑妃在穿那件华服的时候刺伤了指头,后背也有划痕,她身边的宫人觉得不对劲,祭天仪式结束后,赶紧把衣服拿过去细细查找,结果从那件华服中找到了一枚断针,就是那枚断针划伤的淑妃。”

“淑妃娘娘一向不喜欢宁妃,这下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宁妃准备的衣裳里面藏有断针,淑妃正好拿这件事做文章。她将此事告诉了太后,而太后向来袒护淑妃,没有过多查证,太后便以失职为罪名,暂时剥夺了宁妃娘娘的协理六宫之权,罚她闭门思过。”

听枫栎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两道弯弯的眉毛深深蹙起,林桑青将双手浸泡在温水中,将信将疑道:“宁妃娘娘做事再稳妥不过了,不若皇上怎能力排众议将协理六宫之权交到她手里这么多年,我估计那件华服里的断针来路蹊跷,宁妃恐怕是被冤枉的。”

枫栎把拧干的毛巾递给她,歪着脑袋疑惑道:“奴婢也觉得此事奇怪,宁妃晓得华服是做给淑妃穿的,她怎么还敢往衣服里放断针呢,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把湿热的毛巾盖在脸上,林桑青不置可否。一缕缕热气顺着毛孔钻进脑袋里,她突然想到一件事情。拿下盖在脸上的毛巾,她问枫栎,“淑妃穿去祭天仪式的华服是不是浅金色的?裙踞大概拖了一尺长?”

枫栎惊讶地望着她,“娘娘怎么晓得?”

心脏猛烈地跳动几下,林桑青重新把毛巾盖在脸上,闭上嘴巴没有说话。

前些日子去宁妃宫里做客时,她曾看到过那件华服,宁妃刚绣完最后一朵牡丹花,把华服叠放在桌子上,等着谁来取走。她觉得衣裳的式样好看,还特意把华服抖开来看了看,按照她抖衣裳的力气,别说断针了,就是草芥也得让她抖下来,里面决计不会藏东西。

礼貌起见,她还亲自动手将抖乱的华服叠起来,衣裳刚叠好,还买来得及放回桌子上便被内廷司的人取走了,宁妃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往里面放断针。

看来,在忍耐协理六宫之权落入他人手中几年后,淑妃终于忍不住开始向宁妃出手了啊。

拔去簪钗后,齐腰的黑发自然垂落在身后,像一匹上好的丝绸,只是这匹丝绸缺了些光泽度,看上去有些晦暗。

听说经常吃黑芝麻的人头发会变得乌黑油亮,林桑青让枫栎煮一碗黏糊糊的黑芝麻糊来,准备靠后天的食补养出一头乌黑油亮的头发。

枫栎很快端来黑芝麻糊,甜甜的香味顿时弥漫殿内,看看天色已不早了,林桑青遣退准备在旁侍候的枫栎,预备喝完这碗黑芝麻糊就上床睡觉。

正拿勺子扒拉着粘稠的芝麻糊,冷不丁从镜子里瞥见有人影走进内殿,个头挺高的,不是梨奈,也不是枫栎。林桑青疑惑的回过头,一阵微凉的夜风吹过,掀起她额前的发丝,正好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中。

萧白泽站在横梁下,冷着一张比女子还娇美三分的俊脸凝视她,心情显然不是很好。

林桑青转过头,继续对着镜子搅拌碗里的芝麻糊,语气轻快道:“怎么了,咱们得有半个月不见了,这才刚一见面,你就摆出这样一副生人莫近的表情,是不是又有谁惹你不痛快了?”

“淑妃。”撩起袍子在梳妆台旁边落座,萧白泽苦恼地揉着眉心,嗓音干脆道:“她让我给狗取名字。”

右手溅上几点黑乎乎的芝麻糊,本着不浪费的精神,林桑青伸出舌头将溅出的芝麻糊舔了。她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萧白泽说的是什么意思,“是不是那种叫做‘巴哥’的名贵犬种?”

她记得淑妃曾经说过,季相漂洋过海为她找了一只异国名犬,只是迟迟没有送进宫来,她还说那只异国名犬没有名字,是以她一直缠着萧白泽给狗取名字。

褪掉鞋子,萧白泽坐在椅子上,撑起一只膝盖,语气慵懒道:“嗯。”

青年这副慵懒的模样很是迷人,林桑青不禁看了他好几眼,刮起一勺黑芝麻糊放进嘴巴里,含糊不清道:“皇上要是想省事的话,干脆给那只狗取名叫八哥吧,正好和它的品种名字一样。”

箫白泽摸了摸下巴思索道:“像是鸟的名字。”

林桑青继续往嘴巴里抹黑芝麻糊,“讲究这么多作甚,”她道:“能帮她给狗取名字就不错了,想来淑妃不会挑三拣四的,纵然不喜欢这个名字,她也不敢直白说出来。”

目光落在她不停蠕动的嘴巴上,箫白泽松开摸索下巴的手,语气飘忽不定道:“我倒是无所谓,给狗取什么名字都好,能糊弄过去就行。但季相要是知道他的女儿唤一只狗为‘八哥’,估摸胡子都能气得翘起来,这个名字不好,明儿个朕让魏虞想一个吧,他学问高,起的名字定有深意,更能糊弄人。”

能刮出来的芝麻糊都吃完了,碗里还剩些刮不出来的,若是箫白泽不在此处,林桑青可能会拿着碗把刮不出来的芝麻糊舔掉,但有箫白泽在这里,怎么说她都要淑女一些。

留恋的看着碗底剩下的黑芝麻糊,林桑青舔舔嘴巴,朝箫白泽露出一个揶揄的微笑,“最近皇上都留宿在淑妃宫里呢,感觉如何,可有将季相的心安抚好?”

箫白泽抬眸望向她,语气中难掩惊讶,“你都知道?”

撩撩头发,林桑青朝他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她自然知道,箫白泽不爱淑妃,不爱这宫里任何一人,那么他乍然待淑妃如此温厚,温厚到了让人侧目的地步,只能是为了安抚淑妃及淑妃身后那些季家人的心,让他们觉得箫白泽仍然是重视季氏一族的。

帝王的宠爱从来不会无缘无故降临,就像林桑青,箫白泽又是帮她脱险、又是为了她欺骗六宫,其实只是因为她的血能缓解他身上的毒。

但,她心里清楚,箫白泽之所以挑在这个时间安抚淑妃及淑妃身后季家人的心,是因为前段时间他待她太好了,为了防止季家人把火力对准她,他这才做出这些违心的事情。

她要感谢箫白泽的良苦用心。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矫情一把,隐晦的向箫白泽道个谢什么的,后者突然脱去身上的外袍,随手搭在椅子上,神情疲惫不堪道:“每晚都要强颜欢笑,想办法躲避淑妃的示好,朕着实累极了。今夜不去淑华宫了,朕在繁光宫睡,你去吩咐一下,让宫人们今夜别过来伺候了。”

眼皮子突突跳动几下,林桑青神情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下意识拒绝道:“不……不要吧。”

发生那样的事情之后,她怎么敢和他共处一室呢!光是想想都会觉得脸蛋泛红,要她如何能坦然与他相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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