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寥记 第28章

作者:僵尸嬷嬷 标签: 古代言情

  “没有,三叔你想太多了。”

  宏敬宗轻哼:“是吗,那她怎么到现在连个招呼也不打?真没教养,亏她还是大家闺秀出身呢。”

  宏煜心烦,随口敷衍:“人家病了,昨日才请大夫问诊,等身上好了自然会来见你。”

  宏敬宗半信半疑:“你倒愿意向着她说话,真是跟你爹一样,有了女人就忘了自家亲人,一个个的都不把我放在眼里。”

  宏煜摇了摇头:“三叔,我娘嫁到宏家都快三十年了,你还没把她当自家人呢?”

  宏敬宗一听就来气:“她几时又把我放在眼里?当年分家,她撺掇着大哥二哥跟我作对,占尽了便宜,这些年又在背地里算计,我大半家产都被她的阴谋诡计给诓了去,如今落得个漂泊无依的下场,煜儿你可知你娘有多狠!真是最毒妇人心!”

  宏煜轻飘飘地笑了笑:“这话说的,当年不是您非要分家的么?如何又赖在我娘头上?”

  宏敬宗盯他两眼:“当年你才多大,怎会知晓此事?定是你娘说的吧,哼,背后嚼舌根,安的什么心。”

  “我那会儿早就懂事了。”宏煜觉得好笑:“三叔,不是做晚辈的出言顶撞,您实在不是做生意的料,若非我娘替你收了那些烂摊子,只怕你早被拖垮了。如今拿着大把银子游山玩水,做个富贵闲人,有何不好?”

  宏敬宗摇头叹气:“我这辈子斗不过她也认了,就指望你千万别像你爹那样,被个女人吃得死死的,简直窝囊。”

  宏煜“啧”一声,懒得搭话。

  他三叔又道:“你明日生辰,打算如何做寿?”

  “明日得坐堂,哪有那闲工夫。”

  “不如我替你张罗罢。”宏敬宗笑:“衙门里不方便,明晚我在酒楼订席,再请几个姑娘唱曲儿助兴,你只管带人来,虽不是整生日,也该热闹热闹,你觉得如何?”

  宏煜无所谓:“既如此,便有劳三叔了。”

  虽这么说,然而宏敬宗初来乍到,人地生疏,哪晓得什么好去处。况且也不能当真交给他张罗。宏煜派童旺随行,看他订了哪家酒楼,跟着便把银子给付了。

  及至傍晚,宏敬宗逛完回来,正准备用饭,这时听见院门口有人说话,他走到窗前打望,原来是梁玦。

  “看什么呢?”宏煜问。

  “那女人是谁啊?”宏敬宗抬抬下巴,盯着宋敏挪不开眼:“长得好生标致。”

  宏煜知道他在想什么,警告说:“你可别打她的主意,那是赵意儿的刑幕大席,以前跟过赵莹,我见了也要礼让三分的。”

  “是吗,这么厉害?”宏敬宗目不转睛:“好好一个美人,竟然跑去做刑幕,真是浪费了那张脸。”

  宏煜置若罔闻,转而命人传饭。

  宏敬宗隔着窗子往前探了探:“听口音像是江南一带的,她是苏杭人士吗?”

  “没问过,不清楚。”

  宏敬宗若有所思,一时无语。

  宋敏等在门口,梁玦回屋取了一坛金盘露,笑盈盈地过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别,快请留步,”宋敏说:“正是怕你多跑一趟,我才跟着过来的,何必多此一举?”

  说着伸手想要拿酒,谁知梁玦抬高了胳膊,不准备给她。

  “天色已暗,万一摔了可怎么办?”他强词夺理:“还是我拿着比较稳妥。”

  宋敏睨他,好奇问:“你不累吗,玩了这两日,我可扛不住,恨不能立刻回屋挺尸去。”

  梁玦笑眯眯地凑近:“你怕我累着,心疼我啊?”

  “……”

  “跟你在一起,累死也乐意啊。”

  “你死了,我怎么赔得起?”

  两人说着话,穿过月洞门,并肩离开。

第34章

  宋敏回来听说意儿病了,天才刚黑,她已经吃药睡下,阿照又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恐怕有事,因而没留梁玦吃茶,只让他送到门口便罢。

  “先生,你看看这个。”阿照拉着宋敏回房,将昨日之事细细讲与她听,又把那烧焦了半边的香囊递给宋敏:“这是我偷偷捡起来的,你瞧那上头还有两个字,日立?什么意思?”

  宋敏略微思索,心下叹气,只道:“放我这里吧。”

  阿照忧心忡忡:“你说她和宏大人是不是闹掰了?这跟我没关系啊,我什么都没干。”

  宋敏问:“可知他们为何起争执?”

  阿照耸耸肩:“昨天早上她一回来就发脾气,脸色沉得吓人,傍晚宏知县过来,我还以为两人要和好呢,谁知闹成这样。”

  宋敏垂眸看着香包上蹩脚的针线,心下了然:“改日我找机会问问吧,意儿嘴硬,得让梁玦去宏知县那儿打听打听。”

  “还打听什么?”阿照心知肚明般摇头:“我早知他们没好结果,当初若听我的,今日何必受这些气?”

  宋敏略笑笑没说话。

  次日宏煜生辰,他一早起来梳洗更衣,收拾得端方整肃,童旺已在庭院设下香案,他规规矩矩行礼,烧了香,又朝父母所在的方向拜了拜,这才到前头画卯去。若在家中过生日,可没这么简便,先得到宗祠向先祖磕头,再去各房长辈处问安,家里那些兄弟姐妹们少不得要闹他半晌,外头的朋友也会相约前来贺寿,阖府上下围着他一个人转,那才叫热闹。

  如今当着官职,自然没工夫浪去,不过如往常那般老实待在衙门里做事。

  及至晌午,宏煜吃了长寿面,童旺拿着礼单过来回话,笑说:“家里差人送的东西都到了,大人请过目。”

  他随手翻开看了两眼,同去年一样,没什么稀罕,倒是他三叔出手阔绰,这回竟送了一架西洋挂钟,说是游历广东时从一个外国商人手中购得,价格不菲。宏煜瞧着有趣,当下叫人挂在了书房。

  除此以外,还有几个要好的朋友也寄了贺礼,不过是些金玉摆件和玩器之类。

  傍晚散值,宏煜回内宅换下品服,穿一件暗红长衫,外头罩着玄色大衣,束小冠,腰间系着宫绦,垂挂玉佩香囊,身长玉立,一派清贵华然的模样。

  丫鬟小厮们嬉嬉笑笑候在庭院,见他出来,纷纷磕头拜寿。

  宏煜早命童旺备下赏钱,这会儿打发给众人,他抽身离开衙门,骑马往酒楼去。

  宏敬宗已等候多时,见他终于露面,忙上前招呼:“煜儿,快过来。”

  衙门里各房管事的都在,厅堂内坐满三桌大席,其间有南城青楼的姑娘出局陪侍,莺莺燕燕,娇声笑语。

  戏台上已经开演,唱的是《麻姑献寿》,宏煜被簇拥着过去,打量四下,笑说:“三叔办事果然热闹。”

  “那是自然,”宏敬宗得意:“你的好日子,我如何能不尽心?”

  他随口问:“人都到齐了吗?”

  “赵县丞和梁先生还没到呢。”曹克恭回。

  宏煜点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酒楼被他们包下,并无外客,此番开了席,众人都来敬酒。宏煜兴致颇高,更没半点架子,无论六房主事亦或幕友,来者不拒,秦捕头等人见了,也纷纷壮着胆子举杯上前。

  正闹着,外头小厮忽然报说:“梁先生到了。”

  宏煜抬眼望去,看见梁玦姗姗来迟,身旁跟着一个女子。

  “宏大人千秋,”女子恭恭敬敬作揖,带几分歉意,笑着向他解释:“赵县丞身上病着,不便出席,她命我送一份薄礼聊表心意,祝大人福寿安康。”

  宏煜定定望着宋敏,听完场面话,不由失笑,像是有些醉了,“啪嗒”扔掉酒杯,拿过赵意儿送的礼,当众便拆。

  “这什么?”打开来,里头是个小漆罐,再瞧那上面印的商号:“合安记……茶叶啊。”还是街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那种。

  宏煜笑得冷淡客气,随手把东西交给童旺,接着对宋敏说:“有劳费心了,先生请坐吧。”

  “是。”

  这边宋敏与梁玦入席,另一桌人又来向宏煜敬酒,他今日似乎尤其的高兴,直喝得酣畅淋漓,清俊的脸上染着绯红,身子一歪,倒入姑娘怀里大笑:“我知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没安好心,想把我灌醉啊?来啊,接着喝啊!”

  姑娘看得心疼,指着敬酒的骂道:“行行好,照这么轮番下去,神仙也顶不住,有本事先划拳呀,输了我们才喝。”

  众人起哄:“哟,怎么就‘我们’起来了?才一桌饭的功夫,海棠姑娘已经爱上知县大人不成?”

  “呸!我不过路见不平罢了,少拿话臊人!”

  宏煜也笑,搭着她的肩膀撑起身,摇摇晃晃,举杯朝宋敏示意:“宋先生,你能来,我很高兴,真的,敬你一杯。”

  “大人太客气了,”她忙起身回敬:“我如何敢受。”

  “哈哈,什么不敢?”宏煜笑着摇头:“你家赵县丞,今儿告假,一整日没有露面,我做寿,亲自下帖子请她,她还是不来,你们有什么不敢的?”

  宋敏略愣住,想替意儿申辩几句,还未及开口,宏煜已伶仃大醉,不省人事。

  她暗自叹气,只得落座,这时发现那宏敬宗一边搂着妓.女,一边时不时瞥来几眼,目光饶有兴致。宋敏视若无睹,别开脸,自顾抿了口酒。

  衙门众人难得有机会聚在一起,也不知要闹到多早晚才罢,梁玦已被灌得七荤八素,宋敏略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先行回家。

  长夜如磐,凉风清透,意儿此刻还没有休息。她今日烧退了,咳嗽也好些,傍晚坐在廊下看阿照练拳,晚间实在无聊,自己闷闷地荡了会儿秋千,直到夜里起风,身上发冷,方才回房待着。

  伤寒渐愈,思绪亦转清明,细细想来,这两日折腾当真可笑,她究竟是气宏煜无端爽约,还是气自己一着不慎,险些栽进去,落了下风?

  若为这两样,倒也合情合理。她这么骄傲,自然容不得人轻视怠慢。要说还有别的什么,也是不甘心的缘故,此番接连栽了跟头,她如何能忍?

  对,定是因为这个才会失态的。

  意儿深深吸一口气,心想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宏煜昨夜气成那副模样,今日不还是派人送了请帖么?到底是贵公子的做派,心里再讨厌,外头仍要维持体面,不会丢了礼节。再瞧瞧她,称病不去,实在显得有些小气。

  正胡思乱想着,宋敏进屋,瞧她坐在灯下发呆,手里拿着宏煜亲手写的帖子,不知在想什么。

  “你晚上吃药没有?”宋敏走到跟前,摸摸她的额头:“好容易烧退了,怎么不上床躺着?万一又着了凉可如何是好。”

  意儿笑说:“已经躺了两日,骨头都快散了。”

  宋敏打量她,迟疑道:“宏大人生辰,你没去,他好像很失望。”

  “是吗。”

  “唉,我倒看不懂,他刚回来,究竟怎么得罪你了?”

  意儿没吭声。

  “你这病也病得蹊跷,”宋敏摇头笑问:“该不会跟宏煜吵架,伤心难过,所以为情而病的吧?”

  “怎么可能?”意儿闻言没好气道:“你试试,雷雨天,风又冷,在亭子里待一整宿,谁扛得住?我又不是铁打的。”

  宋敏眨眨眼:“什么意思?你为何在亭子里待了一宿?”

  意儿觉得丢人,撇撇嘴,起身走到床边,脱了鞋,钻进被窝,若无其事地打了个哈欠:“我好困,敏姐你也回去睡吧。”

  宋敏见她如此,想了想,未再多问,悄莫声息地走了。

  ——

  次日清晨,意儿在去二堂的路上遇见宏敬宗,她心下郁闷,勉强上前作揖,喊了声宏三叔。

  “这不是赵家的二小姐么,”对方撇着她:“如今你乃朝廷命官,穿着品服,我可不敢受你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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