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寸相思》 第60章

作者:紫微流年 标签: 古代言情

不过左卿辞情绪不佳,连着数日骄阳灼人,就算在竹楼中也是窒热难当,他别的能忍,独有气候着实不惯,烦得心火燥腻,用过晚膳又去凉浴。

昭越的洗浴方式颇为独特,汲出的水泉被倾入一个硕大的牛皮软袋,由悬勾与绳索吊至三楼搁架,拔开塞子,清水便从头顶洋洋洒洒而落,别有一番舒惬。

左卿辞沐罢拧干湿发,封住水塞,听得外间收拾桌案的轻响,长眸垂了一瞬,突然指尖一挑,中衣坠在了湿地上,他也不去拣,漫然唤了一声。

浴房门下的缝隙一暗,有人趋近,他淡道,“衣服脏了,再取一件。”

过了一会,门开了一线,一只秀薄的手递入一件干净的中衣。

他也不言语,修长的指尖顺着光裸的细臂抚过,趁着对方心神一乱,用力一扯,纤影撞开竹扉落入了怀中。

苏云落忘了防卫,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被他拥在怀里,触上去凉沁沁的,闷热的气候中格外诱人,她呆了一瞬,突然间飞红了耳根。

“这天气实在有些燥。”门被合上了,顶上传来的声音不疾不徐,不见半日前无寸缕的尴尬。

她张口结舌了好一阵,觉得该挣开他退出去,又有点舍不得,低低的嗯了一声。

一只冷凉的手在她赤裸的腰际抚摩,左卿辞的话语漫不经心,“云落一身汗,不如也洗沐一番?”

两人身形相贴,她的鼻尖甚至触上了他的颈,凝实的肌肤还沾着清润的水珠,新浴的气息极好闻,她抑住想亲近的冲动,脸颊烫热起来,“不必,我还有事要——”

冰凉的湿发拂上她的肩臂,落在颈上的吮吻打断了话语,她再说不下去,受刺激的肌肤战栗起来,化作了一声低微的呻1吟。

重逢以来他相当自制,最多也仅是亲吻她的唇,曾经的放纵似乎已隔了一世,这次他不知怎么起了兴,挑得她瘫软得站不住。裹胸和筒裙落到了地上,他肆意的揉捏抚摸,吻遍温软的肌肤,在酥柔的胸前印下密密的红痕,却不曾进入她的身体,只是哄着她含吮厮磨,用唇舌与指尖互相舒解。

理性早已溃散,只余颠倒的狂乱,她听见他的抽气和轻吟,也听见自己压抑的低乞,快慰的感觉一层层累加,爱欲到极至,赤1裸的身体奇异的交叠,漫天烟花在脑中爆开,激绽出无边的欢悸。

苏云落最终还是被彻底冲淋了一遍,等拭去水珠,被他直接抱去了竹榻上。

暮色沉下来,左卿辞才偿了一番欲,慵散的点了灯烛,换了谧香,倒了两杯凉茶听她述说日间的详细,到话尾他神情一动,乘黄驱使药人主攻?未免太过心急,这位神秘的护法大人应该很清楚这般明显极易引起疑窦——

沉吟了一瞬,左卿辞搁下茶,“乘黄的秘密比想像中更大,以至于他宁可招来赤魃的疑忌,也绝不让灭蒙有机会当众说破,这出戏是越发精彩了。”

苏云落衣衫尽湿,悉数搭在椅上晾干,披着他的薄衫,双颊微郝,“灭蒙伤得很重,就算他说出秘密,赤魃也未必信。”

“只要一颗怀疑的种子就够了,那颗药帮他撑三天,够做下不少事,待赤魃和乘黄再斗起来,一定好看极了。”她的唇仍有未褪的娇红,莹艳欲滴,左卿辞勉强敛住绮欲,拔了一下她湿淋淋的黑发,“肌肤上的颜色是怎么弄的,洗沐都不掉?”

她略窘的拢了一下单衣,“是不是很难看?桐浆木的树皮熬出的汁液,唯有这个可以半年不褪,教内也不能卸脱易容,进山之际奴隶要裸身浸圣池,什么东西都带不进来。”

左卿辞淡垂长睫,“连武器都不要了,你原打算怎么做?”

苏云落再笨也知道不能坦白,含糊了两声装傻。

“以为我猜不出来?”左卿辞的俊颜更冷了,每个字都透出凉气,“一诊脉就发现你饮过佛叩泉,这东西有护守心脉之效,无非是想拼着一口气硬闯,夺到东西让灰隼捎回去,哪怕自己陷在这鬼地方生不如死,被千虫万蛊啃成一副活骨架子。”

她哪敢承认,说谎又力不从心,绞尽脑汁的转移话题,“今天纳香说赤魃迁怒,险些要对你下手。”

这种死计也想得出来,还顾左右而言他,左卿辞越发蕴火,冷诮道,“你连自己的命都不要,还担心我的死活?赤魃要杀就杀,我死在他手中就当偿了你的星叶,等你治好那疯子,在我衣冠冢前烧把纸就是了。”

话说得这样重,她被噎得哑了,好一会道,“别这样说,你——”

“莫非云落觉得我就不会死?”左卿辞的声音略平了些,又轻又淡,“我在武林中虽有薄名,不过是仗了些用毒的法门,全凭出奇不意,碰上警醒的高手,一枚暗器就能取了这条命,知晓我这般无能,可是让你失望了?”

一句句像刀子刺过来,她堵得胸口生疼,半晌才讷讷道,“我不会让你死的。”

言毕,她抬起眼重复了一遍。“我会保护你,不让你死。”

第103章 鹬蚌争

乘黄一向是袖手万事不理,这次却对搜寻格外用心,长老们私下议论,猜测他或许是被赤魃高涨的威势所慑,畏惧成为下一个目标,才这般倾力投入。

离围歼已两日有余,灭蒙早该死在圣蛇的毒液下,乘黄依然执着,几乎将每一寸山皮都翻过来寻找,朱厌觉得他好像执拗的发了疯,没兴致参与,留在殿中逗弄豢养的宠蛇。这只绿烙是他自小养大,花纹美丽,尽管比不上阿兰朵的圣蛇,速度和毒性也是数一数二,不过这时刚吞了一只活蛙,花绿的蛇身懒懒的盘成一团,不怎么回应主人。

朱厌又挑了两下,突然绿烙蛇身倏竖,戒惕而紧绷,随时欲择人而噬。

这分明是遇警之兆,惊得朱厌回头,脊背的汗毛都悚起来。

灭蒙微佝的身形在数步外,苍老的脸额呈现出青灰与赤红交错的异色,鼻尖和额际溃破,满布水疱和烂肉,身上抹满了黑泥,看起来几乎像一具埋了数日的腐尸。

朱厌遍体生寒,下意识的四顾,“你是怎么进来?”

“怎么进来?”灭蒙一步步挪近,通红的眼睛盯着他。“我跟了教主最久,神潭下的秘道只有教主、乘黄和我知道。”

这人大概已经疯了,朱厌清楚自己不是对手,一边言语拖延,暗地放出袖中的蛊虫报信,“既然乘黄知道,怎么可能让你潜进来,不怕有陷阱?”

“他是乘黄自然会知道,可惜——”灭蒙岂会被这样的小把戏迷惑,他掠了一眼缘地而飞的蛊虫,并不阻拦,露出了一线狞笑。绿烙蛇护主,蓦的弹起咬住了灭蒙的断臂。灭蒙毫不在意的扯下来扔到一边,蛇颓软的瘫在地上,片刻后再无动静。

朱厌见势不妙夺路要逃,灭蒙岂容他遁走,两人瞬时动上了手。朱厌虽然学了功夫,毕竟生性懒怠,少有苦练,哪里是灭蒙的对手,勉强支了几个回合就被对方一掌击在背心,毒力侵入登时软倒。

灭蒙在他头皮上摸索,似乎在察探什么,又割出他的血在舌尖一抿,得到了某种证实,“果然是你这小贱种。”

半腐半烂的脸离得太近,朱厌又是恶心又是恐惧,有气无力道,“你杀了我也没用,赤魃和阿兰朵只会更高兴。”

灭蒙荷荷笑了,也不回答,一刀割破朱厌的指,捺着在地上写了几个血字。

朱厌疼得嘴唇发白,又被毒素侵染头晕耳鸣,眼睁睁的看着灭蒙将自己拎起来,在殿内三转两绕,来到了一处偏室,启开一块厚重的石板跃入暗道,青苔和腐浊的湿气扑面而来。

乘黄接到蛊虫传讯,觉察朱厌出了意外,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

朱厌的房间一片狼籍,随身的绿烙僵死屋角,地上一行鲜血写就的字刚刚凝固,红得触目惊心。

银面具冰冷的倒映着血字,乘黄仿佛成了石像,良久,他终于拭净了字迹,唤出蛊虫找到了秘道,启开了黑洞洞的入口。

灭蒙约定的位置是一处荒弃的石殿,一进殿,乘黄就发现了朱厌。

少年被长索五花大绑的悬吊在半空,一时看不出有什么外伤,显得异常颓靡,平日的尖刻毒舌全不见了,俊俏的脸染着毫无生气的青灰。

带着嘶哑的声音响起,灭蒙慢慢从墙角走出。“我就知道用这小崽子能将你勾出来,毕竟是亲儿,到底舍不得。”

一言入耳,奄然一息的朱厌瞳孔倏张,整个人都骇呆了。

乘黄居然不曾否认,沉默了好一会,“圣蛇的毒,我有解药。”

“事到如今我还稀罕解药?”灭蒙似乎听了什么笑话,满腔恶意翻涌,“简直可笑,区区一个中原奴隶,竟然将神教上下玩弄于掌中。”

这些话实在太过不可思议,衰弱的朱厌费力的喘息,等着乘黄斥责或反驳,可银面具冰冷无痕,不见一丝话语。

灭蒙咳出紫黑的血,夹着血絮般的碎片。“我怎样也想不出,你是如何成了乘黄?”

乘黄看出对方已是油尽灯枯之兆,也不急于动手,“你怎会疑到他身上。”

“你瞒天过海,本是天衣无缝,直到那天我偶然一问,你居然说这小崽子离教外出。这话也就骗一骗赤魃和阿兰朵那两个蠢货,一查岗卫就知道不对,我思来想去越来越奇怪,让洒扫的老仆将你捣烂的虫尸拣了一点出来,发现里面混有噬血蛊。”支撑了数日的药力在逐渐衰退,灭蒙的精神却异常亢奋,“我还怕是疑错了,或许是你在炼制血蛊也说不定,打算等慢慢详查了再计较,想不到居然被你这贱奴先下了手。”

乘黄的身形动了一下,声音干涩,“那家伙原来是你的人?”

灭蒙沙嘎的回答,“哪座殿没有我的人,我知道你疑心重,送过去的九成都被你炼了药人,好在漏了一个老奴,尽管被弄得又哑又聋,却还能用,让我知晓了你最大的秘密。”

乘黄沉默了半晌,“迎客盛典当夜潜进来的人也是你的安排?”

“那与我无关,要不是当时见你防卫太严,反应异常,我还未必会寻思那么多。”灭蒙的苍眉蹙起,又笑又讽,唾了一口黑血,“原来你的傀儡之术已近完成,难怪百般避人,再给些时日,只怕能将赤魃和阿兰朵都给杀了,可惜命运偏让你我斗在一起,便宜了那两个蠢货。”

乘黄没有理会对方的讽刺,沉沉道,“如今还有什么必要隐藏,不是你的人,岂会冒险救你。”

灭蒙盯着他,突然沙笑起来,赤裸裸的嘲弄,“不错,这人是救了我,你猜是为何?”

乘黄黑袍一颤,长吸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有说。

灭蒙一只脚已入了黄泉,哪还有半点害怕,他甚至更加兴奋,死色的脸泛起了红彤,双瞳血红灼亮,“他要我和你死斗,真是有趣之极,教中竟伏了这样厉害的人物,到如今半点形迹不露,看来赤魃和阿兰朵也得不了好——”

乘黄倏的扑向被吊在半空的少年,袖中飞出暗器割断长索,接住朱厌向外掠去。

“——我等着看你和那贱种先死,下一个就是赤魃——我会用这双眼睛在地狱里看,等着你们一个个来——”灭蒙兀自颠狂的喋喋不休,话语突然中止,石殿迸出一声奇异的轻爆,腐烂的身体化为漫天血雨,追着乘黄激射而来,乘黄反手解下纯黑的宽袍一挡一覆,细碎的血雾迸在衣上,瞬时蚀了无数细痕。

神魔裂解之术最可怕的就是这血雨,只要沾上一星,毒血入体,七日内必会肌肉片片蚀脱而死。乘黄虽然躲过去,心神不见半分轻松,灭蒙必有后手,果然乘黄才掠出弃殿就撞上了两个人。

准确的说,是赤魃和阿兰朵,带着数十名奴卫堵在殿口。

十丈外,还有余下的十余名长老和数千名刀箭上弦的奴卫。

赤魃从头到脚的打量乘黄,宛如见了一个陌生人。

长久以来,乘黄的形象固定为黑袍银面,以至当他一身紧装,显出身形修长健拔,就让人有些认不出的惊异,如果不是银面具犹存,几乎换了一个人。

寒光闪闪的矛箭凝固了气氛,赤魃凝静而严肃,“摘下你的面具。”

乘黄停了一刻,气息冷定下来,“灭蒙已死,你想接着除去我?”

“他留了信,说真正的乘黄已死,被教主宠幸的男奴替了身份,是朱厌的亲父。”赤魃一字字道,空气绷得极紧,挟着雷霆将至的恐怖。

乘黄语气阴森,“他是我所伤,恨我入骨,自会百般设计挑动教中内斗,这般荒诞的理由你居然也信,未免太过可笑。”

赤魃疑心既起,怎可能凭言语消退。“男奴的相貌教中有老人记得,你将面具揭下来,验过不是,我立刻摆酒行大礼赔罪。”

乘黄冷冷的笑,“我早年重伤致使容貌全毁,教中尽知,不想却成了被污的借口。我虽不如你,也是教中祭司,你要我当众自露残颜?”

“你对朱厌确实护得紧,由不得人不生疑。”阿兰朵在赤魃身畔,俏颜带煞,“只要证明了身份,再杀了这小贱种,我们就相信灭蒙说的尽是谎话。”

灭蒙信中道出的太过离奇,阿兰朵初见难以置信,再一想不寒而栗,她本就厌憎血脉低贱的弟弟,而今发觉他与乘黄关联极大,甚至意图染指教主之位,更是生了杀心,哪还容朱厌再活下去。

赤魃已经失去了耐心,“阿兰朵说的不错,你若再推诿,便是自知心虚,休怪我们无情。”

乘黄默了一刻,缓缓道,“没想到区区一封信,轻易煽动至此,罢了。”

眼看他抬起左手去揭银面具,所有人屏息凝神。

冷银的面具略略抬起一线,露出一抹下颔,异变遽然而生。

密密层层围困的奴卫群中突然传出了惨叫,近百人疯一般抽刀乱砍,其他人猝不及防,立刻见了血。惨号频频响起,人群骚动起来,惊惶而溃乱。

赤魃眼尖,见乘黄隐在背后的右手半露,指尖在极快的拔弄铜铃,顿时勃然大怒,也不去理会混乱的场面,正待扑过去,阿兰朵蓦然惊叫起来。

紧随在赤魃身边的奴卫也有十余人发了疯。这些人无一例外的神智迷失,胡乱攻向赤魃与阿兰朵,赤魃轻易踢爆了几个人的脑袋,但也被滞了一滞,乘黄趁着混战穿入奴卫群中,几下起落已不见了身影。

第104章 血相替

殷长歌从镇上问到消息,沿着牛车踏出的泥径寻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顺着低矮的屋宇找过去,在一栋屋外叩响了门扉。

门开了,里面现出一抹秀影,他脱口而唤。“师姐!”

一身布衣的正是沈曼青,憔悴的秀颜不复往日神采,意外乍见熟悉的人,她神色微震,不言不语。

殷长歌略松了一口气,“原来师姐躲在这里,让人好生忧挂。”

沈曼青勉强开口,“我想过几天安静的日子,长歌不必忧虑,先回山吧。”

“你突然出走,音讯全无,我怎么放得下。”殷长歌捺住情绪,放缓了语气,“师父也在惦念,嘱我一定要寻到你。”

沈曼青知他不会轻易离去,也不再阻止,任他踏入院内,“师父也知道了?是我不肖,让师门无光了。”

殷长歌从未见过她这般意气消沉,禁不住心痛,“师父说无论你想回国公府或山上均可,不必思虑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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