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嫁》 第14章

作者:绕梁三日 标签: 古代言情

连着两日快马加鞭的赶路,回到扬州这天,阴沉了几天的天气难得放晴了,冬日的阳光总是珍贵的尤其是在潮湿江南之地,离着江边军营五十里外隔着一座不高的山头,有一大片平整开阔的地势,老远就能听见那里传来奔马呼喝之声,听见那声音,霍时英打马而去,那身姿在光晕下终见到几分飞扬的神采。

转过山坳处,面前豁然开朗,这里本是上百亩望不到边际的上等耕地,霍真霸道的征用来做了练兵场,两对骑兵正在厮杀,已经到了混战的阶段,看场面约有四五千人,地上泥块飞溅,天空白灰飞扬,马嘶人扬,不见血流成河可空气中的杀戮之气也不弱与真正的杀场。

对垒的两军,一方穿着正规的凉州军服,军容肃然,一方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破棉袄,烂长衫,穿什么的都有,但他们骑得却都是西域的异族马种,高头大马,手里拿的的长刀是木头的,刀尖处都裹着一个小布囊,里面装的是石灰。

两方传递号令的,凉州军用的是传统的战鼓,而衣衫破烂的一方用的是一种尖锐的哨声,那哨声尖利异常,虽其实不足却能盖过场上的所有声音,哨声一直不停,中间连换气的空隙都不曾有,传递的只有一个口令:“进攻!进攻!进攻!”

霍时英到的时候,两方正陷入对抗,场面混乱一时看不出什么来,凉州军三次进攻战鼓过后,战场上开始初现端倪,凉州军的鼓声一变,两侧翼开始分散从两边包抄,而衣服破烂不是正规军的这一方,却是只有一个号令:“冲锋!冲锋!冲锋!”一时白灰冲天而起,战场上空被染成了白蒙蒙的一片,终于,非正规军的一方,一直以燕阵发起冲锋的燕头如一把锥子一样,悍然在凉州军的包围圈撕开了一个裂口,雁阵冲了出去,随后哨声一变,前队变后队,收拢阵型,依然是雁阵,依然是:“冲锋!冲锋!再冲锋!” 又悍然的杀了回来,如此五次凉州军终于被冲击的七零八落,溃不成军。此时哨声又是一变,雁阵两翼调转马头形成一个围攻之势,把团团转的凉州军围在中间,围而不攻,非正规军完胜。

霍时英勒马站在一个小土坡上,看了一个时辰,嘴角微微的牵动出一个笑容。

两军开始整队,点马匹和人身上的石灰点,其实这不太公平,凉州军那方自然是不服,但是他们在战略上确实是输了,而非正规军这边却没有一个人去挣输赢,校场边有几对小兵抬来了晚饭,一桶桶的肉和大饼馒头,没有限量的供应,这就是这些非正规军赢了这场对抗的奖赏,当然相对的他们如果输了那么所有人就都要饿一晚上肚子就是了。

一匹高头大马,从校场的另外一头,奔驰着向霍时英的方向而来,冯峥在丈许开外熟练的勒住缰绳,身下的马堪堪跺了两步就定住了身形:“霍将军!”他远远的向霍时英拱手一礼。

“冯指挥使!”冯峥在上次的卢龙寨一役中也生了一级,霍时英向他拱手还礼。

“将军这来回倒是快。”冯峥也不下马,说道。

霍时英倒是从马上跳了下来,随手把缰绳扔给了后面的小六道:“京城不远,办完事情,快马加鞭就回来。倒是没想到我才去几日,你就把这些人带出这么个样子,真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我当日在卢龙寨果然没说错,冯指挥使确实是适合军队的。”

冯峥也从马上跳了下来,不自觉的就走了过去和霍时英站在了一起,他也不自谦反而道:“这只是和自己人对抗,算不得数的。”

霍时英就低头叹息道:“我知道,这些人少说要真正的和羌人的正规骑兵对抗五十场以上,两千人里能活下来二百人,五千人里能活下来两千人,八千人里能活下来六千人,最后一万两千人里能活下一万人来才算是成了。”

霍时英说着就找了一个地方随便坐了下去,冯峥当了这么久的兵,骨子里还是有股贵族子弟的矜贵之气,他不习惯随便往地上坐,可看着霍时英坐地上了,他又不好站着跟她居高临下的说话,在那直皱眉头,霍时英抬头看了他一眼拍拍身边的草地朝他笑道:“坐会吧?这打了有一天了吧?你不累啊?”

冯峥无奈,用袍子下摆垫在屁股下勉强的坐了下来,霍时英就看着那些在狗抢食的自己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良久的望着他们很久没有说话。

冯峥扭头看了她几眼终于搭腔道:“你很累?”

霍时英扭头对他笑笑没说话,然后就听冯峥道:“京城之地,至高权利的集中地,和他们打交道累也难怪。”

霍时英没有接他的话,转而说道:“我最晚月底就要带着人到对岸去了,现在我手里缺人,本来我是想把卢齐和卫放调过来的,但我现在又不想了,你一个人顶十个他们俩,我想把你调过来,你来不来?”

霍时英扭过头去看他,冯峥抬起他那张永远苍白的脸,转头望向南方,夕阳的余晖在他的脸上镀上一层金辉,他的目光悠远而深邃,如在述说着一种难言的哀思,然后他说:“我来。”

霍时英凝视着他道:“你可想好了,我这只军队没有编制,没有番号,战争胜利之前没有战功,你如若死了也不会有荣誉,如若我也死了那么这世上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你曾经做过什么,为这个国家付出过什么,就连你的父母给你收尸的时候也只能知道你是死在一个指挥使的岗位上罢了。”说道这里她顿了一下,语调就低微了几分:“也许他们可能连你的尸首都收不到。”

霍时英一段话说完,被冯峥冷冷的接了过去:“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他抬抬下巴朝着那帮野兽一样抢食的人说:“他们都是死士,我们也是。”

霍时英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两人望着同一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一年的十一月底,霍时英终于接到朝廷的指令,于十一月二十三这天带着一支三千人的马队,南下青州,再从青州出海,穿过青海弯,绕过充州,在冀州的一个偏远渔村登陆,直接插入了敌人的后方。

霍时英带的这只军队,没有棋手,没有番号,全由死刑犯,军奴,还有被流放边疆的重刑犯组成,他们这些人里有山匪,流寇,有穷凶极恶的杀人犯,甚至还有被贬为贱籍的曾是朝廷官员获罪的后代。

这些人从被招来的那天起,霍时英就没给他们发过衣服,住的是不遮风的棚子,吃的也永远不给充足,让他们永远感觉到饥饿,从来也没有让他们像人一样的活着过一天。

吃东西要抢,想活下来要看运气和自己的体能。她要把他们养成具有野兽一样凶残兽性的人。

开拔那天霍时英对他们说:“你们原本都是一些将死之人,或者世代为奴为娼的卑贱之人,我现在给你你们一个能堂堂正正做人的机会,对岸的羌人,杀五个可免罪,改籍,杀十人就是什长,百人就是百夫长,只要能活着从对岸回来你们就能穿上正规的军服,跟那些正规军一样堂堂正正的站直了活着。”

整个冀州之地,占据着半个中原的腹地,土地为白壤,地势大部分以平原居多,农民多以种植小麦为主粮,是整个帝国渭水以北除充州以外人口最为密集的大洲。

羌人这次入侵,以北往南,占据了凉州,冀州,充州三洲,所有军事上的布防也呈现由北往南的长线布控。

充州布防最重,其次是冀州,最后最薄弱的反而是他们的来路凉州。从羌人的布防上来看,他们这次明显是不打算像以往一样抢完就走,而是打算要与中原的朝廷形成隔江分庭抗礼之势。

霍时英带着她的三千人马,在冀州悄然登陆,然后大摇大摆的过乡穿镇,逐渐往内地深入,羌人布防在冀州主力兵马,以冀州的州府颍昌府为中心,南边有渔阳城,西边有梓州城,呈三角形互相支援之势。

一路上霍时英他们碰到过几股抢村掠镇的小股骑兵,少则十几上百人,多则三四百人,,打了几次遭遇战,敌寡我众的情况下,不用说她手下那一帮匪兵皆是完胜,霍时英对她手下的这帮人基本没有军纪,他们可以随便杀人,随便抢劫,甚至最开始的小遭遇战中也不要求他们讲战术战法,见到羌人就可以随便虐杀,她对他们唯一的军纪就是刀口不能向着自己人,羌人你可以随便抢随便杀,对自己的百姓举起屠刀,没有缘由,不容辩解,不管你多么悍勇,下场都只有一个当场阵前斩首。

曾经有当过山匪的一个小队,在一个村庄的遭遇战中,杀完了羌人,杀得兴奋以为自己还是当土匪的时候,举刀向老百姓杀了过去,霍时英什么话也没说,当场拖出那一个小队二十余人就地绑了推到阵前,二十个刀斧手手起刀落,当场砍了他们的头。暗红的血浆喷了一地,过后霍时英也什么都不说,立刻整队开拔,连尸体也不给他们收,从那以后这个队伍就收敛了很多。

就这样走了几日,一帮原来还面带菜色,浑浑噩噩的人,如开鞘饮血过后的利刃般,很快就炼出了一股肃杀之气,他们这支队伍没有旗帜,没有统一的军服,几日以后大部分人都穿上了从羌人身上拨下来的军服,裤子,皮革护胸,还有他们的弯刀,他们长了一张中原人的脸穿的却是羌人的军服,不伦不类的,也没有打出任何口号,羌人将领得到情报以后,一开始都以为他们是哪里流窜来的土匪,没把他们和正规军队联想到一起去。

十二月初,邙山的腹地,天空阴沉,北风干裂,一条长长的骑兵队伍穿过广袤的平原,前后以五十里为间距,每隔半个时辰就有斥候飞马来报周边的地势军情。

队伍的正前方,一匹战马飞驰而来,马上的斥候不等马匹停稳就以极熟练的姿势从马背上翻滚而下,带着冲势往前冲了两步,单膝跪倒在队伍正前方领队的人马前,斥候小兵声音里带着干涩的喘息:“禀将军,前方二十里处有两军正在交战。”

马上的霍时英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垂眼望着地上的斥候问道:“看清旗号了吗?是什么人在交战?有多少人?”

“回将军,有一方是羌人,全部是骑兵大概有三四千人马的样子,另外一方我看打出来的旗号是冀州军的魏字大旗,也约有四五千人的样子。

霍时英转头与冯峥对视一眼,冯峥道:“应该是冀州的兵马总督魏贤庭魏大人了。”

霍时英转头对还在地上跪着的斥候道:“再探!”

斥候躬身领命,再次奔马而去,这边斥候走后霍时英回身向全军下令:“提速,前进。”

半个时辰后,霍时英和冯峥蹬上前方高地的一个土坡,此地地处邙山的腹地,有不少高低起伏的丘陵,前方是一个战场,方圆百里地势开阔,土地干燥平整,对军的两方,一方是黑呀呀的羌族骑兵,一方是汉族的正规军,军中一杆大旗上飘扬着一个大大的魏字。

空旷的土地上,场面极为震撼人,汉军这方是一个巨大的品字阵型,大约是由五千人组成的一个巨型方阵,阵内套阵,人员密集,看那样子应该是三个方阵各有一将领领兵,前面左右两个方阵,后面一个大阵赘后,阵中令旗飞扬,巨型盾和长矛依次列于阵前,巨盾后面潜伏着成排的刀斧手,方阵中穿梭着大量的弓箭手。

霍时英他们赶到的时候,羌人已经发起了冲锋,战场上的轰鸣声巨大,战马奔腾的马蹄声淹没了战场上的战鼓声,霍时英激动的从脊梁出窜上一阵寒意,她预见到自己很可能要观看到一场传统的步兵与骑兵经典的对抗之战。

大地在颤抖,方阵内的令旗不停传唤着射击的指令,令旗在狂风中翻滚,阵内几千弓箭手同时张弓发箭,天空暗淡下来,箭若飞蝗,如雨注,羌人的骑兵飞奔而去,他们在马上盾起,箭至,随着沉闷的箭镞入体的声音,战马惨嘶,羌兵悲号,人畜接二连三的中箭扑到,无数只起落有秩的马蹄顿时把他们践踏的血肉模糊。

长箭在空中飞舞,遮天蔽日,霍时英的队伍躲在山丘后面,冯峥问她:“打不打?”

霍时英看着下面的战场道:“打,但是要等一等,传令下去,全军整队,准备进攻!”

战场上,羌人这边的头领冲在队伍中间声嘶力竭的大吼:“冲锋!冲锋!冲到他们的阵前去!”“呜呜”的牛角号不断的吹动着进攻的号令。不得不承认羌人是个彪悍的民族,他们踩踏着自己人的尸体,整体队伍带着一股悍气,呼喝嚎叫着冲杀过去。漫天的箭雨带给了他们死伤但却没能阻挡他们前进的步伐,他们有绝对的信心,他们是一只五千人的队伍,他们消耗的起,在平原上步兵对阵骑兵,人数相当时从来没有步兵战胜过的记录,他们只要能冲到他们的阵前,撕开他们的防御,那么剩下的就将是他们的天下了。这批在冀州这块他们占领的土地上最后顽抗的汉人,剿灭他们后等待着他们的将是巨大的功勋和享用不尽的财富。

汉军阵营里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将,身穿鱼鳞盔甲,头戴金盔,腰佩长剑,胡子灰白,目光如炬,长身屹立于后方大阵中,他对身边的传令兵大声吼叫道:“告诉魏积安和王参知,叫他们的方阵准备撞击!”

“命令各方阵弓弩营,近距离密集齐射。”

一时阵内令旗飞扬,前方左右方阵内,两个中年男人双双伸出手握了一下,同时笑道:“不死再见!”

其中一个气质文雅的说:“保重。”

“走,走……”两人回首高呼,各自带着一队斧手冲向前方阵地。

霍时英双手紧紧抓着马缰,全神贯注的看着战场,近了,近了,撞!

“轰……轰……”惊天动地的巨响,羌族士卒纵马跃起扑向巨盾,就在这瞬间巨盾后面突然冲出了粗长的巨型长矛,鲜血迸溅,连人带马戳了个对穿,冲击的有多狠,你死的就有多惨,冲阵,撞击,死亡,数不清的长矛上面挂满了血淋淋的生命。又有数不清的羌人前仆后继,带着仇恨,面目扭曲的丑恶,双眼血红的扑了上去,他们就像是杀红了眼的野兽,围着猎物不停的撕扯,攻击。

杀声震天,巨盾碎裂,盾牌手被活活的撞死,飞起到半空口里的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艳丽的鲜红,最后轰然落地。

魏积安手提长刀,迎着敌人的弯刀冲了出去,敌人的弯刀带着战马的冲势,以雷霆之力向他砍来,魏积安电光火石间弯腰,起刀,横切过战马的前腿,战马悲嘶一声前身扑地,他起身再是一刀,羌人的头颅横飞了出去。

魏积安一手提着羌人的头颅,扔出阵外,回首高呼:“把他们杀出去……”

霍时英站在高坡上隔着百丈的距离听清楚了魏积安的高呼,也看清了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无畏以及绝望的气息,她慢慢抬起自己的右手,身后蹄声滚动,一会的功夫,周边的土坡上出现了黑压压的一群人马。

霍时英悍然抽出腰间的长刀,刀尖指向前方的战场,豁然往下一挥,振声高呼一声:“杀!”

战马借助着向下的冲势带着滚雷一般惊人的气势,铺天盖地的冲向战场,奔涌的马队中传出“嗷嗷”的兴奋呼叫声,霍时英仰天大笑,她要的就是他们这种野兽般的见血就兴奋的兽气。她豪气的从胸腔里震出:“呼……喝……”两声,音传四野。

她的队伍中爆燃应和出:“呼……喝……”两声,吼声惊天动地,震动山野。

战场上纠缠的双方,豁然望去,同时大吃一惊,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队伍?看他们的穿着有几分像羌人,但是头饰又不对,也没有旗帜,他们更像一群残兵游勇般的土匪。

霍时英冲在最前面,手里高举长刀,她从狂奔的战马上立身而起,站在马镫上振声高呼“格杀!”

“格杀!”队伍立刻响应她,惊天震地的吼声呼啸而去,这是一种让人热血沸腾的杀气,全军感染,这支队伍的第一次出鞘之战,顺利的打响。

队伍中响起尖锐的哨声,狂奔着的马队很快的收拢阵型,羌人的首领终于眯着眼睛恍然明白,疯狂的大吼:“前队变后队,集结迎敌!迎敌!他们是汉人的援军!”

这时的冀州军阵营里,也已反应过来,漫天的飞箭射来,但对羌人的影响已经不大了,这就是步兵对骑兵在平原上对战的弱点,步兵如何也赶不上骑兵的机动性和灵活性,这个战场从霍时英他们忽然出现开始对决的一方就改变了对象。

霍时英的三千骑兵从山坡上一泻而下,在平原上奔驰的这段时间给了羌人调转马头迅速集结出一个阵型的时间,他们的头领疯狂的大喊:“不要管后面的汉军,迎击!迎击!”

霍时英带领的马队收缩成一个锥子型,平原上敌军迅速结队,悍然掉头迎击过来。

巨大的旷野上,大地在颤抖,两方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终于“轰……”旷野里一声惊天震地的巨响,接着双方士卒的碰撞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战马的悲鸣声,直冲云霄,整个天地间都因为这凶猛无比的一撞而震动了。

两方的的士兵见面就砍,霍时英的骑兵的凶悍之气绝不输给羌人,这其实是他们第一次真正的大战,但是似乎没有人恐惧,霍时英的锥头很快以摧枯拉朽的气势杀入了羌人的中军,一路过去淌出一条血河。

冯峥是第一次见到霍时英在真正的战场上杀人,他一直跟在她的后方,霍时英把自己的六个亲卫拨给了他,开战前她只对他说了一句:“不能死,也不能受伤,你现在是我的半个脑子,我少不了你。”

冯峥以后的时间经常想,他对霍时英的折服应该就是从这句话开始的,她能大胆的承认,她少不了他,对他绝对的信赖与依托。

前方的女子,已经看不出是个女子的身姿了,她的刀法大开大阖,隐有峭壁千轫,风雷之声!她的刀锋所过之处,没有人的身体还是完整的,有的头颅横飞,有的身体被拦腰砍断,浓稠的血液漫天飞溅,她的坐骑和她自己遍身浴血,这已经不能说是悍勇的杀气了,仿佛来自地府的修罗,杀戮血腥之气漫天遍野,这是一个能在万军中取敌将首级的杀将。

霍时英的战马忽然骤然一停,就在这两军混战的战场上那么忽然的停了下来,她身前身旁杀红了眼的羌人,一愣之下骤然狂吼着举刀杀过来,冯峥隔开一把斜挥过来的弯刀,焦急的望着前方那个背影,只见她举重若轻的根本不看飞扑上来的人,横刀一挥半截手臂飞向半空,然后她举起手里的长刀,刀尖摇摇的直指出去,冯峥奋力冲过去,只见霍时英刀尖指向之处,正是那羌族首领所在之处,两人隔着四五丈的距离,那羌族首领也望过来,嘴角一个冷笑,挥刀就削掉一颗头颅。

霍时英眼睛一眯,冯峥就觉的一种冷意铺天盖地而来,然后他就听见耳边爆出一声震破耳膜的暴吼,身旁的人飞马奔而出,对面也驰马冲锋而来,他们只过了一招,以冯峥的眼力只看见霍时英举刀奔驰而去,浑身空门大开,就在他心脏爆缩之际,就见霍时英忽然仰身横躺在马背上,对面的弯刀贴着她的半个身体,横扫过去,然后两马错开,当她在直起身的时候,顺手一刀砍弯一条马腿,刀尖一挑从下往上把一个人斜劈成了两半。而那个奔出去的羌族首领,被战马带出去飞奔约两丈的距离,然后整个人忽然从腰部断开,鲜血奔涌而出,上身轰然倒地,马匹带着他的下肢又奔出去一段距离才又停下。

羌军中爆发出巨大的悲鸣声,一阵阵的骚动传开,冯峥振臂高呼:“他们的首领死了,冲锋,杀死他们!”

霍时英的匪兵们爆出巨大的欢呼声,举刀砍向敌人悍气更重。

羌人的首领一死,他们的阵脚立刻大乱,不到片刻的功夫,羌人“呜呜”撤退的号角声就在战场上响起,霍时英再次立马振声高呼:“不要放走他们,绞杀!”她的呼声高亢而铿锵,在战场上层层传开,尖锐的哨声再次响起:“冲锋!冲锋!冲锋!”

霍时英的匪兵们疯了,他们的气势如虹,杀的羌人四处乱奔,战场上已经出现了压倒性的局面,霍时英带领她的锥头四处冲击,羌兵的队形开始涣散,霍时英的战马立在战场中央,她再次举刀高呼:“杀!”

无数回应她的吼叫冲破云霄:“杀!”又一轮猛烈的进攻开始。

汉军大阵的中央,刚才三个方阵的将领聚在一起,魏积安望着前方的战场问老将道:“父亲,您看出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吗?”

老将目光如炬的看着混战的战场:“你们听见刚才的吼声了吗?那领队的似乎是个女子。”

老将身边的另外一个中年人接口道:“他们这种打法明明是正规军队骑兵的战术,但是他们既无旗号,也不穿正规军服,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最后老将一语定论:“不管他们是什么人,一会都要好好会会那个领兵的。传令全军,击鼓,分散队形,配合援军包抄羌人。”

接下来,这场仗一直从下午打到入夜时分,汉军两方的骑兵和步兵在这广袤的平原上完成了一次经典的配合围歼之战。

步兵用巨盾和巨型长矛竖起一道阻隔羌人突围的防线,骑兵在外围驱赶,格杀,直到暗夜来到,羌人才在夜色的掩护下,撕开一个缺口狼狈的逃出去一支队伍。

这一场真正的对抗之战,这支匪军用丰沛的羌人的鲜血,祭了他们这把初次出鞘的利刀。

位处北地的冀州入夜以后气温骤降,旷野里燃起了无数巨大的篝火,霍时英从战场上退下来,她的战马和她都如同沐浴了一场血雨,一人一马走动间直往下淌着血水,看着着实是有些吓人。

从战马上跳下来,霍时英从她的亲卫手里接过布巾随便把脸和头发擦了擦了,冯峥迎着她走过来,问道:“你看接下来怎么办?魏将军那边我们是不是要主动过去打个招呼,始终是要碰面的,还是我们先过去比较好。”

“招呼肯定是要打的,但我这样子不太好,等我先清理一下,你比我能见人一些,要不你先过去,我随后再去。”霍时英把手里的布巾扔给亲卫回道。

“也好,那我就先去招呼一下。”

“恩。”霍时英点头。

冯峥转身就要走。

“诶!”霍时英又张口叫住他,冯峥疑惑的回头:“怎么了?”

霍时英道:“我觉得魏将军对我爹的怨气可能不小,这人能带着残兵在这里支撑了这么久肯定是个硬气的,你到时候注意一点,别两句话不对付再谈崩了。”

冯峥冲着霍时英笑了笑:“行,我知道了。”

霍时英也朝他笑了一下:“行,那你去吧。”冯峥转身走了,霍时英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冯峥终于能自己转过弯来了,她也能轻松一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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