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美人 第86章

作者:深碧色 标签: 古代言情

  “等改日有空了,我再来。”容安都走出门了,又探头回来说了句。

  桑榆情知赶他也没用,无奈地摆了摆手。

  南云目送着容安离开,若有所思道:“他的年纪的确小了些,少不经事。”

  平心而论,南云对容安是颇有好感的,但也不得不说,他当做弟弟来看是好的,可若是挑夫婿,那就真的不大合适了。

  以桑榆的性格,那就更不可能了。

  “你总算是知道了。”桑榆抱怨了句。

  南云又问:“那你准备怎么办?我看他一时半会儿可是没准备放弃的。”

  “我能怎么办?耗着呗。”桑榆一提起此事来也觉着头疼,“我这铺子是开来做生意的,总不能因着这耽搁了正事。少年人一时心血来潮,没什么定性,说不准什么时候他自个儿就厌烦了。”

  南云心中是不大认同她这想法的,可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合适的办法来,也只能如此。

  她在桑榆这边又消磨了会儿,及至过了晌午,便也离开了。

  先前萧元景去宫中的时候,说的是会尽快回来,虽说知道不大可能,但南云还是提早回了府,以免萧元景回来后寻不着她。

  “像这样的重阳宴,是不好提前离席的。”柳嬷嬷见她时不时地向窗外看去,解释道,“毕竟有皇上在,赏花之后说不准还要赋诗题句,究竟什么时候能散,全然是看皇上的兴致了。”

  “我知道,”南云颔首道,“他同我说过。”

  道理是清楚的,可人坐在窗边,就总是会忍不住向院门口看。

  柳嬷嬷看出她的心思来,忍不住笑道:“娘娘同王爷的感情可真是好。”

  锦衣玉食、甜言蜜语未必是真,可这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却是做不得假的。

  柳嬷嬷已然知道南云的真正身份,也猜到了萧元景的打算,虽觉着这事很是出格,但心下却是认同的。毕竟若萧元景真娶了旁人来,哪怕是再怎么门当户对,可感情怕是及不上如今的十之一二。

  倒不如费些周折,将真心喜欢的扶正了。

  也不知皇上究竟哪来的好兴致,南云在家中又等了许久,手中的棋谱都翻了一遍之后,萧元景才总算是回到家了。

  他才刚一进院门,南云就瞥见了,随即将棋谱信手一扔,笑盈盈地迎了出去。

  萧元景面上虽不显,但想来是喝了不少酒,还未近身,南云便闻着了浓浓的酒味,还是那种很冲的烈酒,不由得抬手以袖遮了遮。

  到这种大宴去,饮酒总是不可避免的,南云心下叹了口气,上前去扶了他一把。

  “无妨,”萧元景低低地笑了声,“我并没喝多少,这酒是洒在衣袖上的。”

  南云原本还在担心他会犯头疼,闻言,总算是松了口气。

  虽说是没醉,可萧元景却并没松开她,反而顺势半倚在她身上,抬手捻了捻她鬓上簪着的茱萸,笑问道:“出去逛了?”

  “到阿榆那里去坐了会儿,还在六福桥上沾了沾福气,”南云忽而想起自己买的那些小玩意来,兴致勃勃道,“对了,我在路旁见着个卖草编、竹编物什的摊子,买了好几个回来。”

  萧元景随她向内走去,很是捧场地说道:“是吗?让我看看。”

  “我在那儿琢磨了许久,都没看明白这是怎么编出来的,”南云让白芷将东西拿了出来,献宝似的捧到了萧元景面前,“你看看呢?”

  萧元景从她掌心拿了个草编的小马驹来,左右翻看着。

  南云在他身侧坐了,摆弄着另外的东西,沉默片刻后开口道:“再有,我今日在街上还遇着个奇奇怪怪的人……”

  “是怎么个奇怪法儿?”萧元景仍旧在琢磨着那小马驹,头也不抬地问道。

  南云如今再想起那件事来,仍旧觉着匪夷所思得很,慢慢地将来龙去脉都给讲了。

  萧元景初时并没放在心上,可听着听着,却停住了手头的动作,抬眼看向了南云。

  南云讲完后,自顾自地说道:“那人的言行实在是奇怪,与身份更是不符,我觉着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会不会……跟我的身世有关?”

  不需多问,萧元景就已经差不多能确定南云在街上遇着的人是谁了。

  这事着实是出乎意料,萧元景借着摆弄东西的缘由,掩去了短暂的失态,随后说道:“你想得的确有几分道理。”

  “但我当时只觉得莫名其妙,想要快些躲开,并没来得及去问那人的身份。”南云叹了口气,“怕是还得劳动你了。”

  “这倒不妨事,不过是吩咐一句的事罢了。”萧元景将那小马驹丢开,抬眼看向她,“若你猜的没错,有这条线索在,想要查出你的身世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萧元景一早就清楚此事,只是为南云着想,至今未曾揭出来,一直试图寻一个折中的法子。可如今发生这样的意外,南云竟这么巧撞上了伯恩侯,那事情注定是瞒不住了,不过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毕竟伯恩侯也不是吃干饭的,只要留意到了,总是有法子查出来的。

  南云下意识地咬着唇,迟疑不定地看着萧元景。

  萧元景这些日子以来,早就对南云的身世了若指掌,完全能够理解为何姜母会想方设法地瞒着她,毕竟这的确不是什么好事。

  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今别无他法。

  萧元景心下叹了口气:“阿云,无论将来之事如何,你要知道,姜家父母的确是将你视作己出,而我也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南云掩在衣袖下的手微微收紧:“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些什么?”

  萧元景并没点头,但也没否认,只是凑近了些,将她揽在了自己怀中。

  南云抵在他肩上,神情中满是茫然,过了许久后反而笑了声:“你可别小瞧了我。我没那么娇弱,你也不用这么小心翼翼地护着我。”

  顿了顿后,她又继续说道:“最多不过是爹不疼娘不爱,那也没什么,我都这么大的年纪了……”

  南云这话并不假,她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娇里娇气的小姑娘了,这些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最为窘迫的时候生计都是问题,相较而言所谓的“身世”的确不算什么。

  更何况还有萧元景在,她没什么可怕的。

  “乖,”萧元景顺势在她耳边落下一吻,“有什么委屈或是不高兴,都只管告诉我,不必独自忍着。”

  南云先是摇了摇头,随后又追问道:“你还没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呢?”

  “眼下还说不清,”萧元景不能暴露自己早就知道此事,只得撒了个谎,“等我遣人去核查,若是确准无误之后,再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可好?”

  虽还不知道事情的原委,但从萧元景的反应来看,南云便断定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她也没勉强,沉默片刻后笑了声:“好啊。”

  毕竟既然知道不好,何必要去自找不痛快?

  又不是什么火烧眉毛的急事。

  平心而论,南云的确并不在乎自己的生身父母是什么人,如果有人能担保,她那所谓的身世不会节外生枝,那她甚至可以不去追查。

  “旁的我都不管,”南云在震惊之后,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要别打扰到母亲就行,她身体不好,听不得这些。”

  萧元景应承道:“好,我记下了。”

  南云本质是个很怕麻烦的人,情知不对,便会有意躲避。她将这件事情彻底甩给了萧元景,而后便不闻不问,仿佛跟自己没什么干系似的。

  萧元景看出南云的心思来,索性便也没提,一直等到五日后伯恩侯亲自上门造访,事情彻底瞒不住,他方才拿定了主意。

  他少有这样优柔寡断的时候,原该先发制人才对,拖到现在,全因投鼠忌器,怕伤着南云这个“玉瓶”罢了。

  “请侯爷进来吧。”萧元景道。

  萧元景与伯恩侯府的关系一向算不得好,后又因着太子的缘故,算是彻底不对付了。平素伯恩侯见着他,也就是依礼问候一声,绝不会多说半句,更别说像如今这般上门造访了。

  萧元景把玩着手中的香囊,那是南云这几日绣来打发时间的,因着绣得不好,完工之后就准备扔着压箱底的,但却被他给拿了过来。

  其中装着的也是南云惯用的几味香料,萧元景很喜欢这个味道。

  伯恩侯进了门后,萧元景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侯爷怎么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侍女沏了茶来,随即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

  “殿下说笑了,”伯恩侯落了座,他留意着萧元景的神情,“我这次来,是有一桩事想要同你商量。”

  萧元景心中明明白白,可却不肯轻易放过:“何事?”

  “我想见一见你府中的那位姜侧妃,”伯恩侯一动不动地看着萧元景,问道,“不知殿下是否清楚她的身份?”

  他倒是不兜圈子,萧元景冷笑了声:“侯爷这话我是不大明白的。”

  伯恩侯在官场这么些年,一听萧元景这语气,就知道他分明是清楚此事,只不过是在着意刁难自己罢了。可这事上他的确不占理,也不敢真得罪了萧元景,只能放低了姿态,缓缓地说道:“她是我失落在外的亲女儿……”

  他说这话时,声音中都能听出些颤抖来,显然是极为在乎的。

  萧元景不依不饶:“我倒是未曾听过,侯爷竟还有失落在外的女儿。”

  其实以萧元景一贯的性情,是不会为了这点事情再三刁难的,毕竟没什么实质性的意义,倒不如做个人情,他日还能索回。

  可一想到南云知晓此事后可能会有的反应,他就不欲轻易放过,非要伯恩侯亲口承认不可。

  果不其然,被他这么问后,原本还算是平静的伯恩侯闭了闭眼,两鬓头发已经隐约见白,看起来很是狼狈。

  “当年,我负了她的母亲……”

  十几年前,世子徐承光继承了爵位,成了伯恩侯,这些年来在朝堂之上也是风光得很。那些旧事早就被掩埋起来,无人敢提及,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偶尔还会梦见宁烟——有短暂的快乐,但更多的却是彼此之间的折磨。

  这愧疚太过折磨人了,他自欺欺人想要遗忘,说来也可笑,没过几年,他竟然已经快要想不起来宁烟的模样。

  而南云的出现,陡然将他拉扯回了当年旧事,后悔铺天盖地而来,让他喘不过气。

  伯恩侯艰难地说道:“……那是我后悔半生的事情。”

第095章

  当年宁烟去后, 徐承光便似是发疯一样, 迁怒了许多人, 甚至连身上担着的职务都弃之不顾,想方设法地寻找宁烟的踪迹, 还曾为此遭过皇上申饬。

  若不是有实打实的军功在身, 必定是不能善了的。

  可无论他怎么费尽心思, 也没能将人给找回来,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疯魔之后,徐承光终于还是渐渐地回转过来,毕竟他是侯府独子, 身上还担着许多责任。

  他开始自欺欺人地想要将宁烟从自己的记忆中刨除, 数年下来总算是有了些成效。就譬如当年他恨不得杀了自己那位夫人秦氏, 可如今看在儿女的份上,竟也能容忍了。

  他从那个出格忤逆的世子,一日日成了众人眼中不出半点差错的伯恩侯。

  午夜梦回之时, 故人都不再入梦, 他原以为那些陈年旧事就此掩埋, 再也不会有人提起, 可却没想到会横生枝节。

  南云的出现,摧枯拉朽似的毁掉了徐承光的自欺欺人,被着意压抑了多年的懊悔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避无可避。

  他这几日来未曾有过片刻安眠,一合眼总是会想起二十年前的旧事。多年过去,许多事情他已经记不大清, 再回想时也是支离破碎的——

  受了重伤又被追杀时走投无路的绝望;在简陋的房间中醒过来时一眼见着宁烟时的刻骨铭心;山中那段短暂又格外珍贵的日子;在宁烟与父母之命间的纠结不定;鬼使神差想要两全,却错得离谱的欺瞒与背叛;以及后来漫长的折磨。

  诸多情感绞在一处,让他魂不守舍,寝食难安。

  在知道南云的真正身份后,他一宿没睡,今日便直接来了这宁王府。

  徐承光淫浸朝堂多年,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牵一发动全身,南云这个女儿认下之后必定会有许多随之而来麻烦——原本的计划打乱,太子那里也不好交代,但他还是来了。

  甚至还放低了姿态,低声下气地求着萧元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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