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鬟酥腰 第11章

作者:镜里片 标签: 古代言情

  问苏过来摸他的额头,很是熟稔,见他没发烧,心里终于松了口气,她让宫女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又吩咐殿内的人下去,道:“娘娘都心疼死了,若不是正头疼发作,定要过来看您。”

  “母妃成天头疼脑热的,”程常宣玩笑道,“父皇昨天是不是又宿在成平殿了?”

  问苏无奈点头。

  她上前低声问道:“是不是太子做的?”

  二皇子没随大军回朝,携亲兵从小路先行一步,把随行的汪御史也给带上,快马加鞭,快要回京时,遇到了刺杀。

  他倒没出事,没想到汪御史年迈体衰,一命呜呼。

  “不知道。”

  程常宣曲腿慢慢躺下,牵扯到伤口,又嘶痛一声,问苏忙上前,他摆手道没事。

  “虽然看着像是为了杀我,但汪御史挨的刀可比我多不少。”

  “汪御史手上有什么东西?怎么会有人追杀他?”问苏皱眉,“您伤口这么大,以后定会留疤,娘娘昨日吓得脸直发白。”

  程常宣笑了笑,跳过她问汪御史的话,随口道:“母亲给我介绍的那两个女子也来过,吓得半死,一点都不好玩。”

  红木圆桌上的补汤热气腾腾而上,两侧窗牖打开,小几上爬香兰,淡淡香气被满屋药味遮盖。

  “……二皇子不得胡闹,让娘娘听见了,准要生气。”

  “太子殿下那么大岁数都没成亲,我这做弟弟的,太早了也不好,”程常宣头枕着手,“让母妃别捣乱子,想抱孙子还不容易吗?明年给她带一个。”

  “您若是想要庄家的那位,娘娘说不行,庄丞相叛逆一事全权由太子负责,他这人古板严正,怕是要借这事立威,贵妃娘娘让您别去惹祸。”

  程常宣挑眉,心想母妃私下做的事也不少。

  问苏叹道:“皇上心眼实在偏到头,您是他精心培养的,什么不输那位,偏偏到最后立的却是他!连奴婢都要看不下去。”

  以她的身份,说的话有些过了,但二皇子从不在宫女面前没有摆谱。问苏是柳贵妃底下最会伺候的,同程常宣的关系自然也不错。

  程常宣没回她,眼睛望着头顶垂下的帘幔,脑子里想着汪御史被害一事。

  物证没有,人证死了,只能直接找庄怀菁说个明白。混淆血脉是大事,庄家没理由养个野生的。可他还得被迫躺半个月,真是麻烦。

  “你太小看他了,”他随口答,“我并不打算和他争,不过母妃什么时候为我办洗尘宴?我想见见那两位小姐的母亲。”

  “您就是想见庄家小姐,”问苏叹气,“皇上没处罚庄家,可她定是不会过来,就算来了,别家小姐怕也不敢同她搭话。”

  ……

  天还未完全透亮,庄怀菁便出了相府,她着雪青白裙,用翡翠玉簪挽发,面容干净。

  二皇子回京一事在各大世家传开,她早有所料,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唯一的那点讶然,是太子对二皇子行踪的了解。

  相府马车停在侧门,归筑搀庄怀菁上去,她撩马车帷幔,站在车旁说道:“泉云在夫人那边看着,她最会说话,小姐不用太过担心。”

  “吩咐厨房做些糕点送过去,说我下午去看她。”庄怀菁说,“我不会耽误太长时间。”

  归筑心中叹口气,应了声是,放下帘幔,退到一旁。

  马车轱辘轴慢慢转动,悬在两侧的流苏随风摇动,金丝铜线镶嵌其中,半个时辰后,停在庄家的一间铺子前。

  铺子里还点着灯,暂时没人进来,小厮摆凳,丫鬟手边拿个布包,庄怀菁抬脚,软鞋踩凳下车,迈进这间铺子。

  里边的李管家正在对着账目算算盘,见她来了,忙从柜台中出来,把她请到二楼上厅。

  楼梯打扫干净,栏杆旁种有清香兰草,李管家毕恭毕敬,边走边道:“万管家昨儿都跟老奴说了,小姐要过来,老奴便先让底下人准备好这几月账目,在厅房备了茶水。”

  庄怀菁颔首道:“我想慢慢看,不要让外人过来打扰。”

  “大小姐放心。”李管家回,“老奴知道。”

  一刻钟后,偏僻的偏门出去一女子,换了件普通的衣服,戴白色帽帷,看不清面容,前面等着一驾低调的马车,跟着两个侍卫,马夫身材健壮。

  马车外边并不显眼,里面却是精致的摆置,案桌摆一串新鲜的水果,糕点有淡淡的香气,冰鉴微寒,驱散热气。

  庄怀菁单手撑头,一人坐在马车之中,面容淡淡,心中想着对策。

  她每走一步皆是小心翼翼,要防着被人发现自己和太子的关系,又要避过其他世家的探究,次次出来都是费时费力。

  此次机会难得,绝不能错过。

  马车绕过曲折吵闹的街道,又驶入一条小路,老百姓的影子逐渐消失,坚实的围墙高大,御林军林立,肃穆庄重。

  马夫直接驾车进入,最后缓缓在一间僻静的旧宅面前停了下来,这是天牢旁的另一处出口,里边是专门给太子的办公之处,几乎没人知道,庄怀菁自然也不清楚。

  门前站着侍卫,为首有一人,是东宫姓赵的统领。

  庄怀菁戴帽帷,身形纤细,嫩白的手扶车沿,提裙慢慢下车。她与此处格格不入,单看凝白的肤质便知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

  赵统领拱手道:“殿下只允了一刻钟,望小姐见谅。”

  庄怀菁颔首道:“多谢。”

  赵统领请她进去,庄怀菁随他前行。她抬头望四周,只望见处处是森严的守卫,刀剑锋利,贸然闯入,定会出事。

  庄怀菁收回视线。

  庄丞相是叛贼要犯又身居高位,与别的犯人关押之处不同。

  狭小的牢房周围,除了站立的侍卫外,只有庄丞相。他坐在床上,靠着墙,即便蓬头散发,也遮不住他身上的儒静之气。铜锁发出声响,牢中大门的被钥匙打开。

  庄丞相手微动,缓缓睁开双眼,抬头看过去,见来人摘下帽帷后,愣了片刻。

  他声音嘶哑,有些失神,喃喃道:“他竟真的让你过来。”

  明明他们许久未见,但庄丞相眼里却看不出丁点震惊之色。

  庄怀菁脚步微顿,猜到庄丞相口中的人是太子。

  她方才紧张得手直颤,现在忽然又踌躇起来,心想太子是不是把事说出去了?父亲会不会生怒?

  庄丞相哑声道:“你不必来的。”

  暗淡的阳光透进来,牢狱中异常躁热,狱中暂且算得上干净,庄怀菁来不及想那么多,只得快步走过去,问道:“您身子可还好?太医怎么说?母亲十分忧心,睡都睡不安稳。”

  庄丞相站起来,脚步微跛,看样子上次的雨天还是把他折腾了。庄怀菁眼眶微湿,却又咬牙忍了回去,她从小就是强性子,相府也没人说她。

  “我一切都好,荟娘怎么样了?她可是去求过太皇太后?让她以后不要再去。”庄丞相走到圆木柱旁,“没用的。”

  庄丞相与庄夫人伉俪情深,他了解自己现在是什么情况,并不想让庄夫人牵扯太多

  “只要您好好的,母亲就没事。”庄怀菁忍住寒暄的心思,开口问:“父亲,事情发生太急,万管家查了那么久,种种指向皆是不对,我至今未反应过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庄丞相一直不认罪,庄怀菁恐怕也不敢往下继续查。

  “一切都会没事,照顾好你母亲和弟弟,我很快就回去。”他的手紧紧抓住圆木柱,“不要惹怒太子,离他远远的,在家中好好等着,不用再插手这些事,我很快,很快回去。”

  庄丞相似乎并不知道庄怀菁做过什么,他只是在告诉她这件事——不要试图触怒太子。

  庄怀菁小口微张,却下意识避过他的视线,她自知对太子勾引隐蔽,庄丞相大概是听说了她去东宫被拒的事。

  “父亲,董赋是谁?”庄怀菁开口问,“我派人查了他,二皇子手下的谋士,在前朝伺候过皇帝,还和您见过一面。”

  庄丞相抬头问:“……谁同你说的?怎么会想到他?”

  庄怀菁迟疑片刻,没说太子,只道:“临师兄,他给我传了消息。”

  “董赋只是一颗棋子而已……都怪我,怪我欠别人一个人情,”庄丞相闭了眼,沉默许久,“菁儿,是父亲对不住你,好好保护自己。”

  他不愿说。

  庄怀菁抿了抿唇,从袖口拿出个小巧的玉瓶,上前塞到庄丞相手里,看着他道:“这是养身子的药,您要做的事女儿从不过问,也不用说什么对不住,只希望您不要冒性命危险骗我,母亲身子不好,时常念叨,您要是出事,我实在怕她受不住。”

  “菁儿,好好陪你母亲,”庄丞相紧紧握住玉瓶,“告诉她,我不会有事。”

  作者有话要说:  营养液!

第13章

  阳光躲进乌云里,沉闷躁|热,马车等在宅门外,地上的台阶干净,侍卫鹰眼锐利,拿刀肃立。

  一刻钟的时间很快过去,赵统领等候在门外。

  “时间已到,”他说,“庄小姐该走了。”

  她抬起头,朝他颔首,轻声道句多谢,又回头让庄丞相好好保重身体。

  庄怀菁整了整绣金丝蝴蝶边的袖口,缓缓走出牢门。出去之前,她看了一眼庄丞相。他站在圆木柱前,看着她,轻轻摇了头,庄怀菁微微抿嘴,回过头来,带上帽帷。

  雪青衣袂随风轻飘,称得她肌|肤如玉,若天上仙,空气闷得人发慌,像是要下雨样。

  “他身体不好,尤其是这种日子。”

  她别有意指,赵统领拱手道:“属下做不了主。”

  庄怀菁不再说话,太子底下的人和他如出一辙,不收贿赂,严正刚毅,说一不二。

  青瓦上停几只鸟儿,马夫见人出来,跳下车开门,庄怀菁绣花鞋踩小凳,掀开檀色帷幔,手扶车沿上去。马车中露出一月白衣角,她愣了愣,望进去,与车中人淡漠的眼神相视。

  是太子。庄怀菁立即反应过来,行礼道:“殿下圣安。”

  他怎么会在马车里?不是说有要务在身吗?

  太子只淡声说:“过来。”

  天牢地势平坦,围墙高大,庄怀菁微微迟疑会儿,手微动,进了车内,马车帘幔轻轻放下,车架坚实牢固,两旁垂挂的流苏微微晃动,青天白日,枝繁叶盛,知了趴在树干上,叫声不停。

  她跪在马车中,低头道:“今天或许下雨,臣女心里总怕父亲的病发作,他这人不听劝,要是没人发现,就一直熬,只有母亲敢说他,太医以前来过相府,开了好些药,也不知道现在能不能用。”

  庄怀菁还没那么迟钝,看庄丞相那样,很显然,是太子同他说过什么。

  情形这般严峻,他样子却不像是在骗她,除了和太子达成了某些协议外,她想不出别的理由。

  到底是她的勾|引成了今天的事,还是源于他们二人之间的约定,不得而知。

  庄丞相让她不要去招惹太子,倘若可以,庄怀菁也不想,但是晚了。

  “倘若那些药能用得上,便不消再让太医……”

  庄怀菁话还没说完,马车便突然朝前行驶,她一个不稳,半个柔软的身子径直跌在程启玉结实的腿上。

  程启玉没扶她,只是低头看一眼,开口道:“天牢禁地,庄相爷就在不远处,你是想做什么?”

  她常借这样的意外做这些看似单纯,实则放|浪的事。

  他们两人的第一次,就是从这种别有用心的意外开始。

  庄怀菁知道他误会了,忙收回手,要退开一步时,却又硬生生停下了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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