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别走 第47章

作者:谢知微 标签: 古代言情

  “公子说的是。”

  “最好她能把广仁海的女儿杀掉,以广仁海的个性必不会善罢甘休,广芸是皇后选进宫的,若出了事,这笔账就要算在她头上了,到时候咱们再找准机会放出皇后私逃出宫的消息,你说,前朝那些嚼舌头的大臣们会不会很兴奋?”

  他说着话,眼中渐有疯狂之色,停顿了一刻,他又道:“耶贺图无能,北上一路都没有除掉皇后,还让皇上扳回一局,现在好了,事情更棘手了,不过没关系,我们没杀成,就让百官们杀吧。”

  “公子所言极是,右相的仇我们定要讨回来,皇后一死,皇帝元气大伤,前朝后宫必乱。”

  众人亦低声附和道:“公子神机妙算。”

  奉承入耳,男子却是冷笑一声,似嘲似讽,众人知他近日不顺,皆噤若寒蝉不再出声。

  皇宫香榭轩,苏葳如正修剪着几株花草,一个多月过去,后宫风平浪静,嫣儿无能,一直找不到下手的机会,她的相好虽有武功在身,又能出入后宫,但冷宫戒备森严,广芸宫内也门扉紧闭,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侍卫就更不可能了。

  苏葳如心中急切,却也知着急没有用,只能静待良机,听说御驾已经踏上返京之路,估摸还有三四个月的时间。战事告一段落,她只盼父亲苏威此战有功,这样哪怕她先前做错了事被人发现了,也不必担惊受怕,后宫还有她立足之地。这般一想,她心里有了底,没有先前那么惊慌了。

  这日晌午,苏葳如用了膳回榻上歇息,掀开薄衾,忽然看到枕边有一角黄色信纸,她霍然睁大眼眸,猛地向四周看去。后宫内室竟有人随意出入,实在不可思议,她嘴唇发白,神思不属之下却也不敢惊动旁人,于是连忙将侍女们都打发走,抽出纸握在手里。

  “是谁……是谁……”方才还算淡定的面具寸寸裂开,她攥着信纸的手颤了颤,调整了半天的呼吸,才敢低头去看。

  信纸不大,但上面的话却密密麻麻,她逐字逐句读下去,眸中渐渐染上惊惧的颜色,那信纸之上写得不是别的,而是关于自己父亲苏威的消息,信上详细的描述了边关战况,还有苏威的处境,勾结外寇,意图弑君,种种罪名加在一起,连诛九族都不为过。

  她难以置信地睁大双眼,读到后面,连字都认不清了,锥心之言如悬梁之刺,立在头顶,轻易便能将她刺穿。

  “不可能的。”她的父亲用了半辈子的时间才爬到如今的位置,右相前车之鉴又摆在眼前,他怎么会造反呢?也许这封信上说得都是假的。

  她努力集中思绪,继续把整篇文字看完,写信的人好像了解她的心思,在文末附上了后宫秘辛,将皇后不在宫中,沿途受到暗杀的事也写明了。如果说其它的事情还可以杜撰,那么已经发生的事情,不可能编得出来,何况在皇宫之中,只有为数不多的两三个人知道皇后的去处。

  她攥着信跌坐在了榻上,脑海中已然掀起了狂风暴雨,砸得她怔愣呆滞,眼前的一切仿佛都烟消云散了,那些对于皇城的所有幻梦都坍塌了,等到皇上皇后回宫,她将不会有任何挣扎的机会,像不值钱的沙粒随风飘散。

  “不行不行。”她疯狂地摇头,期望赶跑围绕在身边的绝望气息,若事情果真如此,她决不能坐以待毙,地狱路难走,她哪怕是死也要拉上垫背的!

  “去叫嫣儿过来!”她费尽千辛万苦控制住情绪,对外面人喝了一声。

  嫣儿虽畏惧她,但却不敢不听命令,很快就来了,她咧嘴笑了笑,扑上前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嫣儿吓了一跳,险些撞在窗棱上。

  “主子你……”她支吾道。

  苏葳如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道:“别怕。”

  嫣儿身子一抖,微微后退了一步,苏葳如脸色极为可怕,与寻常人迥异,怕是要疯了去。

  苏葳如却没理会她的反应,急切地抓住她道:“我让你做得事有眉目了么,怎么才能杀了广芸?”

  嫣儿浑身发抖,拼命地摇头。

  苏葳如眼睛却红了,泛着奇诡的光芒:“你别担心,这一次做完,咱们就再也不杀人了。那个广芸手无缚鸡之力,又不得宠,杀了也不会有事。”

  嫣儿惊道:“主子……你……”

  苏葳如表情更加扭曲,道:“你快去……”

  话说一半又觉得不对,道:“是不是还没找到方法?”

  嫣儿脸色惨白,不敢说话。

  苏葳如急道:“我想想,我给你想想。她不是生病么,你让你的相好买通奴才,让他们在药罐上动手脚,把这包药加上,很快就会有效果了!”

  她口中的药包亦是枕下发现的,和那封信一并送来,可想而知,那个人对萧承启谢柔两人不怀好意,但却助了她一臂之力。

  她很快就能将广芸杀掉了,只要在萧承启赶回之前,她要让这些多余的人彻底闭上眼睛。

第72章 张狂之人

  机会并没有那么好找,再加上嫣儿胆小,屡次在紧要关头退却,两人谋划的事情迟迟没有进展,苏葳如一日比一日烦躁,动辄打骂,更常用她的心上人向她施压,嫣儿几近崩溃,可她也明白,自从上了这条船就没了退路,有些事做过一次就不能回头了。

  无数深夜她垂泪至天明, 第二日擦干了眼泪继续做事,有时候她甚至想自裁谢罪,但她的心上人已经被苏葳如拖下水,她若死了,他该怎么办?为今之计,或许只有像苏葳如说的那般行事才有一线生机,解决掉宫里的隐患,所做之事无人证实,皇上在处理她们的时候才会有所顾忌。

  这念头在她脑海徘徊许久,她用了很长时间说服自己去相信这是条对的路,借以驱散愧疚悔意。有没有效果她无从考量,可一个人被逼到绝境,心肠总归会比从前硬一点。

  就像她第三次接近为广芸熬制补药的侍女红鸢,她的话明显多了起来,只求达成目的。所幸这一关不难过,红鸢不是广芸贴身侍女,之前没有见过她,更不知道广芸和苏葳如之间的龃龉。嫣儿旁敲侧击了一番,放下心来,而后握紧手里的药包,目光在药罐上转了一遭。

  广芸若是装病,绝不会喝药罐里的药,所以将药包里的粉末倒进去也无济于事。怎样才能让广芸碰到药粉呢?

  正思索着,炉火止息,红鸢弯身去找垫手的布,嫣儿眼睛忽的一亮,拿起离自己最近的一块,在手上一蹭递给了红鸢。

  “多谢你了。”红鸢一笑接过。

  嫣儿摇了摇头。

  红鸢拿稳了药罐,将药倒入碗中,又用布垫着将碗放进食盒,完全没有注意到碗壁隐现的淡白色粉末。

  嫣儿怔怔望着她把碗端了出去,眸中的光渐渐暗了。

  红鸢一路走进广芸所在的寝殿,和芳绡说了几句话后就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她,芳绡关上门,不动声色的把药偷偷处理掉了。

  “这已经是第三个月了,不知陛下还有白小侯爷是否平安。”广芸见她回来,掩卷叹道。

  芳绡道:“主子宽心,陛下英明神武,白小侯爷聪明灵慧,他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广芸脑海中闪过两人的身影,比起萧承启模糊的背影,似乎白衍留下的影子更深一些,她微微一怔觉出不妥,不敢再想。

  “奴婢听说边关战事只用了一个月就平定了,他们很快就会回来了。”

  广芸点了点头。

  戊时三刻,芳绡整理了床榻,广芸又靠在窗边看了会儿书,随后入寝睡去。

  如此过了五日,秋色渐浓,广芸原本身子骨不错,很少在秋天生病,今日却感觉到一阵彻骨寒意,她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加了件裘袄。

  “主子,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芳绡望着她愣住了。

  广芸摸了下额角,触手冰凉并非发烧,她勉强笑了笑道:“别担心,我休息一阵就没事了,许是风有些凉。”

  芳绡赶忙将周围的窗子关上,扶她去榻上休息,又找来御医替她看病,御医在纱帐外诊了小半个时辰却没看出什么异样,他琢磨半天,道:“娘娘脉搏虽弱,但并无风邪侵体的症状,依微臣所见,吃些滋补的药调养一阵子便好了。”

  芳绡舒了口气,按方拿药去了。

  广芸昏昏沉沉睁不开眼睛,不过御医的话她还是听到了,这些日子她过得小心谨慎,衣食用品每日都反复检查过,料想也不会有事,于是就安心的休息养病。

  然而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广芸吃了御医的药,不但没有更精神,反而睡得时间越来越长,芳绡焦急万分,多次请御医诊治,开了许多药方,每一个都试过,依然不管用。

  她急得红了眼眶,直在榻前打转。

  “芳绡……”

  许久她听到一声呼唤,心头一颤,赶快扑到榻前,道了声“主子”。

  广芸浑身无力,又冷又乏,前几日她以为是普通的病症,拖到今日才觉得不对劲,好歹能睁开眼睛,她便叫来了芳绡。

  “这些日子,有没有陛下……或者白小侯爷的消息?”

  芳绡红了眼眶道:“还没有。”

  广芸面容苍白:“芳绡,你一定记得多打听一下,别漏了消息。”

  芳绡抹了下眼睛,却道:“主子,都什么时候了,您的身子要紧,其它的事管它作甚?”

  广芸无力地动了动唇瓣,道:“只有陛下和小侯爷回来,皇后娘娘才能安然无恙,我这几日身子不舒坦,总有种不好的感觉,若有一日当真睡熟了叫不醒,至少也要见到皇后娘娘才行。”

  她的话语一半玩笑一半郑重,只是芳绡听在耳中着实惊住:“主子这是什么话,御医们已经在为主子配药了,之前吃的几副药怕是不对症,没准下一副药主子就好了。”

  广芸敛睫,点头不语,她明白芳绡的意思,具体情况还要遵循御医的说法,现在不好下定论,或许确实没有她自己想象得那么糟糕。

  她暗叹一声,迷蒙间很快又睡着了。

  秋日好像一天比一天冷,对于广芸突如其来的病情,芳绡私下里也查了不少日子,她隐约猜测会和苏葳如有关系,但是苏葳如这些天安静得很,从未靠近过她们的住处,送来的点心吃食也都被她处理掉了,按理说不会有问题,可她也想不出,除了苏葳如,还有谁会害自家主子。

  她焦急万分,又无可奈何,为今之计好似唯有等待了。

  可惜事与愿违,后宫中人耳聪目明,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引起注意,广芸病重的消息不胫而走,不少嫔妃都忍耐不住前来一探究竟,芳绡原本紧闭大门,但众人来得次数多了,屡次不见便显得太过无礼,她只好在前殿好生招待,而后将其劝走。

  短短三日各宫嫔妃都来过了一遍,那厢苏葳如亦如此,只不过她不是第一波到的,而是最后一个,芳绡见到她,心头一紧,勉强调整了心绪,走过去奉茶问安。

  苏葳如表现得很正常,神情含着几分担忧,道:“怎么好好的就病倒了,这一病三个月,没治好还加重了,这是什么道理,宫里这些御医怎还不如江湖郎中?”

  芳绡道:“主子病得突然,御医每日都来问诊换药,倒也勤谨,奴婢替主子谢过娘娘关心。”

  苏葳如故作焦虑地道:“姐姐现在如何了?是我这个做妹妹的不周到,姐姐都病成这样了,却拖到现在才来问候。”

  芳绡抿唇道:“我家主子还在休息,恐怕娘娘今日是见不到了,等主子好些定当上门答谢。”

  苏葳如却仿佛没听到她的话,自顾自站起来就往内室走,芳绡惊呆了,赶快拦住道:“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苏葳如掩唇笑道:“瞧你大惊小怪的样子,我自制了香料,给姐姐挂在床头,可以驱虫辟邪,保佑姐姐快点好起来,有什么问题吗?”

  芳绡嘴唇蠕动了两下,心道,当然有问题,哪里敢用你的东西,还谈什么辟邪,最大的邪不就是你吗?

  “多谢娘娘,不过我家主子病了有些日子,怕把病气传到娘娘身上,娘娘将东西交给奴婢就可。”

  苏葳如瞥了她一眼,心中冷笑了一声‘冥顽不灵’,面上也似染了层寒霜。

  芳绡注意她的神情,手心渐渐渗出冷汗,皇后不在,自己的主子虽然有协理六宫的权利,但没有惩处的权利,后宫嫔妃闹将起来,广芸占不到任何便宜。况且她只是一个奴婢,哪怕加上满殿的奴才也不好拦苏葳如。

  苏葳如早有筹谋,将她为难的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好笑,她向嫣儿使了个眼色,兀自向内室走去,芳绡僵着身子去拦,被嫣儿挡住了。

  “娘娘,我家主子在休息……”

  苏葳如断然道:“吵什么!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三翻四次阻我。”

  芳绡愣住。

  苏葳如冷笑了一下,道:“怎么,是怀疑我会对姐姐不利?”

  芳绡又是一怔,苏葳如如此直白,反而让她不知该说什么了,她们手里确实没有任何证据说明此事是苏葳如做的。

  见她踌躇起来,苏葳如志得意满,撩开帘子就闯了进去。

  内室不大且安静,连浅睡的呼吸声都听不到,她信步走到榻前,拿出香囊挂在广芸头上,香囊味道浓郁,广芸本在沉睡之中,香味似针扎进肺腑,刺得她生疼,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咦,姐姐醒了。”广芸第一眼就看见了不愿见到的人。

  苏葳如伸手似想扶她,广芸拼命侧过身躲开了,因身上不爽,稍挪动一下额头就渗出了冷汗。

  苏葳如笑了,收回手站在塌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姐姐可是不愿见到我么?”

  广芸咳了一声道:“你出去。”

  苏葳如嘴角一勾,笑意森然:“姐姐好生奇怪,妹妹特来看望姐姐,为何让我离开?”

  广芸虚弱地直视着她,手指抓紧了锦被。

  苏葳如又走近了一些,道:“我看姐姐面色不好,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妹妹猜,睡熟了肯定比醒着要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