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栗栗京
康满：“啊。”
“那还讨什么钱啊？”
康满拍拍他的肩膀，“入不敷出啊，每年腊八的时候要施粥的，攒了一年的讨饭钱都在这一天花干净了。”
辰紫桑：……
康满兴奋的拉着他走进宅子内，看惯了华贵的府邸，突然进到这么古朴的宅子内，辰紫桑还挺好奇。
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光秃秃的，连花花草草也无。
正想着，他面前的康满突然脸色大变，他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一时看不见，就自己溜出来？”
辰紫桑浑身一震，慢慢转过身去，江晚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阴沉着脸，眼神好似要杀人一样，正狠厉的盯着他。
不知怎的，辰紫桑后背突的就出了冷汗。他刚想开口叫她的名字，“江……”字刚要冒出，倏地想起江晚舟的这个名讳在江湖上并不好听，舌头硬生生打个结，转了音。
“桂香，你怎么来了？“
江晚舟听他这么一喊，下一句要数落的话就止住了，她目光转向康满，然后问道：“他是谁？”
辰紫桑心下松口气，她这么一问，应该是暂时躲过了，他连忙拉着康满到眼前，“这是我同门师兄，呃，他叫康满。”
“同门？你哪来的门？”
辰紫桑听着便不高兴了，好歹他也是入了丐帮的正宗弟子吧，“丐帮啊？”
“丐帮？你倒是厉害的很！”江晚舟说这话的时候丝毫没有任何夸奖的以为，反而带有一丝嘲讽。听得辰紫桑很不舒服。
眼瞅着两人就要呛起来，言语间充满了□□味。康满很有眼力的打了圆场，他刚才一直在上下打量这个桂香，眼睛一眯，立刻兴奋的说道：“你就是辰紫桑要寻的妻主吧！”
江晚舟耳尖的抓到妻主两个字，狐疑的看向辰紫桑，辰紫桑左顾右盼的逃避着她的眼神，他现在只感到嗓间像呛口痰似的，噎的他说不出反驳的话，真是谎话说多了，圆都圆不回来了。
“妻主？”江晚舟重复了一遍，她一直在看辰紫桑的表情。
“啊，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干笑了好几声，江晚舟还是在盯着他，正当他不知怎么回答时，白雯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辰紫桑抓住了这颗救命稻草，赶忙岔开话题。
白雯走到她们眼前，辰紫桑连忙打着招呼：“白长老好呀。”她目光从辰紫桑身上转到了江晚舟，在两人身上转了几圈后，皱起了眉。
白雯象征性的点下头，然后看向江晚舟，辰紫桑不明所以，但是他却感觉江晚舟自从看见白雯后，浑身的气场跟刚才有很大的不同，周身都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警觉之意。
“嗯。”白雯把视线投向江晚舟，有礼的问道：“不知这位是？”
辰紫桑生怕康满再说出什么尴尬的话，抢着回答道：“啊，长老她叫桂香。”只介绍了名字，没有介绍身份。
江晚舟虽然点头表示同意了，但心里还是微微有些不满。白雯稍稍回礼，这两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
片刻之后，“小满，你带小鲁去里面看看。”白雯轻声吩咐道。康满听她一说，立刻拉着辰紫桑就要向里面走，又开始滔滔不绝，反而是辰紫桑有些疑问，但还是跟着康满走了，他边走边喊道：“桂香，你在这等我啊。”
江晚舟生气的想：这小孩，知道她是桂香后，连桂香姐的称呼都改了。这边心里抱怨着，那边白雯已经将视线收回，表情不再和煦，冷漠的说道：“今日我这鄙陋之地竟迎来了七曜斋的斋主，还真是蓬荜生辉啊。”
“你什么时候也会这些恭维话了？”江晚舟皱着眉说道。
白雯冷哼一声，江晚舟也不绕弯子，直奔主题：“唐芷佟的夫郎是你找的吧？人呢？”
白雯耸耸肩，“送走了。”
“就这几天的功夫？你带他绕了这么大个弯子，再送回去？”江晚舟声音听不出什么起伏，但是她现在心里很不高兴。
“我们只负责找人，传消息，事儿办完了当然要交差。”
白雯双眼凝视她，丝毫不回避。
江晚舟不想再问，怪只怪自己收到的消息太晚，北方暗哨少，消息传递太慢，这些都怪不得别人。相比来说，这漫天的丐帮弟子消息还真是灵通的很，她竟有些羡慕。
白雯也不欲与她争辩，两人相识多年，谈不上嫉恶如仇，但两方势力都是互不干涉的，偶尔还有些交易进行，谁都犯不上为了一个小郎君撕破脸。
约莫着康满和辰紫桑快回来了，白雯趁着这功夫，好奇的问：“小鲁跟你什么关系？还叫你桂香？你这名字有点俗啊。”
“他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南下是来找妻主的。”白雯说完，好像明白了什么，她立刻瞪大眼睛看她，“你？”手指着辰紫桑出现的身影，诧异的说：“他？妻主？”
江晚舟嘴角忽然咧开，心里不知怎么听到后竟感觉开心起来，她眼睛看向辰紫桑苦兮兮的脸，低声说：“他说是就是吧。”
第三十四章
辰紫桑心里想着刚才康满提的妻主一事，一时间失了神，他这般有些大胆，以往学的诫文守则统统的都忘干净了。回想他些日子做的事，还有和江晚舟一些礼节上的逾矩，抄几千遍诫文都不够。
越想脑袋越混沌，江晚舟已经停下来看他了，他还未察觉，依然自顾自的走着。
等回过神来，江晚舟已经落在他身后几丈远了。
辰紫桑也停下，一边看着身后的江晚舟，一边想。他其实心中还有很多的疑惑，那秦茵的死，他想知道后面怎么样了，关于江晚舟身上的伤，这些日子她都在哪里，都干了什么，那晚他看见的绿衣女子究竟是不是她，还有她到底是怎么找到他的。这些疑问都在脑袋里，是他寻她这些日子里反复思考的事，而且时时提醒着他。
江晚舟漫步走来，察觉到他脸上疑惑的表情。
她温柔的看着他，缓声说道：“想不想吃甜的？”
辰紫桑抬头看她，没想到她还记得自己喜欢吃什么口味。他点头嗯了一声，江晚舟从身侧伸出手来，迟疑片刻突然牵起了他的手，而且还是十指相扣，但眼睛却不敢看他，她有些紧张，尽量控制自己的情绪，说话平直稳定：“我们找个地方，你想问的，我都答给你。”
辰紫桑顺着她的话点头，他现在的所有注意力都在两个人相扣的手上，丝毫不想其他的，他现在呼吸有点困难，大脑空白了。辰紫桑被牵着的手一动不敢动，两人手心紧贴，辰紫桑感到她手心里点凸起的地方，细细短短的一条，他手心忽的就出了汗。
两个人走路都有些僵直，不似刚才那番自然。江晚舟寻了一家酒楼，站定后，松开了他的手。辰紫桑这才敢抬头，面前的楼面上的匾额写着：吉满楼。
店里小二送她们上楼进了一个包厢，里面的位置极佳，从窗户上能目视锦城全景。
江晚舟把菜牌递给他，辰紫桑拿起来扫了一遍，只对桑葚感兴趣，点完后就摇头不看了。江晚舟接过来又点了几个菜，一壶酒，便收好了菜牌。
小二吆喝“好嘞，请客官稍等。”就走出了包厢。
辰紫桑眼睛一直盯着窗户外面，回想刚才握着的手心，脸微微有些红。
两人一直等到菜都上齐了，才眼神相对。
江晚舟倒了一杯酒给他，“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了。”
辰紫桑一愣，没想到自己那点小心思竟被她发现了。他最想问的还是关于她的事，但好像过于直白了，只好先问了关于秦茵的死。
江晚舟先押了口酒，把那盘梅汁桑葚推到他面前，然后才回答：“你那日被抓之后，我和祝泉细细查了一遍秦茵周身的伤，确实是被利器所伤，她流血过多，死的时间很长，伤口太多，血流尽，这是她的死因。那药包我也看了，并没有任何血迹，你丢的也是莫名其妙，这点上点星派不信。”她冷哼一声。
“后来祝泉查到那晚，送迷香是一个小仆，但那小仆却穿着的是点星派本门长袍，纹饰都一样，秦茵没有疑问，所以迷香应该是她自己点的。只不过凶手算计好了时间，趁她昏迷后，进去杀了她。”
辰紫桑听得仔细，全神贯注的看着她，江晚舟被他看的有些不自然，忙别开眼喝了口酒，继续回忆道：“我们推算了秦茵死的时辰，应该在戌时到亥时左右。这么长的时间内，什么人都有可能，不过有人当时看见你在主厅那找东西，也提出过质疑。总之，怎么看你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可我哪有那么聪明想到这些啊？”辰紫桑丧着脸问。
江晚舟这时非常赞同的点头，她认真的说道：“你对自己还挺有认知的。”辰紫桑白了她一眼。
“后来呢？”
“唐悦松没查出你的底细，直接断定你是七曜斋的人，而且她抓住了一个非常重要的点。”说完她咳嗽一声，顿了一下。
辰紫桑见她停下了，追着问：“什么点？”
“我们的关系不一般。”她说的模棱两可倒让辰紫桑想的很多，猜测她的话：难道是因为当时他阿姐拜托她护送的关系，还是两个人的其他关系？他直觉想要问下去，但无论怎么问，江晚舟却不答了。
“总之，她们只想扳倒七曜斋，你就是个引子。”江晚舟斜眼看他一眼，结束了这个话茬。
“哦，那我还挺倒霉。”辰紫桑夹了口桑葚，甜滋滋的味道瞬时化开。他低头吃着，才想起自己要问的第二个问题。他一边吃着一边偷偷看她，那边的江晚舟目视前方，只喝酒，不吃菜。
辰紫桑及时制止住自己还要吃的冲动，想了半天还是问了出来：“那晚，在京城巷口的地方，是不是你？”他说的小心翼翼，然后细致的观察着江晚舟的表情。
江晚舟先是停住了手拿着酒杯的动作，杯沿贴在她的唇边，迟迟没动，她挺意外的，辰紫桑竟然会问这个。
烈酒下肚，她支着下巴并不看他，另一只手拿着筷子沾着酒在桌上比比划划。辰紫桑心里着急听答案，却也耐着性子等。
“是我。”过了好长时间，江晚舟才回答。
“真的是你！我叫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停下？”辰紫桑一个接一个的问了出来。
“可能我还没想明白。”
“你要想明白什么？答应一声就这么难？我像个傻子一样追着你跑，真是丢人到家了。”辰紫桑此时好想给自己一巴掌，心里矛盾的很：他想得到肯定的答案，现在却因为这个答案难受的紧，他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酒杯，一仰头，烈酒直接灌进嗓子里，呛得他眼泪直流。
“咳，咳，咳。”辰紫桑脸憋得通红，眼睛却丝毫不示弱的瞪着江晚舟。
江晚舟怒怪他：“喝那么急做什么？”有些心疼的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受些。
“你管我！”说着他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而尽。
江晚舟来不及按下他的手，眼睁睁的看他喝的这一杯，说出来的话语气不甚好：“拿喝酒跟我置气？”辰紫桑也不搭理她，只一杯接一杯的喝着，嘴里的酒味火辣辣的烧着舌头，看来这酒真不是好东西。
江晚舟见他执拗，也不再劝了，就支着脑袋看他发疯。
转眼间，辰紫桑已经把壶里的酒喝的一干二净，喝完酒的症状立刻显现出来，他脸色通红，耳根也发烫。他脖颈都似被火烧一样，红通通的一片。
江晚舟见他脑袋晃悠晃悠，眼睛迷离的样子只觉得好笑，这小孩酒量也太差了。
辰紫桑此时只觉得眼前一片模糊，江晚舟的脸他是越来越看不清了，大致知道方位后，不知哪来的胆量，忽然指着她破口大骂：“江晚舟，你个没良心的混蛋，负心人，女魔头，杀人狂，王八蛋，蠢货。”他把平生所知道的骂人的词汇都说了个遍，还有些不解气。可是舌头跟打了结一样，到最后话都说不明白，呜呜的。
他也不知道这顿气是哪来的，没来由的就觉得江晚舟对自己根本没那份情，有时候纯是自己自作多情。他发觉江晚舟对自己就像京中世家子女养的鹦鹉一样，高兴了就逗两下，没兴趣了就晾在一边。
辰紫桑头晕的难受，心里更是椎心泣血般。他身体左右晃动幅度越来越大，终于像要坚持不住瘫倒时，江晚舟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了，搂在了怀里。
辰紫桑靠在她怀里，闷不吱声，只是身体在一抽一抽的，不一会儿，辰紫桑就嚎啕大哭起来。
江晚舟有些不知所措，只得拍着他安慰，辰紫桑干嚎着嗓子，雷声大，雨点也多，江晚舟胸前的衣服很快就被濡湿了。
“还喝吗？”
辰紫桑好像听懂了，拨浪鼓似的摇头：“不……不喝了。”说完还打了个饱嗝。
江晚舟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他，真拿他没办法。她看向窗外的天色，已经太晚了，这边辰紫桑还自顾自的伤心，江晚舟实在不忍心打扰他的哭声，他像一滩软泥一样，全身都靠在她怀里，这时让他自己恐怕是不可能了。她叹口气，有些懊悔，自己怎么就让他喝了这么多酒。
不过，手都牵了，也不在乎这点了。她凑近他耳畔，轻声询问：“辰紫桑，你自己能走回去吗？”
辰紫桑在她怀里使劲儿的摇头，额头碾着她的胸口，有点热。
“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江晚舟笑着，拉开两人的距离，看他醉酒的模样，实在有些可爱。
她拉过他的手臂，轻松的把他背在了后背上，“那回去了 。”
两人从黄昏吃到了夜晚。街上的摊贩都早已收拾回家了，江晚舟背着他漫步在长街上。
辰紫桑的脸不经意贴在她脸上，上头了的侧脸有些发烫。江晚舟叹口气，真不知该拿他怎么办才好。
辰紫桑一身酒气，不清醒，只是呢喃着。江晚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约莫那些牢骚的话早就在酒楼里发泄出来了，现在估摸着是在囫囵反复重复，她就这么背着他一路走回了宅子。
第三十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