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宦 第350章

作者:江南梅萼 标签: 宫廷侯爵 古代言情

  那丫头看一眼旁边的人牙子,低声道:“因为大娘说,如果我再卖不出去,就要把我卖到窑子里去了。”

  “是吗?”长安目光瞟向一旁的人牙子。

  那人牙子既然能与太尉府做生意,那在人牙子里面自然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察言观色自不必说。所以长安这么随意一瞟,她就知道她有些不高兴了,忙上前来解释道:“爷,这丫头原本是富家小姐,父兄贩卖私盐获罪后才被贬为奴籍,人没什么大毛病,就是长得胖吃得多,许多主家便嫌她这两样不好,不要她。今日小人将她带到您这里,也是碰碰运气而已。”

  “那你这运气碰得不错,这丫头爷要了。”长安抬头看了看院里的丫头,粗略估计一下大约三四十人,于是道“罢了,也别挑了,这里的丫头爷全要了。”

  人牙子大喜,一叠声地恭维长安慷慨大方,又恭喜众丫头寻得好主家。

  纪晴桐却有些忧虑道:“安哥哥,这许多人,全买下来院子里恐怕安排不下。”

  长安道:“不打紧,先让她们挤挤,我还要再买一处宅院,这几天你且调教调教她们,到时候好的留在此处,差一些的就让她去新的宅院里当差便是,左右都是要买的,一起买了方便。”

  纪晴桐这才去了后顾之忧。

  既买下了丫头,自然还有许多后续事宜要处理,院子里一时乱糟糟的。长安将这些事全部丢给纪晴桐,自己跑屋子里躲清静去了。

  薛红药在西厢房窗后看着这一幕,心中暗忖:这太监好似也没我想的那般坏。若真是好色之徒,挑丫鬟也会挑那长得好看的买,他却好像全然不在乎丫鬟们长什么样,这不符合常理。

  长安在屋里随意用了点厨下做出来的饭菜,休憩了片刻之后便去理政院了,临走跟纪晴桐交代说晚上不回来。从回来到出去脚尖都没点到西厢房去。

  及至傍晚,钟羡想着听下人说昨夜他醉酒后居然是长安送他回的家,虽然他自己一点都记不得了,但还是应该来向长安道声谢才是。谁知不过刚到下值时间,他抬头一看,见长安这边窗牖紧闭,心知不对,耐不住过来一问,才知长安居然半个时辰前就回宫了。

  早上他来时长安还未过来,晚上他走时长安却已经走了,虽知见面也无多少意义,但这般一天都见不着一面无疑让他原本就抑郁的心情更为低落了。

  长安回宫后去甘露殿点了个卯,然后便回了东寓所自己的房间吃饭沐浴更衣,一番折腾下来她也累了,遂披散着湿漉漉的长发瘫在床上不想动弹。刚迷迷糊糊有点睡意,长福又来敲门,说陛下叫她过去。

  长安捶枕头。若是上辈子,这般粘人的男朋友打死她也不要。封建社会没人权呐!

  将半干的头发束起,戴上帽子,她一步三晃地来到甘露殿。慕容泓显然也刚沐浴完没多久,素衣长发当风而立,配上他那清丽脱俗的容颜,颇有几分出尘之感。只不过任它再美的东西,如果非得黏上来让你看,你会觉着赏心悦目的概率能有多大呢?

  “奴才见过陛下。”长安站在他身后行礼。

  慕容泓转过身来,长安这才发现他怀中还抱着爱鱼。

  “明日你休沐吧。”他看着长安道,心情似乎不错。

  长安却是一呆,问:“为何?”

  “爱鱼好几天不曾沐浴了。”

  长安翻白眼,道:“陛下,能找个容易让人信服的借口吗?”

  慕容泓笑了起来,他弯腰将爱鱼放在地上,走过来时顺手在书桌角上拿了个圆圆的小瓷罐。

  长安见他用手指蘸了那褐色的药膏往她额头上探,因畏疼而下意识地微微后仰。

  “别动。”慕容泓用拿着小瓷罐的左手环住她的肩,动作轻柔地将指上的药膏均匀地涂抹在长安额上青紫处,然后捧起她的脸在她唇上亲了一下,笑容明艳:“你好久都不曾在白天陪着朕了。”

  这么近的距离,不要说他乌黑浓密的睫毛,就连他脸上细腻的毛孔长安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不得不承认:好吧,即便是硬凑上来的,也还是挺赏心悦目的。

  “陛下,奴才新官上任,内卫司还有好多事……”

  长安话没说完,慕容泓的头又低了下来,这次他亲她的时间比上次稍微长了一些。

  “陛下,业精于勤荒于嬉……”待他亲完,长安试图再劝,他却再次凑过脸来,这次亲的时间比上次又要更长一些。

  “陛下……”他亲完后,长安一开口,他又欲凑过来,长安忙伸手捂住他的嘴,投降“好吧,明天我休沐。”马丹,果然会撒娇的男人最要命啊!

  慕容泓这才满意,放开她回身走到书桌旁。搁下小瓷罐,他拿出五六本奏折道:“呐,这些都是弹劾你的。”

  “哦?”长安走过去,伸手想拿过来看看。

  慕容泓握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拿。

  长安:“陛下这是何意?”

  “待会儿回来再看。”慕容泓牵着她往殿外走去。

  “那现在去哪儿?”长安疑惑。

  “逛园子。”慕容泓语调轻快。

  临出内殿慕容泓放了手,张让等人见他像要出门的模样,跟过来欲随行,慕容泓道:“朕就到后面园子里逛逛,你们就不必跟着了。”

  张让长福等人遂又退下。

  慕容泓带着长安一路行至后花园中,来到一架子开得灿烂如锦的黄木香前,他谨慎地四顾一番,回身对长安道:“没人,把头发放下来吧。”

  长安:“……”

  “你回了趟东寓所,换了衣裳,那定然是沐浴过了,按时辰推算你的头发应该还未全干,湿发盘起来是要生虱子的。”慕容泓认真道。

  “所以陛下这是特意带我到园子里来晾头发来了?”长安斜眼瞟他。

  “善解人意如朕,做出这等贴心之举,不是很正常的事么?”慕容泓拂了下被风吹到颊侧的长发,颇有几分风流毓秀的味道。

  长安默默侧过身,一边摘下帽子一边暗自叹道:果然是春天到了哈,骚气,太骚气了!

  她刚刚散开头发,耳朵上忽然别来一物,她伸手扒拉下来一看,居然是一朵黄木香,忍不住抬头看向慕容泓。

  “朕很想知道,你做女子装扮时,到底是什么模样?”慕容泓见那花刚插上去就被她扒拉下来了,甚觉遗憾。

  长安将花往他耳朵上一簪,笑道:“我也很想知道陛下做女子装扮时是什么模样啊。”

  慕容泓忙不迭地将那朵花取下,佯怒:“胡闹!”

  长安哼一声,转过身去迎着晚风撩头发。

  慕容泓有些没趣,遂伸手帮她一起撩。撩着撩着,他忽叹道:“若得指间发如雪,也不失为人生一大幸事。”

  长安立刻道:“陛下,你好恶毒,居然盼着我一瞬白头。”

  慕容泓愣了一下,恼道:“你就不能理解为是朕想与你白头偕老?”

  “我才不要和你白头偕老。”长安断然拒绝。

  慕容泓长眉皱起。

  “落差太大,我怕我承受不住。”长安补充道。

  “什么落差太大?”慕容泓不解。

  长安瞄他一眼,道:“陛下,你看你现在正年轻,容颜如玉风华绝代,多招人喜欢呀。可若是五十年之后呢,你定然是鹤发鸡皮老态龙钟,咳两声要吐痰,打个喷嚏会漏尿,想起来都让人好生难过。”

  慕容泓被她这设想恶心得够呛,本能地反弹道:“你又不曾见过古稀之年的朕,何以见得朕便会变得如此不堪呢?”

  长安振振有词道:“那身强体健的自然可能不会老病成这样,可陛下你什么身体素质,你自己心里就没有点AC之间的数吗?”

  慕容泓原本正生气呢,听得她最后一句又忍不住好奇:“什么是AC之间的数?”

  “所谓AC之间的数,就是你心里该有的数。”长安脸不红气不喘地解释道。

  于是慕容泓继续生气:“若朕会这样,你又怎知你不会这样?有什么资格来嫌弃朕?”

  “我当然不会这样了,因为我身体比你好啊。”长安说着,当即抬起一脚架在花架上,然后上半身整个贴上了那条腿,她侧着脸冲慕容泓挑衅地一挑眉,问:“陛下,你能么?”

  慕容泓自觉自尊心严重受创,气呼呼地转身便走。

  长安也不去管他,起身继续迎着晚风晾头发。

  过了好一会儿,天黑透了,长安自觉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便将发髻束好帽子戴好,想去甘露殿看看那些弹劾她的奏折,又恐慕容泓留她在甘露殿过夜,反正明日休沐,那不如明日再去看好了。如是想着,长安便准备回东寓所睡觉去,谁知刚行至花园入口处,冷不防道旁传来一道语气幽怨的声音:“你上哪儿去?”

  长安惊了一跳,手都摸上了绑在左臂上的小刀,才反应过来这明明是慕容泓的声音。

  她徇声找了半天,才终于借着月光看清了站在一旁树影底下的慕容泓。

  “陛下,你一直站在这儿?没回去?”长安又是惊讶又觉好笑。

  慕容泓不吭声,大约也觉得面子上有些下不来。

  长安心软了一下,挨过去扯着他的袖子道:“走吧,回去吧,再不回去褚翔该带人来找了。”

  她没扯动慕容泓,慕容泓反将她扯了过去,握着她的胳膊问:“你不愿与朕白头偕老,想与谁白头偕老?”

第454章 一个时辰

  长安不喜欢展望将来,上辈子的经历让她明白,能过好当下便不错了,展望什么将来?备不住哪天突然刺来一刀你就翘辫子了,那几十年后的事你想得再多再仔细,不都等同于浪费时间么?

  “陛下,这有道是自古美人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像奴才这般貌美如花惊才绝艳的,怎么可能活得到白头呢?您就别为奴才操这份心啦。”长安腆着脸道。

  慕容泓听了,却是更加不悦,低斥:“你浑说什么?”

  长安道:“好好,奴才不浑说了,走吧,回殿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甘露殿前,慕容泓见长安似有开溜之意,不等她开口便道:“今晚你留下值夜。”

  长安:“……”论先发制人的重要性,泪目!

  回到内殿,长安将那几本弹劾她的奏折一一看了,果不其然都是弹劾她借王咎的案子胡乱构陷中饱私囊的。她将这些人名一一记住,准备回头好好翻一下他们的老底。

  她原本还想跟慕容泓说一下武定侯府和蔡和的事,但慕容泓心情不好,绷着一张脸坐在书桌后闷不吭声地批阅奏折,她懒得去哄他,遂作罢。

  到亥时,慕容泓终于将奏折全部处理完了,抬头一看,长安早斜在他软榻上睡着了。

  看着她疲态尽显的睡颜,慕容泓又开始后悔与她置气。原本今日之事也实不值得他这般置气的,只是……她昨夜不回宫就不回宫吧,那钟羡喝醉,姚景砚与秋皓俱在,凭什么就她送他回去?

  放她与钟羡一同去了次兖州,钟羡就成了她与他之间的一根刺,让他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将他连根拔除,可她偏不配合。

  她越不配合他便越不安,越不安便越想证明些什么。

  他去浴房净了手脸,然后过来将长安抱至榻上,让她睡在里侧。

  长安迷迷糊糊睁了睁眼,许是太困了,到底也没醒过来。

  慕容泓就这么拥着她睡在同一条被子里,想起于自己而言这般轻而易举的事,对钟羡来说却难于登天,心中又渐渐松快起来,缱绻地在长安额角脸颊上亲了几下,便也渐渐睡去了。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并不安稳,不过一个时辰,他便冷汗涔涔地喘着气惊醒过来。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有汗,醒了之后便去浴房擦洗一番并换了备用的亵衣。再次回到床上,他坐在榻沿看着熟睡中的长安,脑海中浮现出方才梦里的情形——他真的成了她描述中的那种糟老头子,鹤发鸡皮老态龙钟,咳嗽两声要吐痰,打个喷嚏会漏尿,不堪入目。而她就挽着鹤发童颜老当益壮的钟羡,瞟了他一眼低声对钟羡笑道:“看他那样,幸好当初我慧眼如炬没选他……”

  简直真实得可怕。

  比体格,他是比不过钟羡的,许是这一辈子都追不上他。他生来不足,自幼体弱,这点自知之明他还是有的。可是,即便如此,他也绝不允许她选钟羡。既然已经招惹了他,她就别想全身而退。成全,他慕容泓的生命中从来就没有这个词。

  他上了床,伸手摸向她的脸。

  他曾说过,若不能让她名正言顺,不会碰她。可是他现在后悔了,他需要一种比现在更亲密更稳固的关系来让自己安心,若是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哪怕只一次,会否能让她与他的关系变得与现在不同?

  长安在慕容泓这里睡得比在别的地方沉很多,是故直到慕容泓吻上她的唇让她呼吸不畅,她才醒了过来。不过醒过来了她的应对态度也很消极,一来自是因为她还困着,二来么,慕容泓于她而言在这方面的威胁性委实不大。

  鼻端尽是他清新好闻的男子气息,长安情动了一刹,很快又在“没有套套”的威胁中萎了下来。

  慕容泓知道她醒了,但她没有回应,这让他心下更不是滋味了,就仿佛他是在利用身份强迫她一般。

  他离开她的唇,近近地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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